第56章 chapter 056
小白菜原本还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还在开开心心地捞火锅里的羊肉牛肉吃。结果吃着吃着一抬头，发现弹幕全在喊【别吃了别吃了，出剧情了！】
小白菜茫然地抬起头, 就看到杜甫和苏轼都把酒盏拿在手上不动, 而苏轼在沉默之后开口说，“我生于子美太白之后的三百年。”
这一句话, 定下了基调。
原本恰巧在休息时点到小白菜直播间，看完前面的直播正打算离开的休利特, 在听到这句话时退出的手顿住。
“原来如此，子瞻是后世之人啊。”杜甫了然, “我就说以子瞻之才，不应该没有名声传出来的。”
“这么说来，我以后会在工部任职吗？”他欣慰地笑了, “工部不错，起码能为百姓做些实事了。”
——六部中的工部, 主管土木、水利、屯田等，几乎都和民生有关, 也算是对杜甫来说比较理想的一个职位了。
小白菜却感觉苏轼想说的, 可能并不是这个。
但是说完了这些之后，两个人却都不说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熊猫崽崽在毯子上爬来爬去, 爬到杜甫身边拱来拱去, 一个翻身四爪朝天。杜甫把扒拉着他衣角的熊猫抱起来，放在膝上顺了一会儿毛, 然后放回到毯子上, 靠近李白的那边位置。
熊猫崽崽又顺着李白垂下来的衣服扒拉着爬到李白身上去, 坐在诗仙的腿上睁着一双无辜的小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被杜甫重新抱下来。
“子美不问将来事？”苏轼开口。
“知将来事也非好事啊。”杜甫洒然道，“如果是好事，那不用知道也是好事。如果是不好的将来事，那以后岂不时时踌躇时时恐惧？不如不知。”
苏轼的神情骤然一松。
他二人结束这段对话，举杯同饮。
而听到一半就没了下文的小白菜则是一脸茫然，只觉得自己就是个懵逼的局外人。
小白菜：等等，我想知道啊！你们这是在打什么谜语？
“村长，你想知道吗？”土地的话忽然在小白菜耳边响起，小白菜下意识地去找土地所在的地方，看到土地飘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而苏轼和杜甫似乎都没有听到土地说话，依旧在喝酒。
想知道就能知道吗？
小白菜用眼神问。
“村长，你看看成就录，旅人李白和旅人杜甫同时出现应该有一个成就，那个成就给的道具可以让你选一个人思维相通。”
小白菜依言打开成就录一看，还真有一个名字叫做[李杜诗篇万口传]的成就完成了，也确实是给了一个道具。
“东坡。”小白菜犹豫了一下，叫了苏轼一声。
“嗯？”
“我可以对你使用一个思维相通的道具吗？”他小声解释了一下。明明玩家在游戏里使用道具并不需要跟NPC商量，但是唯独《桃花源》的旅人们，他没法把他们单纯地当做NPC来看，“就...你刚刚没说的那个‘将来事’...”
“白菜贤弟是想知道子美和太白对吗？”苏轼宽和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吧，我会在心里回想你想知道的事情的。”
得到允许的小白菜把那个道具香点上，那些只有玩家看得到的烟弥漫在这个雪中的小木屋里，在苏轼身边环绕了一圈，最后在小白菜的视网膜中汇聚成了无数的画面。
这些画面也同样是和直播间共通的，直播间的观众们可以看到一切小白菜本人能看得到的东西。
这些画面，都是苏轼根据种种史书记载，所想象出来的杜甫与李白的人生。原本苏轼的想象本该只有模糊的身影，但是这次桃花源中的相识，让他脑海中的李白和杜甫有了具体的形象。
盛世诗人的桀骜意气，乱世动乱的艰难。
他看到李白年轻时意气风发地作，“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年老垂暮时却写下，“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他看到杜甫在狂风中怆然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这些诗句，本来小白菜是无法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的，但是因为他此时共通的是苏轼的思维，竟然也在冥冥中读懂了那诗句中的情感。就连李白自比做大鹏的壮志，他因为曾在[逍遥游]中见到了鲲化鹏扶摇而上九万里的场景，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壮志和无奈。
这就是他们灿烂又坎坷一生。
如果说到这里，小白菜和直播间的观众们还是鼻酸，又有股想去到这里面与他们真正认识的冲动的话。
在最后的最后，他们却看到...
