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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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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我大半夜看书,冬天去往南方

书籍名:《如晤》    作者:时晚

  身旁一直笑着应和的人突然没了声音,宋时鹤抬起头来只看到季渝生开始发红的耳朵。宋时鹤觉得生生有些过于可爱,让他忍不住再对他开玩笑,看他更加慌乱的样子,但他知道现在还不可以那样,于是只能低下头,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在无法抑制的喜欢之前,他首先必须要是一个礼貌且懂得克制的人,这样才是他的爱情,不是粗粗鄙的、狂放的、像猛兽遇见猎物一般,而是克制的、礼貌的、如涓细的春水一般的。
  “相比起来,我觉得我和生生才是极致浪漫的事情。”宋时鹤极力抑制自己的心思,佯装随意地说。
  猛兽并不容易困住,所以最后这句句子还是被坏心思捣乱了,宋时鹤的目的好像也在无意中达到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他转头发现季渝生把头埋得很低,后颈泛红得要紧,就像有一层火烧云栖息在脖子上。
  为什么总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呢?在父亲严谨甚至可以说过度的对礼节的强调下,自己明明不该是那样的。以前凡是发生这种事情,他只会觉得自己无礼和害怕父亲的责骂,但不知为何,在看到生生的反应后却觉得偶尔犯些这样的错误也不错。
  因为生生开始觉得失误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生生也许,真的是春天吧。
  “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刚刚提到的创造和生生刚刚提到的延续生命力才是一件极致浪漫的事情。”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宋时鹤又企图把话题拉回正规一般补充道:
  “所以不必要求自己追求那些所谓的“黑色浪漫”,写自己思念的、难以忘怀的、想写的,那就是最好的诗。诗应该是你自由的思想星球,而不是别人控制下产生的囚笼。”
  火烧云这才变得淡色了一些,季渝生把头抬起来了一些说:
  “嗯...嗯!”说着还大力点了点头。
  “需要我帮你剪吗?”季渝生企图转移话题,却在说完这句话后发现宋时鹤已经把剪刀放下了。
  啊,自己真是有着最糟糕的转移话题技术。
  宋时鹤又把剪刀拿了回来,递给季渝生说:
  “你再帮我修剪一下吧,我去拿点东西。”
  然后就站起身来。
  “好的。”
  在宋时鹤进屋拿东西后,季渝生开始修建塑料瓶,开始修建时才发现上半截塑料瓶被剪的像长着扎手的头发,想起宋时鹤刚刚努力修剪的模样,季渝生忍不住自己偷偷笑了起来,他一边修剪一边有些好笑地想:
  “宋先生意外地不擅长这些事情呢。”
  一直都只有几下剪刀声的阳台突然传来拉开门的声音,宋时鹤拿着一本薄薄的书走了出来。
  “做好了。”季渝生回头望向宋时鹤,举起手里的两个半截塑料瓶说。
  宋时鹤先是接过季渝生手里的剪刀,然后才拿过两个塑料瓶摇了摇说:
  “谢谢,冬天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然后他直接坐下,一边翻着手上的书一边问:
  “读过艾略特的荒原吗?”
  “可能读过,不太记得了。”季渝生说着凑近了一些,想要看看是哪一首诗,从而企图唤起自己的记忆。
  宋时鹤翻到了对的页数后,说:
  “我很喜欢这首诗,他太特别了,有的人看出黑夜荒芜,有的人看出天光希望。”
  “April  is  the  cruelest  month,  breeding
  Lilacs  out  of  the  dead  land,  mixing
  Memory  and  desire,  stirring
  Dull  roots  with  spring  rain.
  Winter  kept  us  warm,  covering
  Earth  in  forgetful  snow,  feeding
  A  little  life  with  dried  tubers...”
  “And  when  we  were  children,  staying  at  the  arch-duke’s,
  My  cousin’s,  he  took  me  out  on  a  sled,
  And  I  was  frightened.  He  said,  Marie,
  Marie,  hold  on  tight.  And  down  we  went.
