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遇见你之后
为了筹备宫变夺位一事，黎皇后暗下招兵买马，囤积大量粮草，购置武器，并暗下挤兑其他皇子，妄想稳住太子之位。
而沈皓然做出的反击，则是安插人手，打通敌人内部，从中挖取宫变计划讯息，为的便是在黎皇后发起宫变的时候，反水将其拿下。
计划如设想一般顺利进行着。
“殿下，我们已经逐步清空对方的兵仓，人手也已经安置到位。”
黎皇后应该想不到，她花大价钱买来的，有八成兵器都是些破铜烂铁，也没有想到，提携的人手大都被替换成了他们的人。
这个计划并不是最近才开展的，而是一直在进行的，本来只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没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
现在，计划只是加快了进程，顺利替换了人手。
沈皓然稍稍点了下头，清冷如潭水的眼眸没有半丝波澜。
一直以来，因为他的身体病弱，个性也是不争不抢，从未参与皇权争斗，所以黎皇后并没有太过于在意他的动向，而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对付沈亦轩身上。
在得知沈亦轩会破灭丞相府，捣乱宫变计划后，黎皇后更是把全部火力集中在沈亦轩那边，屡次三番出手，但都被沈亦轩化险为夷。
这便给了沈皓然绝佳的机会，能够部署自己的战线。
一切只待对方踏进陷阱，收网打捞。
“雪翎那边如何？”
“是，黎皇后加强了对知事府的监视，但目前来说，暂时没有遇上什么问题。”月庭道。
闻言，黎宇才放下心来，“其他人那边，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吗？”
“自场前一事之后，黎皇后安分了许多，暂未有任何动向。”
“太子因为顶撞了圣上，而被关禁闭，现在还没有出来。”
黎宇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更何况，被关起来反而是安全的，至少不会让太子乱跑，免得被沈亦轩盯上。
“其余人也未有异常。”风涯顿了顿，看向沈皓然的目光似乎有些迟疑，“还有便是……”
沈皓然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淡漠地开口。“这么说来，也快到了。”
“是。”风涯这才继续说道，“刚刚圣上才传来口谕，说是龙体不适，此次前皇后忌辰，怕是只能殿下一人前去了。”
黎宇一顿，前皇后……忌辰？
前皇后余氏是沈皓然的生母，在沈皓然尚年幼的时候，便因病去世，而在其去世后的第二年，黎贵妃便被册封为皇后，与此同年，沈子睿成为太子。
前皇后的忌辰，是在沈皓然生辰的前一天。
虽然沈皓然生性淡漠，坊间流传总说他冷血无情，无欲无求，连前皇后死的那天，他都没有哭过。
——就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冰雕一般。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了祭奠母后离世，他便再也没有庆贺生辰。
圣上以为他忌讳，不愿意在母后忌辰后过生日，便擅自决定为他另起生辰，所以每年的生辰宴，实际都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生辰。
沈皓然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对风涯的话并不感到意外。
“嗯，吩咐下去，让人准备好，明日便启程前往龙宁祀。”
“是。”
风涯和月庭先行下去做明日前往祭祀的准备。
见沈皓然出神地盯着手上的传书，黎宇不由得盯着他直看。
眼前的人明明思绪万千，却没有半点心思在手里的传书上。
或许是注意到黎宇一直在看自己，沈皓然将视线从手上的传书移开，与他对视，注意到他眼底的关切，顿了一瞬，才笑了，“怎么了？”
“不……没有。”
黎宇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问。
其实并不是好奇沈皓然为何不过生辰，而是有些在意，他对前皇后究竟是什么想法。
前皇后是久积成病，无药可医才离世的，如果沈皓然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母后，也未曾为她流过一滴眼泪，却又为何，自此之后都没有再过生辰呢？
想问，但又怕自己唐突。
或许是看穿他的想法，沈皓然徐徐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对母后这般冷淡吗？”
“也，也没有去到冷淡那种程度吧……”黎宇被看穿想法，不免有些慌乱。
比起黎宇的小心斟酌，沈皓然倒是不在意。
“自我有记忆开始，母后就重病缠身了。”
想起记忆中的孱弱身影，沈皓然眼底多了一丝落寞。
“一开始的时候，我一直都待在她身边，看着她……日渐憔悴，咳嗽呕血，然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办法做。”
他的语气是平静的，没有半丝起伏。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她命不久矣，很快就会离我而去。所以，我就一直避开她，不愿与她亲近，也不愿意见她。”
