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撤军
萧归半天抿着唇没说话,?目光寒浸浸地打量着他。
“相父是被他喂了什么迷魂药?这么相信他?”
温无玦面上如古井无波,沉寂了片刻,才缓缓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萧归:“……”
他压抑的眼神里酝酿着风暴,满是不可置信。
他相父何时也变得这么古板迂腐了?
这个耶齐明显不对劲,他还这么信任他?!
眼瞧着再继续说下去,?免不了一场争吵,?温无玦便撂下一句话,?“明日中军大帐议事。”
随即抽身离开。
萧归瞧着他远去的背影,气得差点没跳起来,?刚包扎好的伤口也开始往外渗血。
他气极了想,?这个小骚达子果真有手段,这么快就收服了他相父了。
他在大帐中走来走去,满脸阴云密布。
想了半天,萧归想他相父不是信任他么?他偏偏要找出这个小骚达子不对劲的证据!
次日,?众人在中军大帐集合议事。
萧归大剌剌地坐在上方,?一言不发,只一味地盯着耶齐。
耶齐则任由他盯着,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满不在乎。
两人之间的氛围暗流涌动,就连周遭将领都能咂摸出来。
温无玦却似乎是恍然未觉一般,?将一张底面粗粝的工事图在众人面前摊开。
“这是我让军中木匠根据昨日在城下观察到的敌军的巨弩而绘制成的。我军长途作战,没有携带床弩,?但,即使是运过来,在这个玩意儿面前,恐怕也是落于下风。”
历来军中威力最大的箭弩当属大梁的三弓床弩,?大梁的军用武器一向领先于周遭边陲小国,但跟这东西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众人面上皆是一团疑云,低头查看起这巨弩。
此物长宽约莫数十丈,两侧是巨大的五叶绞轴,由首至尾,分为主弓、引弓、牵引铜丝,中间设置有一块启动关卡,弓箭发射所需的弩臂长达数丈。
虽然弩臂作为动力臂,越长越省力,但如此庞大的巨弩,单纯由几个军士来进行操纵也不太可能实现。
温无玦猜测他们可能是由牛、马等动物来牵引,而人力只需要控制好方向即可。
“这玩意不好搞啊!”
“我们就是千军万马上去,他们在城墙上一通乱发,我们在下面哪有可以抵挡的?”
“是啊!就是用盾打得再厚,也经不住这么猛的攻击啊!”
……
众人皆是议论纷纷,对这么凶悍的武器心有余悸。
萧归原本一心盯着耶齐,却见了那图纸后,径直上前,仔细端详起来。
温无玦看向耶齐,“将军可有应敌之策?”
耶齐摸着下巴思索着,半天没说话,后又慢慢地摇摇头,似乎没有任何计策。
但见萧归冷眼睨着他,便故作玩笑地凑近了温无玦,略带暧昧道:“这不听丞相的?”
萧归当即炸毛,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挤进二人中间,拿脚用力地踩在耶齐的脚背上。
“呃——”
耶齐闷哼一声,脸上笑意不减地退了两步。
其他人没看出来异常,温无玦近在咫尺,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条不对付的疯狗。
萧归踩得耶齐脸色都白了,才缓缓挪开了脚,转开了脸。
“朕倒有一个主意。”
“哦?”温无玦眯起眼睛,“说来听听。”
“夜袭,多布些稻草人,掩人耳目。虽然这武器凶悍,可每次也只能发三支,若是在夜色里瞄不准了,也是白搭。”
在场众将不觉眼睛都亮了,这是个不错的法子。
温无玦垂着眼皮,看不清神色,似乎是在思量。
等了一会,林洇试探性地看向温无玦,轻声问道:“丞相觉得如何?”
温无玦神色淡淡,看不出反应。
这时,耶齐却道,“皇上这法子听上去不错,但若是敌军烧起火堆照亮,亮如白昼,又该如何?”