  In  the  mountains,  there  you  feel  free.”
  随着宋时鹤的声音,季渝生觉得照在阳台上的太阳慢慢凋谢,自己仿佛融化成了一滴水,先是在春天顺着植物的根部流到尸体旁,再到冬天变成雪,为他们盖上被子。
  “I  read,  much  of  the  night,  and  go  south  in  the  winter.(1)”
  “我大半夜看书,冬天去往南方。”
  “现在,我也想和你在夏天去看雪景。”
  听到他这么说,仿佛就真的就能像诗人一样,在夏天带着行李喘着粗气跑到北方去看雪。旅程很长,但为了冬天却值得。
  “四月残忍,但十月却温柔。夏天是迟钝的植被,冬天却是温暖的被子。所以,没有比冬天更值得去旅行的季节了。”
  季渝生一边这么听着,一边又在想宋时鹤是不是说错了,因为十月应该还是秋天,现在的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宋时鹤的冬天是从十月就开始的。
  宋时鹤伸手抚上那一诗行,有些好笑地说:
  “诗人要去往南方,但我却借他的诗想去冬天,听起来矛盾又滑稽。”
  看着宋时鹤充满期待地望著书本,指尖微微颤抖,季渝生出声说:
  “但宋先生可以做到,因为艾略特一定会很愿意帮助他的朋友的,不是吗?”
  宋时鹤闻言愣住了,手上还抚着那一句话。季渝生顺着他的指尖念了一遍那句诗,
  “I  read,  much  of  the  night,  and  go  south  in  the  winter.  ”
  听着他的话,宋时鹤觉得自己仿佛在一步步走近冬夜。
  然后季渝生抬起头望着他问:
  “所以要带我一起去冬天吗?宋先生?什么时候呢?”
  宋时鹤抬起头时看见地上的影子,发现影子比他们现在的关系亲近得多,影子里的生生和他之间只有一寸刺眼的光,他只要再往前一些,就能跨越光亲吻到生生的影子,就能听到生生诉说他有多么愿意和他到冬天去看雪。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影子,然后悄悄凑近了一些,他想要把这个影子刻进脑海,好让每一次回忆翻涌时,这个影子都是首先翻起来的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是在想如果能变成一样物件,如果能变成影子,那就可以在下雪天亲吻你一一
  突然吹起一阵寒风,这才打断了宋时鹤的思绪,让宋时鹤回过神来,他看见紧紧相贴的影子和近在眼前的生生,瞬间退开了一点。
  宋时鹤没想到自己在面对生生的时候,竟然是一个这么容易不好意思的人。
  吻一下就逃跑,好糗。宋时鹤这样想到。
  看见宋时鹤突然的大幅度退开,季渝生有些疑惑地问:
  “怎么了?”
  自己心里的这些快要抑制不住破窗而出的心思可不能让生生发现啊,不然生生可能会被自己汹涌而出的情感烫伤逃跑,于是宋时鹤别过眼神,佯装无事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然后合上书,有些紧张地问季渝生: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一个很幼稚的冬天吗?”
