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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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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先生的新欢

书籍名:《如晤》    作者:时晚

  “我...我先走了。”季渝生有些艰难地强装无事地低声开口道,随后便转身大步朝玄关走去。
  走向楼梯的宋时鹤因为季渝生突如其来的话愣了一会,看了看屋外糟糕的天气后急忙转身去找季渝生,在路过桌子时,桌上还冒着烟的热水表面也随之掀起涟漪。
  宋时鹤拉住死死低着头的季渝生问:
  “去哪里?”
  季渝生狠狠地咬了咬唇部,压制自己变得奇怪的声音低声说:
  “我回酒店。”
  “在哪里?”
  见季渝生沉默着,宋时鹤松了松手上的力气,说:
  “先换衣服,再淋雨就要感冒了。”
  “不用了,酒店就在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我回酒店自己会换的。”
  至少在几年之后,他不想自己还像以前一样,在先生面前是一个脆弱又对现实无能为力的人。
  “你没有带行李不是吗?”宋时鹤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手上的力道又开始收紧。
  “我自己会想办法。”季渝生使了一点劲,把自己的手从宋时鹤手里抽出来。
  但刚抽出来就又被宋时鹤反手拉住了,宋时鹤拿过一件玄关处挂着的大衣递给季渝生,
  “至少把外套换掉。”
  然后再拿一件套在自己身上,他看见季渝生迟迟没有动作,于是又说:
  “如果不换,我不会让你回酒店。”
  季渝生听到这句话,内心微微一抽。
  为什么先生总是一个有着良好风度和礼节的人呢?这样的话,也总是会让人误会的啊...
  在季渝生有些别扭地套好衣服后,宋时鹤拿过季渝生的伞,调换了他们两人的位置,打开伞,紧紧地拉住季渝生的手走进风雨里。
  “我送你过去。”
  季渝生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在下雨天和先生打伞,因为这样仿佛在划开在做梦的云,冰冷雨滴打在肌肤上,残酷地告诉他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不用了,我自己一一”季渝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从宋时鹤身边退开,他退出了伞外,雨点又无情地打在他的身上。
  你不是说那个人半夜醒来会闹吗?为什么那么坚持地要来送我呢?是因为你一如既往良好的礼节吗?
  但宋时鹤却大力把他拉了回来,紧紧地拉住他发凉的手说:
  “生生,太晚了,我送你过去。”
  宋时鹤说着这句话时,冰凉的手上也传来他人的热度,季渝生却只觉得如今先生的温柔就像洋葱和眼睫毛,只会让他眼眶发酸。
  他一直想再听先生喊他生生,但绝对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因为住得偏远,宋时鹤家附近只有一所酒店,他拉着季渝生走到了这唯一一所的酒店,却发现这所酒店黑灯瞎火,完全没有在营业中的感觉。
  他回头望向季渝生,只见他低着头、浑身湿漉漉的,就像无数希腊神话里躺在河边的、破碎的、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宙斯审判的神。
  宋时鹤低声叹了一口气说:
  “这所酒店不营业,今晚先到我家住吧。”
  “我可以自己再找酒店,你先回去吧。”
  他知道自己是无法忍受目睹先生去爱其他人的,他不想玻璃碎片进一步变成玻璃残渣,那样的话就像全盘否定了自己过去几年的信仰。
  “这附近没有酒店了。”
  宋时鹤再一次击溃他的表面和充满伪装的话语,让他真实的无措和慌乱表露出来。
  “我自己会找。”
  “你怎么找?”宋时鹤拉开季渝生遮住脸的手臂,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问他。
  看见季渝生仿佛垂樱般低伏着的眼尾,还有如同樱花花蕊泛红的眼角,宋时鹤放轻了声音说:
  “生生,跟我回家。”
  季渝生觉得宋时鹤肯定是非常清楚什么最能击溃他,他知道是他自己,他知道是喊他生生,像以前一样,千万遍。
  在宋时鹤牵着他回家的时候,季渝生突然出声说:
  “我今晚可以在客厅睡吗?”
  宋时鹤顿了顿望向他说:
  “客厅容易着凉,二楼有客房。”
  “没关系的,我在客厅睡就好。”
  如果在同一层的话,他也许会听到先生对别人说情话,也许会看到先生对别人温柔,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能忍受得了的。
  如果看不到,也许就可以掩盖嫉妒讨厌等等恶劣的心思了。先生讨厌这样的人,就像当初的明托,他知道的。
  见他异常坚决,宋时鹤沉默了一会儿问:
  “为什么?”
