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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每天为枕边人写篇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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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朕每天为枕边人写篇悼词》    作者:半勺蜂蜜

   白天,赤月又来找了一次李立。
   赤月是来归还李立当初给她的那把匕首的。
   “我送与你了,它便是你的。”李立并不要这匕首。
   “奴跟了邓公子,他会保护奴的,”赤月急急地捧上匕首,“这把匕首在客手里,比在奴手里有用。”
   “你何时动身?”
   赤月呆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李立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明天申时。”
   “申时……”李立喃喃道,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床榻上的枕头,他早上醒来,狼牙还在枕头下未曾拿走,“那邓蟠的计划可有纰漏?”
   “嗯。”赤月点点头,不明白远客为什么如此反复询问,“邓公子说守城士兵不会仔细盘查使团,而且做为伪装的随从衣服,已经给奴准备好了。”
   “如此——”李立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再好不过。”
   “匕首你拿去。”李立将匕首推回去,“万一遇上情况,不至于完全处于被动。”
   李立的眼神不容拒绝,赤月只好将匕首揣回怀中。
   赤月忍不住哭泣,“远客,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山水迢迢,再见之期亦遥不可望。
   李立安慰赤月道:“我说个地址,等你安顿下来,可送一封信至此地,我若看到必给你回信。”
   赤月转悲为喜,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李立说的地址,直到烂熟于心才罢休。
   “奴一定记得,客也别忘记。”
   赤月给了李立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李立也没能忘怀。
   李立原本和赤月还会再见一面,因为李立第二天的中饭通常是赤月来送的。
   但是赤月并没有来,送饭的是另一个陌生的侍女。
   使团申时出发,而现在还未到午时。
   亲眼见那侍女离开,李立在房间内坐立难安。
   他听见外面一阵一阵杂乱的跑步声,心知那是驻扎在城内的士兵正在集结成队,赶往城池另一端的主营,参加今晚的军中盛会。
   如今城内守备已经十分松懈,看守李立房门的两名侍卫也收到指令撤离了,只剩李立处于无人问津的境遇。
   李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的沙尘漫天飞扬,昏黄的天空燃起了浓浓的黑烟,分散在好几处地方。
   还留着的士兵在空地上堆起木柴,点燃火把,他们将抢夺来却用不完的布匹、粮食丢进火中烧掉,将关在牢中受尽折磨半死不活的囚徒一个个拽出来,举起手中的弯刀将他们杀死,再把尸体堆在马厩中。
   马厩中还剩几匹马,马是军内中重要的物资,士兵们将马儿身上的绳索解下来,打算牵出去。
   但是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血腥气使其中一匹马受到惊吓,发出惨烈的嘶鸣后挣脱绳索奔逃出去,其他的马儿被带动着也向四面八方逃窜。
   那几名士兵忙着去追回马匹,场面混乱不堪。
   马儿在空地上毫无目的地奔跑,撞翻了几个正在搬尸体的士兵。那些士兵被撞得四仰八叉,捂着胸口大声咳嗽,缓过一口气来后,也跟着加入了追逐马匹的队伍中,尸体便扔在路面上再也不管。
   那几具尸体之中,有一具女尸,身上穿着亮橙色的缎面贵族服饰,在周围都是灰扑扑囚服的尸体中显得格外扎眼。
   昨日赤月来见李立,穿的便是这身衣服。
   李立紧了紧手臂,缓慢地走到女尸身边蹲下,那女尸黑发覆面,看不清面容,李立轻轻拨开女尸鼻梁下方的头发,女尸唇部乌青,下唇处有一颗很小的黑痣。
   赤月死了,她的肚子上被刀戳了一个血窟窿。
   “谁?”
   李立敏锐地察觉到一道正在窥视的视线,那人慌乱躲藏,被李立捕捉到一个背影。
   那背影身穿汉人服饰,衣服虽然简单,却不是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而是兰朝官员特有的服装制式。
   李立从赤月的怀中找到了他送出的匕首,即使面对死亡,这姑娘依旧没有拔出这把匕首。
   “我错了,我早该明白,利刃在我手中才更有用。”
   偷窥之人自以为躲开了李立的视线,侥幸之际,脖子上却被架上一把锋利的匕首。
   “饶命啊饶命,我身上没有钱。”那人显然没有认出李立的身份,用汉文说了一遍,见李立不为所动,又用戎狄的语言说了一遍。
   李立面无表情地说:“你为什么要跟着那具女尸?”
