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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每天为枕边人写篇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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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朕每天为枕边人写篇悼词》    作者:半勺蜂蜜

   李立是在浓重的草腥味和湿马粪的气味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冷而亮的阳光刺得他无所适从地又闭上眼。
   等李立完全适应了光亮,他看见面前一匹棕色的马正在低头吃食槽里的草料,一旁还有几匹差不多模样的马,它们背上还未卸下的马鞍,都是戎狄军队特有的样式。
   初时的茫然迅速被归拢的回忆取代,李立的头像被钝器击中后脑,撕裂般的疼痛。
   他看看靠在手脚上的铁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抬腿却被稻草里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李立拨开稻草,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具面色发黑,早已咽气的女尸。
   女尸衣衫不整,浑身上下遍布伤痕,每一道伤痕都暗示着她生前遭受过怎样非人的凌虐。
   这时,李立听到背后还有数道微弱的呼吸声,他猛地回过头去。
   大约是五六个,还是七八个,大多数是女人,也有一两个面貌清秀的男人,身负枷锁,瑟缩在角落里,观察着李立。
   他们身上的痕迹,与女尸身上的类似,只是深浅程度不同而已。
   李立一下明白过来,他被关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李立疯了似的晃动铁链,皮肉摩擦出暗红的血痕,依旧不能挣脱分毫。
   这时,两个戎狄士兵进入了马棚,他们半点也不理会地上的死尸,直接走到李立这边,解开了他身上的锁链。
   李立即刻弹跳而起,腿扫中离他最近的那名小兵的下盘,又狠狠地撞开另一人,不管不顾地向外冲。
   换做平时,挨了李立的攻击,这两名小兵势必半天都起不来。
   但是李立身上的药劲并没有过去,使出的力道还不足往常的三成。
   这俩小兵嗷嗷痛叫一阵,反应过来,一人抓起铁链的一端,甩到李立的身前将他套住,因为才被挨了揍,他们手下发狠,将李立捆住后仍不罢休,用脚猛踢李立的腹部,打得李立干呕不止。
   然后他们拖着奄奄一息的李立,离开了马棚,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天,偶尔回头看看李立,发出猥琐的笑声。
   李立被他们拖到了一条河边,他们一个人留在原地拽着李立,还有一个人走去提了一桶东西回来。
   那桶里的东西,毫不客气地,悉数倒在李立头上。
   李立闻到一阵刺鼻的皂角液的味道。
   河水冰冷刺骨,李立被扔到河里,那两个小兵则在河岸上按着他的脑袋和肩,不许他抬起头来,直到李立手脚扑腾出现濒死之兆,他们才将他拎起来,容他吸一口气,再将他按进水里,反复作弄。
   等时候差不多了,两名小兵把李立捞起来,一人架着他的一只胳膊,将冻晕的李立带进了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房间里架着温暖的烤炉和厚厚的地毯,他们就这样随意地把李立丢下,然后关门离去。
   地毯下很快漫开了一滩水渍,李立浑身湿透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极为难受,同样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覆在面上,他蜷曲地缩着,一动也不动,看着像死了一样。
   房间里只有烤炉里炭火燃烧发出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噼里啪啦木柴爆裂的异动。
   两名老妪开门进入房间,她们白多过于黑的粗长头发编成两股大麻花,垂在胸前,头上的额饰、身上的项链、手链都是用动物的头骨或者牙齿打磨而成的,眼下、手背上都有大面积的刺青,这是戎狄部落巫女的特征。
   巫女大多时候也是部落里的医者。