萧归压根不想他,却见温无玦也一瞬不移地看着他,便冷哼道:“我们可以悄无声息地攻上城去,为什么要让他们有时间准备火堆呢?”
“怎么悄无声息地攻?”耶齐却是不解。
温无玦却蓦地跟萧归想到一块去了,他接着耶齐的问题,简短地提示道:“秦岭之战。”
他这话一出来,众人顿时如醍醐灌顶。
秦岭,大梁南疆一个小城,如今还在戎敌手中,至今还未收复。
当年戎敌便是趁着腊月下雪之际,将灌满了热米糊的竹筒子扣在女墙上,米糊粘稠未干,在寒冬时节里很快就牢牢地冻在女墙上。
数千戎敌身携短刀,悄无声息地攀着一个又一个冻得冷硬的竹筒子,从墙底下冷不丁地摸了上去,趁着守城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哨兵来不及点火通知守军的时候,迅速将人割了脖子撂倒,占领城头。
而后打开城门,深藏山中的骑兵汹涌而入,不消几刻就夺下了整座城池。这场以一敌十的战役一经传出,令人震惊不已。
大帐中一片安静。
蓦地,耶齐又问道:“当年这一战,众人皆知,他们又怎么可能不会对我们防备?”
萧归怀疑他是故意找茬,眼风如刀地刮过他。
他随即凉凉一笑,“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过……朕没打算让你听见。”
温无玦听了这话,抬起眼皮看他。
他站在萧归身侧,比他略低几寸,看他的时候需要微仰起头。
萧归一回头,便见他眼神清冽光润,看得他心底一软。
他换了一副神色,放缓了声音,附在温无玦耳边轻声道:“朕有办法卸了他们的巨弩。”
他脸色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萧归,想要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萧归却勾了勾嘴角,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模样。
温无玦蓦地想起来,萧归刚刚一直在盯着图纸看,神情不似玩笑。
这种巨弩的核心是其中的板机,如果找准位置,再让一个箭术高超的弓箭手瞄准发射带火药的箭矢,点燃板机,往往能够让一架巨大的弓弩失去作用。
但这种位置往往隐藏很深,不易找到。
听萧归这个主意,应当是知晓位置在哪。
他的目光从萧归的脸上划过,突然发现这个狗皇帝虽然文化修养不行,工科动手能力倒是有一套。
不过下一刻,温无玦脸色冷淡了下来,坚定道:“不行。”
萧归一愣,“为什么?”
“太冒险了。”
“怎么会?”萧归皱起眉头,刚想辩解,却又不欲泄露机密,便隐晦道:“这件事可交给朕,朕只需要一千兵马。”
温无玦却是摆摆手,神色似是厌烦,“风险太大了,一千兵马就不值钱了吗?皇上以为养一千兵马很容易?”
萧归顿时恼了,谁打仗还不用兵马了?谁打仗没有风险了?
耶齐这时却笑了,自顾自道:“如我所料不错,皇上是想要带上火药去炸了对方的巨弩?”
萧归在心中骂了句瓜皮,蠢货才会去炸巨弩。
不过他不打算解释,只讽刺道:“是啊,你有意见?”
“这事不妥。只怕还没靠近,就要被发现了。”耶齐颇似好意地提醒道。
用萧归的方法,不需要靠近。
温无玦对此心知肚明,却不发一言。
萧归朝着耶齐抬了抬下巴道:“这个方法不行,你有什么好办法就说出来呀?”
耶齐听了这话,倒是少见地正了正脸色,沉吟片刻,道:“丞相,我倒是建议,此时退兵为好。”
退兵。
众人下巴都要掉了。
辛辛苦苦折腾了好一个月,这就要退兵?
城下几次战争都折了多少人马在里面了?这要是退兵了,不都白搭了?
耶齐耸了耸肩,“没办法,人家有巨弩,我们对付不了,继续下去,只会徒耗粮食。”
萧归冷笑道:“你要是贪生怕死就早点滚,大梁的军队少了你还不行了?”
