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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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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三)

书籍名:《太平客栈》    作者:莫问江湖

  天下大定之后,秦清加封功臣。
  文臣以赵政为首,奠定了辽东根基,武将以秦襄为首,率军扫平了大半个天下。
  秦清册封赵政为晋国公,除了赵政本身的功劳之外,还继承大晋赵氏祀事。
  自古以来,武功封爵更在文治之上,于是秦清册封打下了半壁江山的秦襄为江陵郡王,只是此郡王并无封地。
  其次便是身为宗室的秦道远和秦道方二人。
  平心而论,两人的功勋要在秦襄和赵政之下,只是两人身为宗室,在封爵上总有几分优势。秦道远被封为辽王,秦道方被封为齐王,俱是亲王爵位,也是仅有的二王。
  除此之外,其余人按照功勋大小分封公、侯、伯之爵位,共二十四人。
  不得不说,秦清在封爵的时候十分克制,并未大封功臣,更多还是以官职代替。
  再有就是,还要从徐家中选出一人承大魏徐氏祀事,本来玄真大长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但玄真大长公主主动放弃了公主的爵位,成为出家的玉盈真人,便不太合适。正好原来的唐王徐载诩被贬为庶人,又娶了道门中人沐青瓷,再加上秦襄大军横扫天下的时候,徐载诩也在军中立了些功勋,于是秦清册封徐载诩为钟离侯,以承魏太祖祀事。
  圣人府邸的衍圣公因为早早归附,并且积极配合新政,得以保住衍圣公的爵位传承。至于姜夫人之死,那便不算什么了,衍圣公只字不提,只有对皇帝陛下的感激之心。
  道门并未对儒门赶尽杀绝,只是废黜了万象学宫和天心学宫,保留了社稷学宫和四大书院,谢恒和司空道玄隐退,宁奇受邀成为社稷学宫的大祭酒。
  白鹿先生是七隐士中唯一被宽免之人,在太平二年,被秦清任命为国子监祭酒。
  白鹿先生请求秦清宽免徐翊厚,秦清允之,给予徐翊厚一个监生身份,归在白鹿先生的门下,白鹿先生提议让徐翊厚参加乡试,考取举人功名,就算举人不能免税,却能出来做官,只是徐翊厚以为母守孝的理由婉拒了自己老师的提议。
  至于谢雉,李玄都尊重大魏穆宗皇帝的遗愿,同意让她与穆宗皇帝合葬。于是徐翊厚停灵七天之后,在白鹿先生的协助下,将谢雉的棺椁运往天寿山的皇陵,打开墓室,葬入其中,然后彻底封死了墓室。
  逃往西域的赤羊翁被被澹台云擒住,澹台云杀了赤羊翁,并将人头送给了李玄都。
  李玄都去信谢过澹台云后,下令将赤羊翁的人头送回原籍安葬。
  至此,儒门七隐士除了白鹿先生之外,其余六人悉数身死,无一幸免。
  天心学宫在战乱中付之一炬,可万象学宫却未经战火,保存完好。宁忆在万象学宫的基础上,进行改建,变成了日后大名鼎鼎的万象道宫。
  正所谓成家立业,在万象道宫改建后不久,宁忆迎娶了石无月。
  虽然两人都有过一段不怎么好的过往,但仔细算起来,两人却是第一次成亲,李玄都和秦素夫妇二人亲自道贺,又有萧时雨和冷夫人这两位师姐充当娘家人,就连白绣裳
  也亲自道贺,宾朋众多,甚是喜庆热闹。
  拜堂时,宁奇终于解开心结,以长辈的身份受了新人的一拜。
  就在两人成亲后不久,陆雁冰的婚事也确定下来,是李玄都的生死之交胡良。李玄都对于这桩婚事十分满意。作为一个兄长,自然是想让自己的妹妹有一个好归宿,那么知根知底的好兄弟、好朋友便是首选。
  当然,如果陆雁冰不同意,或者胡良不同意,李玄都也不会强迫包办。只是两人并未反对,毕竟两人都老大不小了,又早就认识,多有了解,算不上盲婚哑嫁,而且门当户对,便同意下来。
