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你做我的午餐。”
蓦地,津行止脑海里涌起一段熟悉的记忆。
“行哥哥,你闻闻我是什么味道的啊?”
“小孩子家家,都没分化,哪来的气味?”
“不啊,所有事物都有自己的气息。花有花香,草有草香,我怎么就没有自己的味道了?”
津行止眉宇舒展着把小男孩抱起:“好,哥哥这就来闻闻,我们舟阳小朋友是什么味道的。”
他把鼻尖凑到男孩的发丝间,轻嗅了一下:“嗯,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是奶味的。”
“津老师,您的午饭。”
放饭的人没注意,说完才转过身来。可这一眼,差点把手上的饭盒吓掉了。
殷染低着头,津行止正缓缓靠近。那是比交头接耳更近的距离,仿佛下一秒,津行止就能衔住殷染的腺体,落下一道痕迹。
当殷染真实的Omega信息素钻入鼻腔,津行止才猛然从回忆中抽身。
他的余光正好瞥见想要向他们递饭的工作人员,于是侧身缓冲过这个动作,接过饭盒。
津行止道谢后,回到桌前,心不在焉地拆了起来。
最近真的太忙,津行止这才察觉到好像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到小舟阳了,竟恍惚到因为一句话相似的话而失神。
他叹了口气,决定这两天抽个时间去看看那孩子。
他把殷染的盒饭递过去,一抬头,正对上他专注的视线。
“看什么看?不吃饭?”
殷染抬手撑着侧脸:“我这是,让你想起了谁?”
津行止没心情搭殷染的话茬,把筷子架在了他的饭盒顶上:“吃你的饭。”
半晌,殷染那边都没什么动静,津行止才发现他正在观察自己。
他这才反应过来,殷染应该是不会用筷子。
他在袋子里翻找片刻,递过去一只塑料勺:“用这个。”
可殷染似乎并不想屈服于眼前的小困难,淡定地拿起一次性筷子,从中一分为二,像模像样地往津行止的饭盒里伸。
津行止刚想抬手打开他的筷子,殷染的手就先没控制好力道地一抖。
两根筷子双双坠崖,惨烈地跌在地上。
津行止无奈地抬眼,低头捡起筷子放在一旁,又取出袋子里多余的一副筷子递了过去:“你是智障吗?都说让你先用勺了。”
殷染接过筷子,一扬眉:“这个词又是什么意思?”
“夸你的。”津行止不走心地回道。
“哦……”殷染闻言,声音正经了起来,“那你也‘智障’。”
津行止咬在嘴里的西蓝花差点被一口吐出来。
听完殷染颠三倒四的话,津行止不知怎的就脑补出了殷染在采访中一本正经“夸”别人智障的场景,吓得他惊悸地连咳好几声。
他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刚才我就是随便说说,‘智障’这个词汇,是说一个人的头脑有问题。”
“嗯,”殷染并不意外,“没关系,如果我是智障,那和我比肩而行的你,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是自己先开的口,面对殷染的揶揄,津行止只好瘪瘪嘴,不再还口。
殷染打开饭盒,看着满眼的翠绿和花白,一时沉默。
虽说他因为反感人类的血液气息,一直不以血为主食,时常吃一些人类的饭食。但要他只啃青菜,也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他将手肘搭上桌面,自然地碰了一下津行止:“我以为像你这种万人簇拥的人,至少能吃得好点。”
“这是工作人员特地准备的减脂餐,你还想吃什么?”
见津行止没领会,殷染又点得透了点:“至少,应该有些荤腥。”
但他说完,津行止却在继续喝汤,并没有任何反应。
殷染干脆又靠近了些:“不然,你做我的午餐,我也可以勉强接受。”
心情原本就有些不爽的津行止听到这话,直接收掉了殷染的饭盒:“爱吃不吃。”
只是津行止才带着盒饭走出一步,就心软地退了回来,他把午饭放回桌面:“别乱跑。”
说完,津行止向外走去。
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了池驰。犹豫片刻,他把手机调整至全局静音,给池驰发了条微信。
「幺儿,演唱会前一天晚上,你是不是从殷染手里拿过一瓶水给我?」
或许是因为午休,池驰回得很快:「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津行止飞速打字,继续问道:「殷染递给你的时候,表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啊?」池驰输入了半天,才发过来下一句,「你不问我都没想起来,当时他好像不太敢看我,但我也没多想。他那人,你知道的。怎么了?」
问到了关键信息,津行止面色复杂地摩挲了一下屏幕:「没什么,忙去吧。」
他正要收起手机,池驰突然又发了一条消息来:「那个……津哥,说到这,我能问问你和那个谁,是怎么回事吗?」
津行止发了一个敲脑袋的表情,回道:「小孩子少打听八卦,好好干活赚钱。」
·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得像夏日的雷雨,还未来得及将空气打凉,就快速退场。
拍摄重新开始前,摄影老师和他们做了沟通。
于是,津行止得知了一个噩耗——上午两人间的互动过少,要补一些互动。
拍了几张,摄影师都不满意,只好帮助他们进入状态
“殷染,你把手搭在行止的肩膀上。”
两人肢体接触的位置,津行止的肌肉明显一僵。察觉到异常,殷染望了过去。
“行止,和他对视一下。”
津行止被迫回望,目光却收不住的审视起眼前人来。
“对,就这个距离,再靠近点。”
被快门记录下的照片显然没令摄影师满意,他扬扬手:“行止,放松一下,眼神尽量不要那么……有敌意,OK?”