“皇上要这么说在下也没法,但这些日子,哪场战争我们没有冲在最前面?说我们贪生怕死,简直是侮辱了我们西北男儿。”
温无玦摆摆手,制止了二人继续掐架。
“不要吵了,还嫌不够乱吗?”
众人都看向温无玦,等着他做个决断。
片刻后,温无玦缓缓而坚定地道:“撤军吧。”
萧归:“……”
众人:“……”
萧归拧着眉头,审视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从他相父身上来回刮着。
他相父脑子突然进水了?
为什么现在这么听这个叫做耶齐的小骚达子的话?
众人也十分可惜。
“丞相,皇上刚刚说的主意也未必不可一试呀,就这么退了太可惜了。”
“是啊,大军北伐一次不容易,来来回回白费了好多粮食。”
温无玦叹了口气,神色间隐有疲惫,道:“我何尝不知道北伐不易,损兵折将,消耗粮食。但如今敌军巨弩当前,我们束手无策,这时候不撤军,再过半个月,大雪就要封山了。”
萧归见不得他面有忧色,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便又道:“朕说了,巨弩的事,交给朕。”
“臣也说了,这个方法太冒险了,稍有不慎,全军都要埋葬在城中。”
萧归简直要跳脚了!
哪里冒险了?!
他一通火气又不想对温无玦发,气得自己难受,当即撂下一切,摔了帐门,外面散气去了。
余下众人俱是面面相觑。
温无玦摆摆手,面容上的倦色显得老气横秋,“你们都下去了吧,打点一下,下午拔寨撤军。”
历经一个月的北伐,没有一点收获,反而还要撤军。
很多年轻气盛的士兵正指望着建功立业,如今无功而返,军中自然一片低迷。
温无玦同耶齐一道儿站在高高的山丘上,俯瞰着底下的士兵们开始拔除军帐,收起兵器,营与营之间各忙各的,一时杂乱无章。
耶齐见他神色郁郁,便说了几句俏皮话,逗得他微微一笑。
萧归正兀自检视着兵马折损情况,蓦地一抬头,就瞧见东边一座小山丘上,他相父正跟耶齐相谈甚欢。
他满心戾气顿时又浮起来了。
这时,一个士兵过来禀报,“皇上,所有战损已经清点完毕,受伤的马匹也已经交给后勤运走了。”
萧归没回话,只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让他滚蛋。
谁知这个士兵很乖觉,见他望着温无玦与耶齐的方向,神色不佳,便猜出了些。
他轻声道:“末将听说皇上提出来的攻城的法子,被丞相给否决了,却采纳了耶齐的退兵之策。”
萧归抿着嘴唇,没说话。
连一个不起眼的小兵都知道这些事了,想必众人都在私下议论吧。
议论什么呢?
萧归烦闷中有有点不解好奇,便没有赶他走,默认他说下去。
小兵也是大胆,想着要抓住这个跟皇上亲近的机会。
“末将觉得,皇上未免也过于相信丞相了。虽然丞相大人的耿耿忠心不容置疑,但如今他身边有一个那么不阴不阳的人,便让人心惊。万一……”
小兵抬了抬眼皮,见萧归神色没有动怒的征兆,这才继续说,“万一丞相被他蛊惑了,对这个胡虏贼子言听计从,那么我们大梁不是危险了吗?”
萧归微微蹙眉,“你们私下就是这么议论的?”