  “冬天本来就是稚气的季节,不是吗?”季渝生笑着反问道。
  宋时鹤闻言眼眸发亮,像是雪光照进了他的眼睛,他把季渝生拉起来,然后把桌子上的其中一个上半截塑料瓶递给他,带他进屋。打开窗纱走进门后,一股淡淡的草本香扑面而来,这阵香味不浓,属于是一种中性的香味,却让季渝生想到了冬天披着雪霜的树,还有表面结霜的海,细嗅却能品尝到其中夹杂着的一股淡淡的甜味。
  仿佛刚刚拉开的不是纱门,而是开往雪国的列车(2)。
  宋时鹤拉着他走到了沐浴间,那里放着一个小盆,而盆子里的水就是雪国的起源。宋时鹤把一块毛巾和一条皮筋递给了季渝生,手上一边把毛巾和塑料瓶绑在一起然后放到水里,一边说:
  “生生,像我这样,先把毛巾绑在塑料瓶上,然后放进这里。”
  季渝生照着宋时鹤的话做了,做完后宋时鹤又说:
  “你试着朝瓶口大力吹一口气。”
  季渝生对着瓶口一吹,纯白色的,带着冬天的气息的泡沫飘落到地上。正当季渝生睁大眼睛看着轻盈的,飘动着的泡沫时,宋时鹤说:
  “看,下雪了。”
  季渝生伸手接住在空气中飞翔的泡沫,冰凉的泡沫落在手上,像是雪碰到了热度,于是泡沫开始融化流走,小泡沫偶尔张开偶尔合起来,像是会呼吸的雪。
  季渝生捧着快要完全融化的“雪”,抬头看向宋时鹤,眼睛呈新月状,说:
  “宋先生你看,是会呼吸的雪。”
  于是宋时鹤也笑了,既是因为灵动的雪,也是因为这句话的主人。他望着飘落的雪说:
  “嗯,是独一无二的冬天。”
  后来他们把雪国的水和雪的“主宰”塑料瓶拿到了阳台,随着每一口大力呼出的气,天空飘落一片雪,鼻间充斥着带着一丝清甜的草本味,他们吹奏起了去往冬天的歌。
  在宋时鹤眼里,飘在空气中带着海盐清凉和草本中性香味的泡沫,映出了生生如同飘落的雪一般清澈的眸子,象牙色的肌肤,还有,有着完美弧度的、笑着的嘴唇,就像是神殿里破碎隐秘且珍贵的藏宝图,只有当他们合为一体,那才是一个季节。
  他觉得这个场景就像是在告诉他,他的一生只有一个季节,满满的,满满的,都是生生。他存在的每一天,都是充满着玫瑰色的春天。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片雪飘到他们之间,他们像在看雪,又像在凝望着对方。
  突然,泡沫破了,发出轻轻的"啵"的一声。
  宋时鹤想,泡沫代他礼貌地亲吻了生生,得体地传达了他的心意。
  泡沫飘在夏天里,我想在冬天亲吻雪,亲吻你。所以在下一个十月之前,可以期盼着你会读懂雨天的秘密吗?
  季渝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在看雪,心脏却在雪破裂的一刻像瞬间从冬眠苏醒一般,跳得飞快。
  他突然无法确定,自己是在看雪吗?还是在看其他的东西呢?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宋时鹤突然朝他一笑,他觉得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他只希望此刻阳台里飘着的雪的呼吸声都能被放大,好掩盖他不寻常的心跳声。
  在此时,宋时鹤向着他吹了一口手上的雪问:
  “生生,你想堆雪人吗?”
  宋时鹤吹出的雪纷纷飘落在他们之间,却都爱在降落到嘴唇的高度时就破裂,就像蓄意地永远不落地,就像蓄意地要让你在抵达感官尽头之际给你冲击,让你看着雪后的景象无法忘记。
  听到这句话还有随之响起的雪凋谢的声音,季渝生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宋时鹤不可以再说话了,因为他再说话,自己的心脏就会更加疯狂地跳动,就像把整个生命的心跳都用在了今天的这一个冬天。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音叉,遇到了振动频率完全相同的音叉,所以震动不断被放大,唱出来的纯净单一的歌越来越响,可他却无法停止,只能一直受着另一只音叉影响,不受控制地不断震动,不断被放大。
  以前读余光中的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季渝生只觉得那大抵只是诗人过于浪漫的幻想,在自己的生命中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感觉。
  直到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阳光和雪光之间,他的生命中也许真的也会出现第三种。
  因为宋时鹤好像有一种能力,总能让他有种过度的感觉,让自己的心跳过度地快,让自己的想象过度地蓬勃,让自己惊奇于他过度的“非人性”移不开眼睛。
  宋时鹤好像永远都带着惊喜和新意,季渝生无法找到确切的字词形容他,他只知道那肯定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词。
  在季渝生还在惊讶的时候,宋时鹤已经进屋拿了几块冰块和几支牙签出来,兴致勃勃地说:
  “我们来做一回Nele  Azevedo吧。”
  冰块一接触到桌子发出“当啷”的一声,底部就开始融化,宋时鹤立刻有些手忙脚乱地一边开始堆雪人一边有些严肃地说:
  “不愧是心思细腻的艺术家,全球暖化的问题确实很严重。”
  但这些冰块却像冬天里打雪仗的调皮小孩,完全不听宋时鹤的话,堆好了又跑掉。看见宋时鹤看着老是逃掉的小冰块感到懊恼,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季渝生只觉得宋先生的这一面新奇又好笑。
  发现季渝生在笑,宋时鹤收回了被冻得通红的手,有些无奈地说:
  “生生,难道你是在笑我吗?”