闻言,津行止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等他再睁眼的时候,状态已经完全调整回来,全身心地投入了拍摄。
津行止原本是做好了陪殷染拍到很晚的准备,却没想到他能适应到这种程度,于是早早地收了工。
回想起他中午问池驰的事情,他总觉得心口闷堵。
如果真的是“殷染”往给自己的水里掺进了那种毒素,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两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间房里?
而现在,这一切都因为殷染不再是“殷染”,而成为了难以解开的谜团。
看着还在用双眼不停接收新事物的殷染,津行止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到四人公寓的时候,其他两人都不在客厅,这刚好为津行止把殷染带回房间提供了便利。
虽然不放心,但津行止不可能永远不让殷染知道手机的用途。之前广告商送的手机刚好有剩的,此刻应该躺在他屋子里的某个角落。
殷染跟着进入了津行止的房间。
看着津行止翻翻找找,殷染安静地靠在了墙边。
津行止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整个屋子很空旷,甚至透着几分难言的孤寂。
床头柜左右各摆了一张照片。一张是三人的合照,另一张,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
那男孩眉宇间有点像津行止,却又有些不同。男孩眉角的一道疤痕,足以令人清晰地将两个人分辨出来。
“很可爱的孩子,你弟弟?”
难得在殷染嘴里听到一句人话,津行止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我叔叔的孩子,和我很亲。”
殷染对这种以血缘为基础的人类式亲情并没有什么体会,只能应和而过。
他又等了会儿,津行止终于停下了翻找的手。
津行止坐在凳子上,一层一层地拆开盒子,取出手机。
又拿在手里操作了一会儿,他才把东西往殷染的方向递过去。
殷染从墙上支起身,接过了那个他一直好奇的东西。
“这是手机,能做很多事,你可以自己尝试着探索一下。你现在打开通讯录,就是最下面一排,绿色的那个按钮。”
殷染照做。
“通讯录里唯一的电话号码是我的,如果有事,你千万不要擅作主张,无论在哪,先打给我。”
殷染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无论在哪的意思,是指它可以千里传音?”
“差不多吧。”津行止似乎并不想让殷染知道得太多,敷衍道,“总之你先了解这个就可以了。”
说着,他又开始拆另一个盒子。
那盒子明显比刚才的小很多,包装也没有之前的繁复。
殷染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被津行止收在掌心。
津行止靠过来,向他的手腕处伸出手。
突如其来的冰凉和束缚感令殷染瞬感戒备,他一抬手,竟发现津行止在他的手腕处锁上了一个镣铐似的东西。
突然间,某些血腥禁忌的画面闪过殷染的脑海,掀起他两天来压藏在心底的危机感。
殷染下意识将那危险物从手上甩脱,单手锁住津行止的咽喉,向后猛地用力。
毫无防备的津行止直接被殷染推到床上,腰腹被他的膝盖死死抵住。
津行止扒住殷染的手腕,加强力道迫使殷染松手:“犯什么病?”
但殷染却并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眼神里透着的淡漠杀意,叫人只看一眼,就能背脊发凉。
强烈的压制感唤起Alpha的本能,津行止蓄力翻身,将殷染反扣在床上。
殷染只试探地挣动了一下,便不再挣扎。
津行止咬咬牙:“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殷染眼中的阴翳一散,才发觉自己的刚刚的行径有些过激。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你刚才给我戴的,是什么?你想锁住我?”
津行止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殷染的话,长呵一声。
他用力一推,从殷染身上离开,从地上拾起那个被殷染甩在地上的手环,戴在了自己手上。
脱离了津行止的桎梏,殷染骤而起身。
津行止甩了甩手,把手环摘了又戴,循环了两三次才道:“这是组合代言的手环,合同里要求了我们需要在公开场合戴的次数,‘殷染’却从没配合过,我是担心品牌方会找麻烦。我要是想害你,还需要锁你?”
虽然不想承认,但殷染知道,津行止说的没错。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津行止想对他不利,的确有很多方法。
但刚才,那种强烈的恐惧却不明就里地越过他全部的理智,竟令他一时失控。
就在他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津行止的手机屏幕亮起。
看见屏幕上的号码,津行止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行止,你能接到电话可太好了。你快来看看阳阳,他刚才被救护车拉走了,现在在融城医院的抢救室。”
“什么?!”津行止后脑一麻,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