小兵忙摇头道:“我们私下不敢议论皇上与丞相,这只是末将自己的想法。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万一丞相被他蛊惑得晕头转向,举兵谋反的话……”
后面的话,小兵点到即止。
萧归默了片刻,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单玉。”
小兵心中大喜,忙报上自己的名字。
谁知萧归下一句让人傻眼了,“去领五十军棍。”
小兵:“……”
萧归这才回过头来,满脸布满寒霜,居高临下地冷冷道:“污蔑丞相,诛杀九族都不为过,滚下去。”
小兵脸色刷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腿脚都软了,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可萧归的脸色没有半点好转,反而更沉了。
他看到他相父的手正捏在耶齐手中。
萧归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已经像只愤怒的狮子一样冲出去了。
耶齐扶着温无玦下了山丘,转入军帐中。
温无玦大约是连续几日高强度工作,感觉自己都被掏空了,刚在山丘上站得久了,觉得眼前一阵阵冒黑。
耶齐扶着他躺下,但见他身着深袍,面色苍白,却有种孱弱美丽的单薄,不由得很是心动。
他小心翼翼地帮他脱下靴子。
温无玦察觉到了,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还没坐起身来,便被耶齐按住了肩膀,他笑得很暧.昧,“这种事,属下来就行了。”
这时,帐帘忽然一晃,一个高大的人影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冰寒极了,脸色更是难看。
话一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是在“捉奸”?
耶齐也是一愣,这话的味儿怎么不太对啊?
虽然他对这个美人丞相很是心动,但也只是脑中动动,手上还远远没有行动。
而这个小皇帝,怎么一脸……吃醋的样子?
耶齐早就觉得怪异了,今日这种感觉就更甚了。
为了试探心中所想,他眼珠子一转,伸手大剌剌摸上温无玦的脸颊。
“丞相,属下看看你发烧……”
耶齐话还没说完,就被暴怒的萧归拽起领子,猛地扔到一旁。
“把你的脏爪子拿开!”
耶齐冷不防被扔在地上,额头一下子起了一个大包,疼得他龇牙咧嘴。
温无玦已经累极了,只想趁着南归之前好好休息一下,偏偏萧归还没完没了。
他沉了脸道:“这又是谁惹了皇上,跑到这里撒泼了?”
萧归被他噎得心里一堵,嘴上却跟死鸭子似的。
“朕无处可撒,只能来相父这儿了。”
温无玦顿时无语,这狗皇帝。
他心知他因为撤军而恼火,因此就来闹他,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他闭了闭眼睛,胸口闷闷,有种气短短的感觉。
“那这样吧,皇上也别待在军营了,免得看见臣就生气,又找不到地方撒。”
他顿了顿,又道:“反正都撤军了,皇上率领前军先出发吧。”
萧归被他像赶着癞皮狗似的态度刺痛了眼睛,简直要气炸了。
“朕凭什么要走?朕偏偏不走!”
他走了,给他们留下卿卿我我的空间么?
萧归像护食似的站在温无玦的床榻前,半步不肯挪动。
耶齐这下已经八成确定了,这个小皇帝对他相父情感不明,有意思。
他勾了勾嘴角,突然觉得这件事变得更有趣了,他喜欢挑战和征服、争夺。
温无玦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淡漠地看着萧归,“臣的军令,皇上不遵,这是要告诉大军,臣这个丞相有名无实,臣的军令可以置若罔闻?”
萧归满心满肺都要难受死了,他最讨厌他相父这种淡而冷漠的眼神。
前阵子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什么有种又回到以前的感觉?
以前他就总是这样否定他,嫌弃他,从来都不肯多看他一眼。
塞满心肺的烦躁、怒火逐渐在他相父冷淡的眼神冷却下来,如同烈焰遇暴雪,迅速湮灭。
最终,萧归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大帐。
温无玦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软了下来,坐在床榻上,一时怔忡。
耶齐在旁洞若观火,心知肚明,却不点破。
“这个小皇帝,不好带吧?”