  话刚说完,刚堆好的冰块又滑落下来,撞向桌子发出细微的一声“嘭当”。
  季渝生忍俊不禁地说:
  “没有,宋先生要加油哦,快要成功了。”
  “嘭一一”这话一说完,另一块冰块也摔到了桌子上。
  看着支离破碎的雪人,宋时鹤唯有向身边的人求助。
  “生生,他们不听话,你要帮我才行。”
  “哈哈,你可以换一块大一点的冰块在下面,像这样。”季渝生笑着伸手把冰块的位置换了一下,小雪人的轮廓这才出来。
  神奇的是,调皮的冰块意外地听季渝生的话,端正地站好让他插入两根牙签,让他们能随性地摆动手臂。
  “生生来自雪国吗?”宋时鹤收起一只冻僵的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正在“治疗”雪人的他问。
  “嗯?”正在专心调整牙签位置的季渝生有些不解地说。
  “不然它怎么那么听你的话?”宋时鹤指了指“小雪人”说。虽然这个雪人不是他堆过最漂亮的雪人,却是他最想保留的雪人。
  “那宋先生来自夏天吗?”
  “嗯?”这回到宋时鹤愣住了。
  “不然它为什么一碰到你身心就会融化。”
  季渝生一说完这句话,宋时鹤的脸色就变得有一点奇怪,好像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然后就低下了头。
  他再抬起头时,季渝生看到的是反手托住下巴,手掌捂住嘴巴,只剩下笑得格外灿烂的眼睛露出来的宋时鹤,他带着笑意说:
  “那希望我也能有让人融化的能力。”
  正在调整牙签位置的季渝生听到这句话后手不知为何微微一抖,雪人制造再次宣告失败。季渝生有些懊恼地看着融化了一大半的冰块,宋时鹤见此完全没有失望,反而非常积极地站起来又去拿了几块冰块,坐下后拿了一块放在桌子中心,愉悦地说:
  “一起创造吧。”
  看着季渝生兴致勃勃地拿着冰块和牙签“堆”雪人,宋时鹤一边把弄着冰块一边说:
  “本来用这个方法,还担心你会觉得我幼稚。”
  在砌第三块冰块的季渝生点了点头说:“宋先生会做这种事情,确实让我挺惊讶的。”
  “是吗?哈哈,为什么?”
  “宋先生讲课认真又仔细,我还以为宋先生是“学者派”的教授...”
  “哈哈,就是那种抚着胡子,鼻子上架着老土眼睛,满脸“我是学者你要听我的”不接受任何新东西的教授吗?”
  宋时鹤的形容倒真的让季渝生脑子里出现了好几个非常具体的形象,他抬起手用没有占到冰块的手背用掩住嘴巴笑着说:
  “噗,宋教授您是在讽刺着学校其他的什么教授吗?”