  李玄都没想到自己当年的玩笑之言竟是一语成谶,他娶了胡良的师妹秦素,胡良娶了他的师妹陆雁冰,两人互为妹夫,又互为大舅哥,在称呼上,谁也不占谁便宜。
  天下事,多如牛毛。
  李玄都自己大婚之后,就是不断参加别人的婚礼,作为最尊贵的客人,向不同的人道贺,好似是他掀起了一阵风潮,成亲的风潮。
  继宁忆和石无月、陆雁冰和胡良之后,张鸾山与上官莞也决定成亲。
  这次婚事极为隆重,因为掺杂了极为不同寻常的意味。
  或者说,本就是联姻。
  这也在情理之中,哪怕是李玄都和秦素,亦是不能免俗。
  张鸾山是天师传人,上官莞是地师传人,两人联姻,意味着天师和地师两脉的和解,正如李玄都所希望的那样,这是消弭正邪之别的标志事件。
  李玄都是促成这桩婚事的主要推手,自然不能缺席,不过这次他就不是观礼道贺的宾客了,而是充当了上官莞的娘家人。
  不管怎么说,李玄都还是称呼一声“上官师姐”的。
  除了李玄都之外,徐大、徐三、徐五、徐七、徐九、徐十三等齐王门客,李世兴、钟梧、王仲甫、诸葛錾、魏臻等阴阳宗明官,还有兰玄霜、玉盈真人、陆雁冰、张鸾山等好友,也都参与进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邪道高手云集了。
  相对应的,张鸾山那边就是正道高手云集。
  这一次,张鸾山从吴州云锦山的上清宫出发,前往中州北邙山的上清宫迎亲,出发时只有数百人,可一路上不断有人主动跟随在迎亲队伍的后方,进入北邙山境内的时候,已经是浩浩荡荡两千余人,而且寻常无名之辈是不敢贸然参与其中的,可以说,能参与其中的都是有头有脸之人,阵仗不可谓不大。
  翠云峰上清宫这边,张灯结彩,男子们忙完自己的事情之后,聚集一处,饮酒谈笑,女子们则是不断进出新娘子的闺房,为新娘子梳妆打扮,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谁又能想到,几年之前,许多人还在打生打死,现在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待到张鸾山的迎亲队伍来到翠云峰上清宫,李玄都出面相迎。
  这次跟随张鸾山前来迎亲的也都是熟人,不必一一介绍。
  按照李玄都的提议,新人先是在上清宫中祭拜了地师徐无鬼的画像,然后新娘登上花轿,离开翠云峰,前往
  云锦山的上清宫。
  李玄都等娘家人也跟随一同前往。
  来到云锦山上清宫,新人又祭拜了大天师张静修的画像,然后才进入大真人府中。
  接下来的流程,便没什么特别之处。
  从今以后,上官莞又多了一个身份,那就是大真人府的女主人,对于消弭正邪矛盾有着极大的意义。
  马上打天下不是易事,马下治天下更是艰难。
  自太平元年以来,不谈鸡毛蒜皮的小事,李玄都单独做的大事其实只有一件,那就是进一步整合道门,消弭内部矛盾,使得道门真正成为一个整体,而不是一个空泛的联盟。
  现在看来,算是初见成效。
  这让许多盼望着天下太平后李玄都就放权归隐的人大失所望,看这架势,李玄都还要执掌道门好些年头。如今的李玄都就像个辛勤的园丁,道门就是他的花圃,如何打理花圃,使得花团锦簇,是李玄都最感兴趣的事情。
  除了道门,还有人间。
  秦清说过道门可以监督朝廷,可是道门如何监督朝廷,朝廷又如何制衡道门,李玄都迟迟没有找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他只能继续摸索下去,那就是另外一条漫长而曲折的道路。
  不过李玄都坚信他能够找到这条路,并走到终点。
  事物发展的趋势方向,总是由低到高,由简到繁,向前而行。
  不过这条前行的道路又不是一马平川的,而是迂回曲折的,螺旋中上升,曲折中前进。