   她们二人将昏死过去的李立翻过来,剥除他身上的衣物,用干净的布为他擦拭身体和头发。
   李立身上有几处淤青,范围并不大,但是在周围冷白皮肤的衬托下显得异常刺眼。
   一名巫女取来一盒女人抹面用的粉膏,用细软毛刷蘸取内容物涂在淤青处,这样看起来就没有伤痕了。
   接着,她们给李立穿上早就准备好的丝质长袍,黑色的缎面上绣着一朵巨大的金色牡丹,牡丹吐露花蕊、含苞待放,四周点缀着品种各异的百花,却并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反而更凸显了待绽牡丹的羞怯和美丽。
   这件衣服是她们大王高价从中原购来的,连最宠爱的美妾也不舍得给,今天却用在了李立身上。
   衣服本就宽大,男女皆可穿,只因上面绣了百花的缘故,默认该为女子所穿。
   可是寻常美女若穿此衣,就会被衣服衬托得本身黯淡无光。
   两名老妪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男人穿这件衣服却毫无违和感,他的人比百花簇拥下的牡丹还要艳丽,还多了一分易碎的病态美感。
   这种美和病西施的那种惹人怜爱完全不同,相反会激起人内心的破坏欲。
   两人将李立搬到胡床上,胡床上铺着整块的雪狼皮毛,比毛织的地毯更加蓬松软和。
   这件华服之下,李立什么也没穿,衣袍的系带也只是松松垮垮地打了一个结,很好拉开。
   这是大王特意吩咐过的。
   大概是身体的温度逐渐恢复,李立眼皮动了动,有恢复意识的迹象。
   两名老妪在进房间前,看过被李立扫腿的那名士兵,腿上的伤,清楚李立一旦恢复意识,一定是个下手狠辣的主。
   于是其中一名老妪端来一碗药汁,给李立喂下。
   这种药汁是她们特意调配出来的,药效作用时,五感会特别敏感清晰,可是四肢偏偏绵软且使不上力。
   也是大王吩咐的,他既不希望李立伤人,又不希望李立表现地像个死人。
   给李立喂过药之后,这两名巫女似乎还是觉得李立危险,对视一眼后,默契地给李立的四肢套上了铁链。
   她们全程面无表情,比起李立,她们更像两具行尸。
   巫女们收拾好地上——李立原先的衣服,一个带着玉坠的长命锁掉了下来,她们并没有觉得异常,只是将这枚长命锁放在衣服上面,端在托盘里,走出了房间。
   另一边更为宽阔,气氛也更加热烈的房间里,须屠坐在主位,兴致高昂地看完了舞女的表演,一舞结束,须屠挥挥手,让她们都下去。
   须屠将酒杯中的酒水斟满,举起向右手边的贵客示意,“宁王阁下,请恕本王贸然相请,招待不周。”
   萧掠敛去眼眸中的嘲笑,同样扬起酒杯,“大王是性情中人,萧某只身探母亡坟归来,此事本无人知晓,却能在归途中偶遇大王军队,怎能不说是缘分呢?为了这缘分,萧某也该满饮此杯才是。”
   须屠讪讪地笑,借由喝酒掩去面上的尴尬。
   喝完酒,须屠咂了一下嘴巴,笑容中多了一分讨好,“本王对阁下仰慕已久,诚心想交阁下做朋友,怎么阁下却屡屡推走本王送来的美人呢?”
   萧掠观察着空酒杯的纹路,笑了一下,“大王还是开诚布公为好,否则萧某不好消受美人恩啊。”
   话说到这份上,再装就没意思了。
   须屠大笑几声,说道:“爽快!本王最讨厌假模假式说话了。宁王,本王请你,是为了和你结盟,一起把兰朝给干掉!”
   萧掠悠闲道:“大王,您找错人了,萧某还是兰朝的臣子呢。”
   “哈哈,本王可不是好骗的。”须屠又是几声大笑,“你家和兰朝皇帝有世仇,本王早就探听清楚了。”
   “唉。”萧掠像被发现心事一般,叹了一口气,“就算如此,可是我萧家要灭了兰朝,大王要凑什么热闹呢?”
   他说得狂妄至极,丝毫没有将须屠放在眼里。
   要不是身边充当翻译的侍卫拦着,须屠差点就暴怒了。
   须屠冷道:“你家养的兵是可以灭了兰朝,但是等你当了皇帝后,搞定国内局势也要一定时间,到时候本王和麾下猛将扰你边境,你这皇帝也做不得太平长久!”
   萧掠皱着眉头,似乎真的在思索须屠的威胁。
   须屠见他如此,又换了一副面孔,得意地笑了一下,“何况,你不是还在本王这里做客吗?怎么样,你的精兵配上本王的猛将,咱们合力把兰朝皇帝杀了,事成后,本王拥你做新朝皇帝,你只需分给我边境的几座城池即可。宁王,难道你不想把恒帝老儿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吗?”
   房间寂静良久,须屠咽了咽口水,看着萧掠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焦急地等待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