  “没有啊,我只是在证明从表面看来我就已经不是那种“学者派”教授了。”
  “嗯,我知道宋先生是特别的。”
  宋时鹤愣了一会,然后用手托住下巴,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季渝生反问:
  “特别的?”季渝生看着宋时鹤托着下巴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的样子瞬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于是“啪”的一下拍了拍桌子,指着堆起来的冰块说。
  “好...好了,就差手了!”
  宋时鹤闻言拿了几支牙签递给季渝生,然后季渝生又继续全神贯注地堆“雪人”了。
  在递完牙签就被完全忽视掉的宋时鹤只好自己伸手去拿瓶子继续吹出“雪”,尽量延长这个短暂的、在夏天里捕获的冬天。
  也许是带着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不满,宋时鹤第一口气就吹得尤其大力,于是这几片吹出来的雪中最大的一片就落在了生生的头发上,而后随着发丝向下滑去。
  “抱歉!”宋时鹤慌张地道歉,扔下瓶子抽了一张纸巾想帮季渝生抹一抹,谁知他一慌张就一下没注意到满是肥皂的湿滑地板,脚一打滑整个人就向前倒去。
  “宋先生小心一一”
  宋时鹤整个人差点压在季渝生身上,还好他一手撑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这才让他没有完全摔倒。
  他定神后看见浑身沾着雪的季渝生,还有因为略大的衣服露出来的蝴蝶骨,从侧面看去就像下一刻会挥动起来的翅膀,但他知道那不是被折的翅膀,是还没有伸展的翅膀。只是这瘦得有些过份的身体总是让宋时鹤觉得心痛。他还没有开口道歉,季渝生就回过头来抢先笑着出声:
  “宋先生你是要打雪仗吗?”
  雪还在阳台下着,满室都是冬天的气息,看见沾着雪的如同新月般的眼眉,仿佛在严酷的寒冬里给予他无瑕笑容的季渝生,宋时鹤完全愣住了。
  那是一个比雪更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比雪景更有震撼力的笑容,像是皓月流银,也似是新雪初霁,还是阳光下永不褪色的雪(4)。
  宋时鹤觉得自己仿佛身在因为雪的来访而蓬荜生辉的冬夜,脚踏在软绵绵的雪里,抬头可见互相辉映的新雪和皓月,低头又见因为盖上了冰莹剔透的被子而烁烁生辉的透明树枝,整个冬天都是亮眼的光。
  而最亮眼的,还是眼前的心上人。
  见宋时鹤愣愣地盯着他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季渝生以为他碰痛了哪里,于是小心地出声问:
  “宋先生?你是碰伤哪里了吗?”
  在他问出这句话时,眉上的雪因为过于用力的呼吸而融化了,宋时鹤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回过神后,宋时鹤立刻直起身来,伸手把桌角捂住以免季渝生起来的时候撞到后,他收回手有些丢脸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
  “没事,是...是在打雪仗,”
  说着还有些欲盖弥彰地用另一只手抓了一把泡沫甩到空气里,这个快要干枯的冬天突然又变得充盈起来。
  季渝生指着宋时鹤挥出来的泡沫,说:
  “看出来了哈哈,想不到宋先生以前也和我们一样,是一个“捣蛋鬼”呢!”
  看着季渝生重新坐起来然后整理好衣服后对他这么说,宋时鹤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说:
  “不好意思,我好幼稚。”
  季渝生坐起来,重新把冰块和牙签摆好后,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摸了摸雪人的头部笑着摇了摇头说:
  “但冬天本来就是干净的、天真的,带着童真和稚气的季节呀。”
  宋时鹤又愣了一下,而后会心一笑,心里感叹道:生生你为什么总是能让一切都美好得那么合理呢?
  宋时鹤点了点头非常认同地说:
  “确实,牙牙学语的孩童也许能写出最好的诗。”
  “嗯,我觉得冬天也是彩色的季节,因为在夏天里让人生厌的阳光,在冬日是让人欢喜的、渴望着、期盼着的存在。”
  听了季渝生的话,宋时鹤心中了然,撑着脑袋笑着问他。
  “对于比赛的诗,有想法了?”