  所以李玄都开不了万世太平,他只能尽其所能,求得一世太平。
  至于秦清的皇帝,李玄都暂时还不想评价什么,因为时间太短,看不出什么,现在就说秦清是一代明君,未免太过违心,不过李玄都可以肯定,有一个历代帝王都会犯的错误,秦清一定不会犯。
  那就是求长生。
  当然,长生和久留人间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码事,不能一概而论。
  对于秦清的评价,李玄都不言,自有后世煌煌史册言之,自有后人言之,不必李玄都操心什么。
  张鸾山和上官莞大婚之后,李玄都回了一趟齐州,见了许多故人,包括秦道方等等,又来到青丘山洞天,将苏蓊的尾巴还给了她,至于苏蓊是去是留,李玄都没有勉强。
  太平三年,李玄都返回昆仑,开始了一段长达三年的清修。
  在这段时间里,李玄都的化身李如碃负责处理各种俗务,倒也应对自如。许多人不明就里,再加上李如碃的相貌与李玄都十分相似,只当是李玄都返老还童。
  紫府剑仙下山游历,行走人间,并非游戏人间,而是巡查四方。
  在这三年的时间中,李玄都无意发现了沈无忧的遗骸。当初徐无鬼说沈无忧尸骨无存,其实并不准确,沈无忧的遗骸阴差阳错地进入了一条阴阳缝隙,最终掉落在昆仑洞天的深处。
  徐无鬼当时受了“返魂香”的影响,又急于逃命,错以为沈无忧尸骨无存。
  李玄都决定将沈无忧送回太平山,使其落叶归根。
  最终章  太平客栈
  有间客栈,四四方方,二层小楼,旗在中央。
  客栈占地颇大,在二层主楼外还围起了一个两进院子,那根旗杆便是立在院子的正中位置,极为显眼。
  旗子是新做的,白底黑字银边,挂在断成两截后又被重新接在一起的高杆上,迎风招展。
  旗子上绣着四个大字:太平客栈。
  客栈的二层主楼翻新了一遍,白色的墙皮盖住了原本露出来的的青砖,屋顶上的残缺不全的黑瓦也被补全,黑瓦白墙,院子里还栽了花草,挖了一方池塘,种着荷花,养了几尾红鲤,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意思。
  此时的客栈大堂中,客满为患,就连楼梯和二楼的回廊上,也站满了客人。不少人没有座位,便站着喝酒,有端了一只海碗的,也有一手执壶一手持杯的。
  在大堂之东北角,单独摆放了一张书案,一位身着儒衫的说书先独坐案后,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少顷,但闻抚尺一下,楼上楼下,满坐寂然,无敢哗者。
  今日说的还是青萍书局的话本《女剑仙》。
  书接上回,李紫云误入大雪山瑶池圣地,误打误撞之下破了圣女留下的棋局,得了圣女的一甲子修为,体内气机便如山洪突发,沛然莫之能御。
  李紫云神功大成之后,离开瑶池,急忙赶回蜀山。此时正值四方魔教围攻蜀山,李紫云手持‘青萍剑’,人剑合一,似长虹贯日,如紫气东来,一剑便杀了八名魔教高手,凛然神威,使得魔教众人见而生畏。她又是一剑,纵横十里……
  众人听惯了沙场争锋,甚少听到这种仙魔故事,倍感新奇,听得如痴如醉。
  在客栈的西北角,一方黑漆柜台,高高的,擦得锃光瓦亮,后头摆着几坛子酒,瞧着似乎有些年头,隔着老远都能嗅到酒香。
  一枚太平钱,在柜台上滴溜溜地旋转。
  掌柜是个年轻人,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袍子,站在柜台后头,右手杵着下巴,望着旋转的太平钱怔怔出神。
  老板娘也很年轻,与掌柜并肩站着,正低头奋笔疾书,她眼角余光瞥到掌柜又在发愣出神,面上不动神色,柜台下面却是狠狠踩了一脚。
  “啪”的一声,客栈掌柜伸手将正在旋转的太平钱拍在掌心下,然后缓缓移开手掌,显露出“天下太平”四字。