温无玦转身躺下,“将军也请出去吧,我要休息片刻。”
耶齐摸了摸鼻子,从善如流地拱手退出。
待到耶齐走远了,温无玦才缓缓起了身,招来一个军士。
“你把陆嘉找来。”
“是。”
这次出征,温无玦有意锻炼陆嘉,并没有让他跟在他身边伺候,而是让他去了一个新兵营,如今回程了,他的身边也该有个护卫了。
众人在下午短暂的休息后,夜间悄然全军撤退,而萧归率领的前军已经在下午时分便撤退了。
月色晦暗,薄雪徐徐。
这种天气行军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又黑又冷,兵甲冷硬如冰,双腿就像是灌了冰雪一般,冻得几乎走不动。
萧归率领的是骑兵,但此时夜间看不清前路,为防有敌军在雪地中埋绊马索,故而一边走一边试探,其实速度不快。
萧归面色冰冷一片,没有表情。
他还在恼恨着他相父,此时再多风雪打在身上,都无知无感。
就在此时,簌簌而下的雪声中忽然夹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从前方传来,绝然不是萧归带的队伍。
萧归当即警觉起来,挥了挥手,令军队停下,凝神看去。
没一会,前边一个裹着小兵灰甲的军士骑着高马而来,踩得雪地沙沙作响。
众人皆是手持兵刃,等待着一战恶战。
谁知来人到了萧归跟前,把脸上的裹巾一扯,竟是陆嘉。
他只让萧归看到他的面容,随即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萧归令全军原地待命,他自己则骑上马跟着陆嘉而去。
转了两圈,进了一个山坳里。
但见乌漆嘛黑的旷野空寂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一点油灯惨兮兮地挂在枯树上,树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卓然而立,晦暗的月光都仿佛格外眷顾他,在他脸上留下一挂清辉,映得面容如玉。
“相父?”
萧归有点不敢置信。
温无玦目光落在他身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可萧归却高兴坏了,冲上去就是紧紧地拥住他,将他连人带着雪裘衣都搂进怀中,把脸搁在他的脖子间,闻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适才的所有愤懑尽皆退散。
温无玦被他搂得几乎无法呼吸,“皇上、皇上,放手。”
“朕不放!”萧归整个心都膨胀起来了,胆子也更大了。“你跟朕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无玦无语,虽然他现在觉得跟这个狗皇帝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可什么时候好到一见面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他将他的爪子扒开,谁知爪子换了个地方,继续粘住。
温无玦无奈,只好先说正事。
“皇上说的攻城的法子,其实不错。但皇上忽略了一点,耶齐有问题。”
萧归不满道:“朕早就知道他有问题了。”
“皇上既然知道,就不应该表现出来。”
萧归一想到耶齐那看他相父的眼神就极度不适应,“朕就不喜欢他。”
温无玦摇头,还是太年轻了,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
罢了罢了。
他继续道:“我猜耶齐投靠了北燕,北燕又跟宁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我们贸然攻城,哪怕夺下来了,也会被里应外合包饺子。”
耶齐的问题,从他投降的时候,温无玦就隐隐猜到了。
直到他第一次邀请温无玦废帝自立的时候,他就确定这个人有问题了。
耶齐这样的大将,不可能投靠宁王,那就只有北燕。
假装投降大梁,然后攻打宁王,等到温无玦真正拿下城池,就是耶齐叛变、北燕围城的时候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温无玦便故意在耶齐面前做戏了。
“可是他怂恿相父撤军,相父怎么就撤了?相父就不怕他伙同北燕,在我们撤军路上伏兵?”
萧归一直想不通这一点,哪怕是不攻城,先留下想想办法也好啊。
再不济几个工匠一起也造个巨弩出来。
大军长途跋涉不容易,留下也好过撤军。
温无玦轻淡道:“皇上说对了,耶齐的目的就是在我们撤军路上伏兵。”
萧归当即正色起来,放开了他,但两人的距离仍然很近,说话间吐出的朦胧雾气缭绕在彼此之间。
“相父打算怎么办?”
半明半昧的夜色之中,温无玦的眼中清冷而果决。
“这也是耶齐没有想到的,我没有打算真正撤军,而是想换种方式攻城。”
萧归皱了皱眉头,“换种方式?”
“水灌凉城。”温无玦一字一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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