   “你是汉人?”那人看了李立一眼,顿时趾高气扬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威胁我?”
   李立手腕一动,那人颈部的皮肤便被匕首拉出一道口子,血珠沿着刀尖滴落。
   那人腿抖得如筛子一般,“别别别!我和你无冤无仇,什么也没做啊!”
   李立笑了,“别紧张,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就放了你。”
   “真的?”
   “当然。”
   那人结结巴巴地交代,他是兰朝使团中邓蟠手下的一名随从,邓蟠和赤月相恋,本来想在今天带她一块走的,但是邓蟠在刘世的警告下,害怕被须屠发现殃及自身性命,于是派了他去向须屠揭发赤月私逃。
   须屠想了很久才想起他有这么一个女人,随便打发了手下去处理赤月。随从便一路跟着,确认赤月死了再向邓蟠回复。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那人祈求地看着李立,“我能走吗?”
   “多谢。”李立收起匕首。
   那人双手捂住喉咙,却挡不住血液喷涌而出,他双眼大睁,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李立去了兰朝使团所在的驿馆,邓蟠和刘世正在收拾行囊。
   邓蟠正在将几卷文书放入书箱,一边抱怨道:“刘大人,此次无功而返,圣上必然大怒,您可有想好应对之策?”
   刘世却不曾回答他。
   邓蟠摔下文书,“刘大人……”
   转过身去,邓蟠看到刚才还在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刘世,此刻倒在血泊中,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邓蟠人已吓傻,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死灰一片。
   “你……你、你是十四皇子……”
   李立漆黑的眼睛暗如深潭,沾满血污的手在刘世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好整以暇地端详着邓蟠的脸。
   “也不知你看上他什么。”李立自言自语。
   邓蟠一点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手脚并用地向外爬。
   李立一刀解决了他,匕首就这么插在邓蟠的背上,落脚在驿馆内的其余使团中人,早就被李立无声无息地杀死了。
   李立拾起桌案上,刘世死前正在写着的文书,只见刘世正在向恒帝禀告此处出使并不顺利,须屠不知为何对兰朝所献城池、赔款毫不心动,刘世认为这是他们所给的筹码不够,请求恒帝派遣十五皇子李络入戎狄部落,为质子。
   李立撕碎文书,仰起头无声地大笑。
   李立突然明白,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力量,谁也保护不好,自己所珍视之人,只会被他人无情地欺侮、践踏。
   李立回了他和萧掠的那间卧房,萧掠竟然也在。
   “你去了哪里?”萧掠早应动身去须屠主营,但是他仍然坚持留下,直到见到李立。
   李立却只当没看见萧掠,径直走到床边,拿出了压在枕头底下的那枚狼牙。
   “立儿,你终于还是听我的了。”萧掠显得很高兴,抱住李立,“回家等我。”
   家?哪个家?
   李立由他抱,等到萧掠抱够了不得不走,李立没有丝毫停留的,握住狼牙离开房间,按照萧掠一早规划好的路线找到了城东酒肆。
   酒肆老板将他引到里间,一位老者出来拜见李立,李立认识这名老者,他便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宁王府的老管家。
   管家见到李立手中的狼牙,大惊失色。
   “王爷竟然肯将此物给你,公子,你速与我们动身。”
   李立却摇头,“我不走,但是你们要帮我运送一个木箱出城。”
   “啊?是何物?”
   李立让酒肆老板将他用板车推来的木箱抱进来。
   管家打开木箱,看到里面竟然是一具刚死的女尸。
   “我要你们将这具女尸运送出城,火化后,骨灰葬于吴地仙塘村陆家老宅无名墓边,她和我娘一样,都喜欢看青山秀水。”李立对管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