  便在此时,一辆大车缓缓驶入客栈的院子,马车上放着一口棺材。
  驾车的是夫妻二人,虽然衣着朴素,但举手投足之间,不似寻常人等。
  女子戴了一顶帷帽,看不清面容,她似乎对现在的客栈的有些陌生,跳下马车后,先是抬头看了眼迎风招展的“太平”大旗,然后又望向周围的花草和池塘。
  这里,与过去大不一样了。
  男子则是将马车赶到一旁,免得挡住门口,然后下来马车,走到女子身旁。
  在客栈主楼的门外靠墙位置不见曾经的老树墩,而是换成一把藤椅,一个白净的小丫头坐在藤椅上,双脚不沾地,梳着双丫髻,戴着金项圈,双手捧着一个大碗,正在喝绿豆汤。
  在藤椅旁边还趴着一条皮毛泛黄的老狗,已经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透出一股慵懒的意味。
  大概因为老了的缘故,土狗竟是没有注意到这对夫妇的到来,直到这对夫妇走到了客栈大堂的门口,它才懒懒地抬起眼皮,似乎是认出了这个老朋友,没有呲牙咧嘴,呜呜低吼,而是很敷衍地摇了下尾巴,激起一阵尘土。
  小姑娘喝光了大碗里的绿豆汤,将大碗放在旁边用以充当桌子的凳子上,瞪大了双眼望向这对夫妇。
  戴着帷帽的女子轻声笑道:“这才三年的时间,总不能孩子都这么大了吧?”
  男子道:“应该不会。”
  小丫头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你们是谁?”
  男子回答道:“我姓李,木子李。双名玄都,玄妙的‘玄’,大都督的‘都’。”
  小丫头仍旧瞪大了眼睛:“我会写‘李’字,另外两个字,不认得,不会写。”
  李玄都耐心地蹲下身,用手指在地面上写下“玄都”二字,说道:“玄都,就是‘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的玄都。”
  小丫头摇了摇头:“李玄都……没听说过。”
  李玄都哑然失笑,自嘲道:“我三十岁生日的时候,冰雁还拍我马屁,也不管合不合适,就硬借古人的诗句,说什么‘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无人不识君。’没想到刚出门就被打脸。”
  男子是李玄都,戴着帷帽的女子自然就是秦素,她取出一个瓷娃娃,是个秃头寿星的模样,没什么仙气,反倒是憨态可掬,而且这个瓷娃娃是可以打开的,里头装了白胡子福星,再把福星打开,还有更小的禄星。三个神仙都被做成了不倒翁的样子,在秦素的手心摇摇晃晃,很是可爱。这种小玩意不算贵重,却很讨喜。
  小丫头眼睛一亮,立时被吸引了全部心神,再也挪不开视线。
  秦素把瓷娃娃放在小姑娘的手中。
  李玄都故意说道:“有人不识货,还是这位小友好眼力,以后有大出息。”
  “哥哥!”老板娘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刚好听到李玄都这话,立时跺脚不依。
  李玄都双手一摊:“我说的可是实话。”
  老板娘正是已经成年的周淑宁,她既是欢喜,又是不好意思,说道:“当初是我不对,可我已经向嫂子赔罪了,嫂子都不介意了,你还斤斤计较。”
  李玄都笑了笑:“说来也是奇怪,别人都说女子成亲以后,就不像在家做姑娘了,难免脾气火爆几分,可你嫂子却是越活越回去了,整天笑呵呵的,倒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要我说,应该把‘慈航真人’的称号送给她才是。”
  秦素脸色羞红,幸好有帷帽遮挡,倒是看不出来。
  周淑宁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嫂子一则是心性好,二则是过得舒心,没有半点糟心事,自然没有脾气,谁乐意没事就发脾气?”