“一来，是不愿意看她痛苦的模样，二来，是不想面对这一切。”
看着对方明明很痛苦，却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强挤出笑容的时候，仿佛心脏慢慢地被冰霜冻结了。
“我知道这样很不孝，她明明都要离开了，我却因为不愿意面对这一切，选择了逃避。”
“就连她离开的时候，在意识弥离之际喊着我名字的时候，我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说着，他缓缓低下头，勾起一抹苦笑，眼底所及之处满是挣扎。
“……我真残忍呢。”
“我只想着不让自己受伤，却完全没有想过她的感受，明明她只是想在临死见我最后一面而已，我却害怕自己崩溃而不敢去见她。”
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说根本就不爱这个人。
也或许是，这样就能欺骗自己，这个人其实还活着。
——只要自己没有见到她离开的那一刻，就可以保留最后一丝奢望，告诉自己，这个人还活着。
“其实我应该陪在她身边的，不应该让她……带着遗憾离开。”
也不应该让自己，带着悔恨自责一生。
黎宇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看着他这般自责脆弱，却还要强挤出笑容的模样，不由得上前一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沈皓然一怔，埋在黎宇怀里，闷声道，“以前，那些人总说，二皇子是个冷若冰霜，无情无心的人，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他们说得有理。”
“我从来都……不会去奢求任何东西，因为怕失去，而不敢去争取。”
不管是皇位也好，父皇的爱也好。
——只要不曾拥有，就不会害怕失去了。
“因为我不配呀。”
“像我这样的烂人，就连病重母亲的小小心愿都不愿意帮她实现的人，或许患上不治之症，就是我的报应吧。”
黎宇有些难受地深吸了一口气，斟酌了许久，才开口。
“如果，她能看见的话……一定也是希望你能幸福的。”
笃定的语气，就像是一束光，将满是阴霾的深渊照亮。
沈皓然一怔，不由得露出温柔的笑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变了吗？”
黎宇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肯定不敢伸出手，去触碰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为自责和愧疚，而封闭自我，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只会在一旁默默看着，护着，就已经足够了。
“可遇见你之后，便不同了。”
那是一股难以控制的思绪，拼命在心里叫嚣着，在身后猛推自己一把，催促着自己去抓住这个人。
是名为“喜欢”的情感，从心底满溢而出。
“也许是因为害怕，如果错过你的话，会悔恨终生吧。”
不想再次体会那般痛苦的经历，也不想再逃避自己的感情。
“我是个……无趣的人，不懂得怎么逗你开心，也因为从未这样对过别人，不免有些笨拙。”
黎宇埋在他怀里，闻着令人安心的冷香，不由得噗嗤一笑，“你这哪算笨拙了，都把我拐跑了。”
“不可以吗？”
“可以。”黎宇有些无奈，“你不要老是问同样的问题。”
这种莫名奇妙的问法，总是会让他想歪，真是的！
沈皓然浅笑一声，缓缓凑近他的耳边，用近乎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低沉嗓音轻问。
“……可以吗？”
一丝别有用心的暧昧语气，呼出的暖意在他的耳边萦绕。
“可以——”
黎宇没细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答。
也是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黎宇才反应过来，他的那句话跟以往的问话意味不同，不由得噌的一下红了耳朵。
“你，你……该不会一直以来都是故意——”
“嗯？怎么了？”
见沈皓然故作不明的语气，黎宇又羞又气，“以后都不回答你了！”
他看着黎宇气呼呼的模样，耳根透着绯红，刚刚的阴郁之意也尽数消散，不由得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这么开心，黎宇就有些生气，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跟原作的设定越来越偏离了！明明说好是清冷淡雅的二皇子！怎么变化如此之大！越来越坏心眼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变了吗？
因为遇见你之后，一切便不同了。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能够说出这么让人害羞的话！
这就是所谓地撩人于无形吗！不要笑得那么好看！犯规了喂！
黎宇又羞又气，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人呐，还是笑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