  “嗯!”季渝生望着雪人笃定地回答道。
  像宋先生说的那样,只要把自己思念的和喜爱的写出来就好了。
  “我很期待。”
  听见宋时鹤的话,季渝生他担心宋时鹤对他的期待过高,而自己最后却让他失望,于是有些慌张地说:
  “啊,我之前没有写过诗,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季渝生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写给先生的“诗”,顿了一顿,但仔细一想那根本算不上一首诗。
  可宋时鹤却变得特别高兴,
  “那生生的第一首诗就是和我一起创作的了?”
  “是...我觉得宋先生给予的灵感真的非常棒!就是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写好...”
  “我觉得生生一定可以的。”宋时鹤打断了他的话。
  生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呢?生生可是春天啊,是能让万物复苏的季节啊。
  收到了宋时鹤对他的鼓励,季渝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和宋时鹤一起寻找灵感的这首诗写好。
  “谢谢你宋先生,我会努力的。”
  宋时鹤见季渝生一脸凝重的样子,觉得他可爱得过份,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用有压力,无论最后写出来的是什么样的诗,我都期待着。”
  泡沫还在空中飞扬,他们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在看一场纷飞的雪。过了一会儿,宋时鹤双手撑在身后,看着几朵还在飞舞的雪花说:
  “突然觉得冬天更像是春天呢。”
  “是的,四季都是美好的季节。”季渝生如此说到,因为他觉得春天的生机,夏天的蝉鸣,秋天的红叶和冬天的雪,都是世间珍稀而美好的风景。
  宋时鹤用手指敲了敲“小雪人”佯装无意地说:
  “生生,今年十二月,”
  小雪人的身体被他手指的温度融化了一点,于是他抬起头望生生说:
  “我们一起去看雪吧。”
  “想和你去看真正的雪。”
  眼里虽然闪着光,却带着几丝不安,没有进入正轨前的爱情仿佛就是这样,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却永远带着期待,他担心自己的温度能融化雪人却无法融化其他,但他还是期待着答案。
  阳台的雪光融进了季渝生眼里新月的月光,季渝生望着宋时鹤点了点头说:
  “好。”
  那是他这几年来可以用到的最高兴的语气,也是他的眼眸里能呈现出最美的月亮。
  乌云和不安尽数散去,这也是宋时鹤这一生以来做过的最让他雀跃的约定,于是此时此刻他想写千万首诗,都指向他,都指向今年的冬天,都指向这个约定。
  嗅着初雪的味道,宋时鹤和季渝生眸子里映出十二月冬天的雪景。
  雪人发出冰块融化前从内部发出的咔咔的声音,然后便慢慢融化了,只剩下两只头部交叠在一起的牙签,呈八字形静静地躺在海里。
  他们等待着十二月的冬天,等待着敲响心门的声音。
  ——
  作话超字数了所以贴在这里:
  (1)诗段来自《荒原》艾略特
  因为韵脚原因文里选了英文版引用,以下是整首诗的中文译本,选了查良铮查老师翻译的版本。
  四月最残忍,从死了的
  土地滋生丁香,混杂着
  回忆和欲望,让春雨
  挑动着呆钝的根。
  冬天保我们温暖,把大地
  埋在忘怀的雪里,使干了的
  球茎得一点点生命。
  夏天来得意外,随着一阵骤雨
  到了斯坦伯吉西;我们躲在廊下,
  等太阳出来,便到郝夫加登
  去喝咖啡,又闲谈了一点钟。
  我不是俄国人,原籍立陶宛,是纯德国种。
  我们小时侯,在大公家做客,
  那是我表兄,他带我出去滑雪撬,
  我害怕死了。他说,玛丽,玛丽,
  抓紧了呵。于是我们冲下去。
  在山中,你会感到舒畅。
  我大半夜看书,冬天去到南方。
  (2)《雪国》川端康成
  因为觉得雪国里的第一段能具体呈现去往冬天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