一生潇洒却壮志未酬的李白醉酒捉月而死，忧国忧民的杜甫死于暴雨中的船上。
小白菜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什么啊...？”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
【！！！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吧！绝对是我看错了吧！】
【艹，这是什么，假的吧！】
【现在都还在一起喝酒，你跟我说他们已经死了？？？？】
【我他吗哭了】
【先让我梳理一下，我现在才看懂一点。意思是说，东坡和李白杜甫并不是在一个时间点上，相对他们两个而言是未来人对吗？】
【也就是说，这些画面里有的是已经发生的，有的是还没发生的】
【等等，信息上写杜甫现在是43岁，是不是说他现在还没有遇到那个什么安史之乱？】
【啊啊啊啊呜呜呜怎么会这样啊！！！】
有的人还能打字，有的人就已经只会呜呜呜了。
直播间议论纷纷，而在这个桃花源的小木屋里，对着小憩的李白和还在喝酒的苏轼杜甫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起自己上一次去问ch时，ch所说的话。
TA说，《桃花源》中每一个旅人的故事，都是按照真实历史改编而来。
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历史，才会是这样的？
“好了吗，白菜贤弟。”苏轼见他许久没动，侧头过来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温和。
“好了好了！”小白菜吸了吸鼻子，收起这个道具，出奇安静地坐在这里，时不时看一眼醉倒的李白，又时不时看一眼杜甫和苏轼。
“白菜居士是想说什么？”杜甫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知道小白菜还在为他的一生而难过，就问他。
小白菜张了张嘴，想到杜甫刚刚说的不想知道未来的话，最后只小声问出了一句，“子美先生，东坡先生，诗...是什么？”
杜甫见他对诗感兴趣，欣然给他讲解诗的概念，从最古老的诗经说起，还有作诗时的意象、平仄、韵脚、句式之类的东西，还给他现作了几个简单的诗句出来做例子。
苏轼则是在一旁作一些补充
——什么是诗？
——往小了说，诗只是诗人们抒发心情的一种方式。
而往大了说，这或许就是一个民族的精气神，是灵魂，是千古的浪漫。
...
看着直播的休利特眨动了一下有点酸涩的眼睛，快速地记着笔记，把这一切都给记下来。
除此之外，他的记事页面已经记了很多东西，并且除了小白菜这个直播间以外也还有其他好几个有旅人出没的直播间。甚至还放着录屏。
因为游戏中的时间接近春节，所以其实旅人出现的概率增加了很多，为的就是让玩家和旅人们一起过春节。
在这种情况下，多出现几个旅人也是很正常的，就比如说小白菜隔壁的黑暗骑士之魂爷爷家里，虽然不是同时出现的，但是也有三个旅人在里面。
除了一开始出现过的那两个旅人小姑娘，还有一个叫做霍去病的少年，以及一个叫做岳飞的成年男子。最后这个可以说是黑暗骑士之魂爷爷的桃花源里出现的唯一一个成年人了。
在休利特打开隔壁那个爷爷的直播间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三个旅人在一起讨论一种叫做[兵法][战术]的东西。
名叫岳飞的旅人出题一样描述出一种战争形式，把兵力和粮草路线、扎营地方之类的都细细地列出来，旅人小姑娘穆桂英和那个叫做霍去病的少年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解决方法。
穆桂英：“他们河流附近防守薄弱，北面突袭后应该派出一队奇袭部队从河流上游绕过去，然后沿河流游下趁乱烧毁粮草。”
少年霍去病前面和穆桂英说得差不多，到最后的部分想到的却是两面包夹从中间分割敌军部队的方法。
两人就战术分歧的问题争论起来，还一个一个分别演练出来试图说服对方。
休利特听他们讨论得入迷，也差点忘记记录。
这里有诗，那里有兵法，而在其他桃花源中，有的有医术，有的有机关术，有的有棋，有的有乐器...每一个旅人，都有充分的人格魅力，吸引无数关注着桃花源的人。
仿佛一场文化的盛典。
休利特记下最后一个知识点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目光回到了最初的小白菜的直播间上。
在小白菜的直播间里，这场聚会结束之后，李白和杜甫就提出了告别，没有多留的意思。
小白菜挽留不住，只好送了他们一路，在他们走到村子口的时候，小白菜脑袋一拍突然想起自己钓鱼代币攒够可以买桃花源风景皮肤了，就在春夏秋冬里把那个春天的皮肤买下来，并且立即就换上了。
换上春季桃花源皮肤的那一刻，枝丫抽长，冰雪消融，绿意从白色中长了出来，桃花源顷刻间就变成了春天的样子。
李白还有杜甫的身影，就在这风景中渐渐远去，离开了桃花源。
休利特看到这一幕，想到自己记下来的那些关于诗的意向韵脚之类的知识点，虽然性格理性，没什么感性的因子，却还是在这一幕之下骤然生出些感性的情绪来。
他脑子里冒出了一句算不上诗，但也算得上诗意的话来。
——来时风雪满身，去时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