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愿意
宫宴在圣上略带虚弱的开场白之下开始。
会场舞台上，舞娘摇晃腰杆，奏乐声带着轻快的节奏，整个会场就如同原作描写的那般热闹。
但此刻，黎宇已然没有任何心思观看舞蹈，他脑中全是接下来会发生的剧情。
李清诺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有，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哈哈……”黎宇打岔，慌乱地拿起一个杯子，刚抿一口，不由得差点吐出来。
这是酒呀？黎宇面带难色地把杯子放回原处，默默吃起水果。
虽然原主酒量很好，但不代表他酒量很好，况且，自己还没有到能喝酒的年纪呢。
宴会在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下进行，圣上和黎皇后都面带笑容，亲密地耳语。
沈子睿看着本应该坐在自己身旁的人，现在却坐在最远处，与李清诺交谈耳语，不由得有些生闷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生气。
舞娘的表演结束后，便是各位官宦子弟的才艺展示。
看着那些官宦子弟一个接一个上台展示，黎宇不由得想起以前在亲戚会上，被大人要求展示才艺的慌乱局促。
希望不要点到自己。
领国使臣见状，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我国郡主德才兼备，不如，让我国郡主给圣上，娘娘表演一番？”
冷秀容没想到领国使臣会直接点名道姓，自己从坐定位置之后，就一直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面，可他竟然要求自己现在在全部人面前表演才艺。
黎宇的心立刻悬了起来，领国使臣便是借由展示才艺，引出和亲一事的。
看着会场的剧情慢慢往自己记忆中的剧情发展，黎宇紧张得坐立难安，不禁有些担心地看向冷秀容。
冷秀容低着头，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不敢吱声。
看着他如此委屈的模样，黎宇心生不忍，但是若是在这个时候强行打断剧情，过于高调，势必会引起怀疑。
圣上点了点头，允诺了。
身后的使者将一把古琴放置在会场中央，并领着冷秀容，一步一步走向会场台前。
看着他的脚步如斯沉重，黎宇不禁握紧手心。
看他的眼中嚼满水雾，指尖轻颤，似乎很难完成一首曲。
冷秀容缓缓抬起头，看向在侧边坐着的李清诺，以及他旁边的黎宇。
没有想到黎宇会跟李清诺坐在一起，冷秀容有一瞬间呆滞了，他看见黎宇用唇语说了一句。
──加油。
仅仅只是一句话，便打消了他莫名的恐惧。
冷秀容闭上眼睛，指尖已经不再颤抖，缓缓拨动琴弦，琴弦轻颤，如同夜深哀歌一般，低吟鸣唱。
他从小识音律，虽说不及墨幽，但也是令人惊叹的琴艺。
听着他的琴音，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落泪，琴声声声都倾诉着他的身不由己。
黎宇不由得蹙眉，眼中满是心疼。
冷秀容是个非常悲惨的角色，自小就被要求以女子之身存活，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一进入少年，就被当做质子，送往东耀国，失去了自由。
不只东耀国的人欺辱他，连西蜀国的都把他当做瘟神。
明明是他牺牲了自己的自由，才换来了西蜀国十年的安定。
被所有人欺负了，他没敢还手，甚至连回嘴的勇气都没有。
落在原主之手，失了清白，连唯一待自己好的侍女涵儿，都惨死在自己怀里。
最后被三皇子害死，还要在死前，将逼宫计划透露给黎秦。
可他不知道，三皇子就是害死他的人，而黎秦是三皇子的人。
一滴泪，从墨眸缓缓滴落，滑过脸颊。
即将结束一曲，冷秀容心安神定地望向李清诺，却看见了黎宇眼中的心疼，和落在脸上的泪痕。
他在……为我而哭吗？
注意到冷秀容的视线，黎宇赶紧低头，用手背拭去泪痕。
但黎宇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一动作，全被三位皇子看见了。
沈子睿一怔，心脏再次不受使唤地跳动了起来。
沈皓然有些不明白这少公子的想法。
唯独沈亦轩微微一笑，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所有人都拍手称赞。
只有冷秀容，一直看着黎宇，生怕是自己刚刚看错了。
领国使臣见状，满意地与身后的使者们对视一眼，准备进入正题。
“我国郡主，在东耀国受了不少照顾呢。”
“哪里，是郡主天资聪慧，冷郡王能得此郡主，实为福气。”圣上欣慰地开口，“这么说来，郡主也已经到了婚配之年了，冷郡王可有人选？”
