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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无望的殉道者

书籍名:《如晤》    作者:时晚

  “我会去的。”
  在挂了程雁柏的电话后,季渝生手脚发冷,连手机的热度也无法让他感到热度。他脑袋发空,就像森林里的白鹿突然闯入了温度极低且迷雾弥漫的森林,丧失了目的地,于是他只能回头,竭尽全力往自己熟悉的起点跑去,妄想让风吹散悲伤,让拥抱重新给予他温度。
  时郁从他生命里完全消失的这件事让他感觉自己好像站在暴风雨中心,浑身都冻得发僵,所以他需要避风港和热度,现在立刻需要。
  而能给予他这些的,只有一个人。
  直到跑回到了熟悉的门口,按下了门铃后他才突然僵住了,手指停在了门铃的按钮上,没有再按第二次,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就是也许那个人不会在原地等他。
  他害怕一切又像今天早上一样,那个人只是在门前匆匆走过,没有给予他任何眼光,就像自己已经成为了对方人生中的过客一般。若说失而复得是双倍的喜悦和快乐,那么曾经拥有而现在却失去了,就是双倍的痛心。
  但从以前开始,宋先生在及时给予他陪伴和鼓励这件事上,好像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所以这一次,也没有。
  门打开了,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后面,季渝生突然又觉得热度如同夏日的海浪一般扑向他,让他感觉温暖起来,尤其鼻子和眼睛。
  “你怎么又──”
  打开门的宋先生看到来人是季渝生便立刻皱起眉头,一副想要质问他什么样子,可是他开口说了几个字就顿住了,因为他被季渝生狠狠地,紧紧地揽住了。
  以前拥抱季渝生的时候宋时鹤也经常会这样,他并不是有意用力,只不过是在碰触到眼前人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收紧一些力气,就像想抓住每一次机会把他真正地融到自己心里,透过温度和心跳声等等一切无法理性自控的东西,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真心实意,让对方感觉到“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而此时此刻,他却能感受到来自季渝生的,疯狂而猛烈的心跳和像夏天午后肌肤上的热度。
  所以他说不出话,甚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也和对方一样红了眼睛。
  但他知道自己终究不是这个人奔向的目的地,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后,轻轻地推了推埋在他胸口的人,开口说:“不要这样。”
  明明他说的非常严厉,可是对方却无动于衷,揽在他腰间的手甚至进一步收紧。宋时鹤顿时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力道又加深了一些,他又说:
  “季渝生──”
  “就一会不可以吗?”低着头把脸完全藏住的季渝生突然异常任性地说。
  宋时鹤到这一刻才突然发现虽然季渝生揽住他传递的热度很高,可是被他轻轻拽离的手却有些发冷。
  “我需要一个拥抱而已,我不会得寸进尺的,很短很快的,所以......可以不要推开我吗?”季渝生闷声用几近乞求的语气说,手上的力道一时紧一时又放松,就好像他心情。
  宋时鹤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松开了牵制对方的手,任由他抱着自己。
  爱这件事好像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就算他理性上用尽全力想要逃离,可是眼前的人露出伤心和脆弱的时候,他无法阻止戴上的假面不裂开。
  “......怎么了?”宋时鹤由着季渝生抱住自己一会后,开口问。
  这一问,宋时鹤的衣服顿时湿了。宋时鹤见状犹豫了一会,也轻轻地搂住了季渝生。
  季渝生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就像在雨天被淋了很久的流浪狗突然找到了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所以不停往里面缩。
  “宋先生还记得时郁吗?以前和我一起上你的课的那个学生。”季渝生揽住宋时鹤问他。
  宋时鹤想了一下,先是记起五年前的生生,而后到他身边的同学,最后到程雁柏,随后他点了点头说:“嗯,记得,你的朋友,程老师的......爱人。”
  说到“朋友”两个字,季渝生的心又一沉。是啊,自己明明是对方的朋友,这些年里却都没有常常积极地联系对方。直到现在......
  而说到爱人的时候,想起和程雁柏的那通电话,季渝生更是觉得胸口发闷。
  “他怎么了?”宋时鹤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季渝生又艰难地开口说:“时郁他去世了。”
  “什么?”宋时鹤愣住了。
  “......他留下了遗书。”
  虽然宋时鹤也有一个瞬间觉得身体的热度开始流失,可是因为觉得季渝生这么说着的时候身体又有些发抖,宋时鹤依旧伸手轻轻抚上了季渝生的背脊,想要给予他一点热度。
  而幸好他们正拥抱着,所以好像无论有什么事情发生,都不至于因为完全丧失热度而崩溃。
  “福利院的画画老师原来也是时郁。”季渝生低着头悄悄抹了抹眼睛,又说。
  “是他?画那幅向日葵壁画的那个画家?”宋时鹤显得有些惊讶。
  “嗯......宋先生也知道福利院的老师自杀了吗?”
  “嗯,”宋时鹤点了点头,说:“陈院长之前和我说过,不过陈院长看起来很悲伤,小朋友也不太好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没有去问具体。”
  “原来是时郁吗?”
  “嗯,是他。”季渝生话语里是满满的悲伤。
  宋时鹤在慢慢消化这件事的过程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之前报纸头条上那个以自主性死亡现场创造的,致敬程雁柏的艺术品,其中的艺术品就是时同学本身?”
  季渝生埋着头点了点头,说:“是,我觉得就是时郁。”
  宋时鹤想起那幅在这几个星期备受追捧的照片和以生命为献祭的艺术品,皱着眉头沉声说:“那个艺术品虽然极具破碎美,有一种殉道者的感觉,但是却总让我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季渝生却说:“可能因为即使为这所谓的‘道’献出最宝贵的生命,他殉的道依旧没有回应他,感觉是无望的殉道者。”
  “道?......你是指程雁柏吗?”宋时鹤顿了顿,问他:“他联系你了?”
  “不是,”季渝生摇了摇头,说:“是我拨了时郁以前的电话,结果是他接的。”
  “他说了什么?”宋时鹤问他。
  “他告诉了我时郁葬礼的日期。”季渝生如实回答道。
  “你打算去吗?”
  “嗯......”看着季渝生发红的眼尾,听着他哽咽的声音,宋时鹤最后出声说:“那我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