  正在说话间,在这里做掌柜的沈长生也走了过来,比起以前要稳重许多,向李玄都和秦素一板一眼地行了一礼。
  至于两人为何在此地开客栈,则是太平宗的一个古怪规矩。因为太平宗陆家祖上是以客栈起家,故而祖祖辈辈无论如何豪富,都要从事三年的客栈买卖,沉淀心性,不使骄狂。一般都是家主交替的时候,才会去从事此类行当。沈老先生是天宝二年故
  去的,沈大先生从天宝三年开始做掌柜,到天宝六年李玄都出山,刚好三年。
  沈长生本是沈家旁支,父母早亡,被沈大先生和陆夫人收为养子,如今继承家业,也开始在客栈中做掌柜,已经很久不曾见到李玄都。
  如今的沈长生逐渐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更为稳重的同时,也难免老气横秋。
  反倒是李玄都经过三年清修之后,也或许是天下太平的缘故,身上的暮气稍减。
  李玄都摆了摆手,示意沈长生不必多礼,然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我已经在书信中说过,这次是送沈先生落叶归根的,陆师姐本是跟我们一道过来,可快到客栈的时候,她说要去墓地等我们,不想回客栈触景生情。”
  沈、周两人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轻轻点头。
  李玄都道:“带路吧。”
  沈长生嘱咐伙计看好客栈和刚刚喝完绿豆汤的小丫头,他亲自赶着马车,领着李玄都等人去了墓地。
  这里已经葬了好些人,井井有条,每座坟前都立着一块碑,有有名字的,也有没有名字的,相同之处是每块碑上都刻有立碑年月,
  李玄都忽然发现他曾经来过这里。
  果不其然,走不多时,就见到一块墓碑上写着“周公听潮及夫人之墓”的字样。
  李玄都想起来了,这是当年安葬周听潮的地方。
  沈长生提早在周听潮夫妻合葬墓的旁边挖好了一个新坑,陆夫人已经等在这里,双眼发红,显然是趁着无人的时候哭了一场。
  秦素上前安慰陆夫人。
  沈长生本想再看养父最后一眼,结果被李玄都制止,李玄都轻叹一声:“沈师兄的遗容不是很好,虽然陆师姐已经整理过,但……不如不见,还是记着沈师兄生前的风采,我想沈师兄也是这么希望的。”
  沈长生看了李玄都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养母,点了点头,没有强求。
  李玄都和沈长生将棺椁放入墓坑,覆上封土。至于其余的砖石结构,待到日后再说。
  如此一来,沈无忧和周听潮这对亲家竟是成了邻居。
  什么恩怨情仇,最终都是黄土一抔。
  沈长生和周淑宁在坟前恭恭敬敬磕了头。
  陆夫人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于是李玄都等人又重新回到客栈。
  这会儿工夫,说书先生已经说到了尾声:那李紫云在玉虚峰上一剑斩了鬼王之后,辞别众人,孤身南归。一路上但见骷髅白骨散处长草之间,不禁感慨不已,心想自己胜了玉虚斗剑,可称无憾,但世人苦难方深,不知何日方得太平。
  这正是:
  一剑西来,大江东去,气横掖庭。
  问如何承平,难得清平,斩却乱世,可开太平?
  英雄枭雄?正道邪道?留待百年后世评。
  忆往昔,光寒十九州,青锋无情。
  百年江湖意气。天下起风雷万里埃。
  叹此生浮沉,风波难定;十年一剑,侠骨峥嵘。
  袖藏青蛇,腰悬三尺,脚踏人间路不平。
  朝天阙,看剑气纵横,再开青冥。
  太平客栈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