来了，原作的台词。
黎宇已经没有时间感伤，注意着两人的谈话。
“此次我等使臣前来，正是为了郡主婚配一事。”
没有等使臣继续开口，黎皇后便笑脸盈盈地扶住圣上的手，“圣上，宇儿今年舞象之年，也正是婚配之年呢。”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沈子睿有些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家母后究竟想要干什么。
领国使臣没有想到黎皇后会忽然杀出来，不由得笑容僵在脸上。
冷秀容一滞，按照计划，他应该要被许配给三皇子，现在，皇后的意思明显是要将他许配给黎宇，这……
若是计划有变，那岂不是拉拢不了三皇子了？
沈亦轩明显猜到黎皇后准备出这一招，倒也不恼怒，于他而言，充其量就是少了一个有用的棋子。
沈皓然蹙眉，望向黎宇，他并没有料到了黎皇后会走这一招偏棋。
“宇儿呀？”
“是的，宇儿也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夫人，收收心了。”
他们两个谈笑风生，没有注意其他人各怀鬼胎。
李清诺和黎秦显然也被这件事给震惊到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只有黎宇，正注意着他们的谈话，准备等他们问自己时，出声拒绝。
对于黎宇这个贪玩任性的性格，圣上也有些头疼，若是冷郡主能够好好管管他，倒也不错。
“皇后说的有理，宇儿呢？”
他环顾身后，却没有在太子身旁看见黎宇，有些疑惑地开口。
“回圣上，宇儿在。”黎宇缓缓起身应话。
圣上虽然奇怪黎宇为什么坐在最边上，但并没有直说，而是问话道，“宇儿觉得，冷郡主如何？”
黎宇乖巧搭话，“冷郡主温婉贤淑，聪慧过人，知书达理，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妙佳人。”
“那么，为宇儿指配这桩婚姻，如何？”
──谢圣上和姑姑指配。
原作里，原主俯身行礼，嘴角挂着恶意得逞的邪笑。
黎宇看着冷秀容，看见他眼中的慌乱，不由得跟原主一般，跪下行礼，朗声道。
“宇儿能否拒绝。”
黎宇的拒绝，比黎皇后的指配更让全场人震惊。
这是那位纨绔子弟会说出口的话吗？
沈皓然没想到黎宇竟会拒绝，他听闻黎宇一直都对冷郡主有所图，这事明显是顺他意，为何要拒绝。
黎皇后有些不悦，与圣上对视一眼后，同时开口，“宇儿为何拒绝？”
邻国使臣见黎皇后这般坚持，想必这丞相少公子也备受宠爱，就算不能指配三皇子，指配少公子应该也行。
在此刻，已经无法提出指配三皇子了，生怕婚事告吹，领国使臣赶紧堆笑道，“是呀，少公子为何不愿意呢？是我国郡主哪里不够好吗？”
“宇儿，不得胡闹，为何不愿娶郡主？”丞相夫人也加入战局。
黎宇没有抬头，而是静静地回答。
“从刚刚开始，所有人都是在问，宇儿是否愿意，但没有一个人问过，郡主是否愿意。”
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愿意。
冷秀容心中一暖，像是有什么，在看不见未来的黑暗中，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邻国使臣见状，用眼神给冷秀容施压，语气却是毕恭毕敬，“不知郡主是否愿意呢？”
冷秀容见领国使臣眼中的恶毒，吓得绞紧手指，有些求救地看向黎宇。
在那一刻，他竟只想到了黎宇。
却见黎宇不着痕迹地轻摇了一下头，示意他拒绝。
冷秀容愣住了。
如果是以前，冷秀容一定会落泪，如果能有拒绝的选择，自己是真的想要拒绝。
但此刻，他却没有那般强烈的感觉。
不仅仅是因为，黎宇不顾安危，跳水救了自己，还因为他，为自己开口，为自己落泪。
他跟以前的黎宇，完全不一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让冷秀容着迷沉沦在那温柔似水的眼眸中。
“秀容愿意。”
这次，是他凭着自己的本心，做出的选择。
黎宇感觉自己差点没跪稳，刚刚他听见了什么，秀容愿意？
果然，冷秀容根本就没法拒绝，这些人囚禁着他的娘亲，他只能照着他们的要求去做。
根本就没有办法选择。
如果说，剧情一定要发展到这一地步，那么也没有办法了，刺杀剧情一定会发生。
三天之后，他就会与冷秀容成婚，紧接着，就会进入刺杀剧情线。
在这个剧情线里，他必须保证自己和冷秀容的安危，平安度过剧情。
“那么，既然郡主也愿意，宇儿呢？”黎皇后追问道。
黎宇看着冷秀容，下定决心地深吸了一口气。
“宇儿愿意。”
黎皇后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与圣上相视一笑。
“那么，定于三日后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