  还未等季渝生回答,宋时鹤突然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季渝生定睛一看,发现撞他的人是一个浑身发抖衣衫破烂的老人,他一手拿着一根粗壮的树枝,一手拿着一个铜制的碗。
  在温度偏低的雨夜,似乎只有一个身份的人会穿着破烂的衣服,拿着树枝与碗在街上游荡一一乞丐。
  而那个老人之后的话也印证了季渝生的想法。那个老人用沙哑地颤抖着的声音说:
  “两位先生,行行好,给点钱吧。”
  当季渝生想掏一掏裤袋看看自己有没有零钱的时候,宋时鹤突然把伞递给他。季渝生有些疑惑地接过伞后,他看见宋时鹤脱掉了一件外套,然后披到了老人的身上,
  “真的抱歉,出门匆忙没有带零钱,但我想也许现在你更需要一件厚实的大衣。等天气变暖,或许你可以把衣服卖掉,应该能拿到一点钱。”
  季渝生知道宋时鹤的衣服都是精挑细选的,哪只是能卖一点钱,至少也是可以让老人吃上好几顿饱饭的钱了。
  那位老人听到宋时鹤的话和为他披衫的举动立刻感动得两眼发红,离开时嘴里不停说着谢谢。
  季渝生本来也想把伞给他,但他却有些自私地不想脱去外套的宋时鹤淋雨,不想他生病感冒,就算他不再喜欢他,他也依旧希望先生能一直都平安顺利。
  “其实我应该把伞也给他的...”季渝生默默地说。
  “但你会淋雨。”
  宋时鹤接过季渝生的伞,看着前方说。
  季渝生觉得雨点都打在了他的心河,落下之时融化在他的心底,就像雨水掀开池塘的表面,直达池底。
  如果有了新的喜欢的人,就不要再对无关紧要的人那么温柔了啊。
  在雨里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宋时鹤像是努力抑制后出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沉沉的,可能是冬天的雨水太过冰凉,穿过皮肤让喉咙也生出寒意,所以话语间也有一丝颤抖。季渝生想如果不是先生的声音,这把声音大概会被雨声盖过。季渝生总是觉得在听先生讲话时,自己变成了一根琴弦,无论其他的弦弹奏什么,自己都会无法抑制地震动,比如现在他的耳朵和他的心。
  对于知道喜欢的人有了新欢的人而言,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残忍了,导致季渝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知道自己不可以如实回答,不可以告诉他自己在看到报纸上的头条时满脑子都是不行宋先生不能这样,自己一定要去找他,要问清楚他为什么这样,劝他不要这样,不可以看着他诉说自己这些年有多想念他,不可以告诉他自己这些年有在为了能和先生并肩而努力,不可以告诉他现在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他在一起。
  因为先生有喜欢的人了,自己说这些无用的事,除了为先生徒增烦恼以外,什么用都没有。或许报纸头条也是因为宋时鹤想和他的爱人安静生活,想要保护他现在的爱人,不想把感情生活暴露太多呢?
  看着宋时鹤完全朝自己倾斜的伞,季渝生心里苦涩地想,先生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喜欢他吧,不然他不会这样的。
  正当季渝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他突然记起自己当初在查机票的时候好像看到了这几周在y市上演的音乐剧的广告,于是他仿佛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
  “来...看音乐剧。”
  季渝生突然意识到雨其实不是穿梭机,反而只是很好的镇定剂和遮布,能浇灭在燃烧的火,能为在各方面丢脸的人掩盖一切心思。
  像穿梭机的感觉,仿佛只有当时才会有了。
  “什么时候的音乐剧?”
  “明...明天。”
  说完后他们二人都沉默起来,一路上都能清晰地听到雨啪嗒啪嗒的声音。
  回到家后,才刚到门口季渝生就松开了宋时鹤的手,宋时鹤的手上突然失去温度,于是站在门口回头看向他。
  季渝生对宋时鹤说:
  “你快去看看他吧。”
  宋时鹤收着伞的手愣了愣,有些疑惑地望着季渝生。
  季渝生清了清无端发哑的嗓子,尽他最大能力笑着说:
  “...你不是说他在雨天容易闹脾气吗?”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
  自己真是个不识时务的人,连来找先生的时间都那么不合时宜。
  宋时鹤这才明白季渝生说什么,他笑了笑说:
  “没事,他就发一会儿脾气。”
  “不用在意,漂亮的东西大多有些脾性。”
  然后又低头去收拾湿漉漉的雨伞。
  宋时鹤的笑像玫瑰花枝一般刺了刺季渝生,明明是这么娇惯的人,却能让先生那么喜欢,一定是比他好很多很多的人吧,而且还是让挑剔的先生觉得漂亮的。
  “先生很喜欢他。”
  “嗯,他陪着我度过了这几年的每一个雨天。”宋时鹤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朝外甩了甩伞说。
  季渝生总觉得自己的手指好像要被刺得流血了。
  “嗯,真好。”季渝生低下头说,他紧紧握成拳头的手在发抖。
  是因为雨夜的温度太低了吧。
  此时雨又开始变大,夜风随雨吹袭,季渝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尤其是在心脏的位置,仿佛下了一场大雪。
  宋时鹤慢慢走近季渝生,季渝生却只觉得那场雪越下越大,心底的积雪越来越厚。
  “你要看看他吗?我的Serein.”
  说完这句话后宋时鹤把伞伸到了季渝生身后,然后打开了伞,帮他遮住了从后面洒到他身上的雨。
  季渝生意识到先生说的是法语,但他并不知道Serein的意思,他觉得也许是对情人的爱称吧。
  这一定是一个甜蜜的、缠绵的、充满着爱的爱称吧,先生读起来的时候笑得很温柔,可惜他不能成为这个称呼的唯一听众了。
  宋时鹤收回看着伞的目光,近距离地看着季渝生眼睛上抖了一抖的蝴蝶,又说了一句话:
  “它是一只很漂亮的田园猫,我在几年前收养的。收养的那天下着晴空雨,于是我给他起名叫Serein,意思是”
  “我的晴空雨。”
  我只对先生的情人这个身份感兴趣,但我对已经霸占这个位置的人毫无兴趣。
  季渝生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正想摇头,雪却突然停了,地上的积雪也仿佛瞬间被人铲干净了。
  “你...要看看他吗?”
  季渝生觉得仿佛在一瞬间,春天的花鸟就飞过了冬天的秃枝,紧紧地拥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