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是凌肆……便什么也不是……
凌肆感觉自己好像又在默默跟自己打赌。结果会如何他并不清楚,但内心却是平静的。
他好像十分确定……苏善爱的,定然不是那个“凌肆”一般。
而事实上……
“那是谁家的公子,好俊俏啊。”
“长得真好看啊,是什么神仙下凡吗。”
听着路人的赞叹,慕容清尘心里得意至极。既然凌肆要让他易容,他自然要将自己易容地比从前好看百倍才行。
其实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易容成凌肆那样。
他的真实面容和凌肆相比实在很拙劣,他就像是一块根本没有雕刻完成的玉,而凌肆是已经雕刻完成的,被鬼斧神工打造的惊世绝绝却不肯轻易露出本来面目。若是他摘下面具,单单是那张脸,也定然会在江湖掀起惊涛骇浪,可惜也不知道为何他从不肯。
慕容清尘常常幻想自己若是和凌肆长得一模一样……
可愔他不能易容成凌肆。
虽然最后易容结束,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艳不已,可每每拿自己的脸和凌肆的脸对比,就不免生出厌恶来。
为何还是比不过……
他如今易容成的样子,已经是他能想到他能见过最漂亮的脸。
是……那个原名是慕容清尘的人的脸。
一个音日闻名天下的美人,可愔很早就死了。那年他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他在青楼里被人当狗一样使唤,年岁虽小,每天却累死累活,一次从青楼逃出来,遇见了那个公子……
他生平第一次见到那样动人的美人,觉得他的美丽甚至超脱了性别。
只是那人实在很命苦,年纪轻轻便死了……死的那一年才十八岁。
至于他如何死的,他已经记不得了……
谁要他那时候才七岁。
慕容清尘。
似乎是他藏匿在心底的白月光,他崇拜他羡慕他,渴望成为他。
镜子里,他顶着的正是十八岁美艳绝伦的慕容清尘的脸。
凌肆同他说:“你需记得,你此时得到的绝世武功是有时效的。”
可慕容清尘没心思听那些。
他起初是高兴,好像自己终于成为了慕容清尘,而后是怨念……
果然还是不行。
比不上……
比不上凌肆……
他当然也不愿意被凌肆知道自己心里那些想法。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凌肆:“你觉得……我好看吗。”
凌肆当时只是笑笑:“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慕容清尘心想着,这不是我选的……
以前是想做慕容清尘,可现在想……
想做凌肆。
若是可以自由选择,谁不想做凌肆,拥有那样一张绝世的面容,还有那样好的武功,不用受什么苦,能当武林盟主……真是事事都让人羡慕。
不知道为何上天会如此不公平。
可面对凌肆的时候他可不敢这么说,他只能笑着说:“我有信心,苏善还是会喜欢我。”
苏善一定会喜欢我……
可他其实并无信心。
第一天潜入白莲教,换了白莲教弟子的衣服,管事的弟子让他进去给苏善送午膳,他听话地去了。
他那么好看,苏善会喜欢他吗……
为何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果然,他被苏善无视了。
他突然想到,其实白莲教教内的美人一直很多,漂亮年轻的面孔从来不在少数,而他的脸不是最漂亮的……从来不是……
可那是以前,他现在顶着的慕容清尘的脸,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凌肆,却也是艳绝天下的美人,为什么苏善还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拙劣地把午膳打翻了,苏善有些恼怒,终于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地让他滚下去。
“教主……教主我不是有意的,教主……”他被苏善的样子吓到了,想不通苏善怎么会那么凶狠。
那个人在他面前一直都很温柔,所以他一时间没有料想会是那样的反差。
之后的一切糟糕透顶……
顶着这样一张脸,主动黏上来的人数不胜数,只让他觉得烦躁,一心找机会接近苏善,结果却是每次都被人无视……
慕容清尘发现,这一切和他想的根本不一样。
他根本想不到苏善会如此冷漠。
冷漠地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
只是他依旧是他,苏善难道半点感觉不到吗?他没有感觉他和从前的“凌肆”是很相似和熟悉的吗?
“凌肆?教主没有提起过这人,虽然这人……事关宝库钥匙,各大门派没有人不想捉到他,不过自教主继位之后,的确没有提起过这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慕容清尘语气厌烦地说道,“那教主如今有什么在乎的人吗。”
“不知道,我们不是教主身边的亲近侍从,怎么会知道呢。”那人一边回答问题,一边用一双眼睛盯着慕容清尘,好像能从他身上盯出一朵花,不是没感觉到慕容清尘的意图,“你不会……是想做教主夫人吧?”
“我不够资格吗?”慕容清尘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绝美的面容透着一股诱人的姿态。
“你……够了够了。”他被慕容清尘的脸迷地晕头转向,“应该不会有人不喜欢你吧。”
“我当然知道。”
可他心里其实觉得……或许苏善就……真的不会喜欢他。
是因为苏善对“凌肆”过于真心,所以眼里容不下别人吗。
那是不是只有自己告诉苏善,其实自己就是……
可他答应了凌肆绝不暴露身份。
慕容清尘咬着牙,“我一定要接近教主,你有什么办法。”
“你在问我?”对方对慕容清尘充满了企图,怎么会心甘情愿帮他想办法呢,更何况,“我哪里知道怎么办……教主一直独身一人,可能他从未有过喜欢的人。”
“他怎么会没有喜欢的人!”慕容清尘差点就想脱口而出:他喜欢我啊……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你不怕苏善真的喜欢他?”
“嗯?”
“也是,没有那么快喜欢。应该……没有吧。”凤凰打着哈欠,“你心里其实是焦急的吧,就这么坐等着?”
凌肆叹了口气,暍了口酒。
下属急匆匆跑了进来,满脸的激动,“盟主,一切已经准本就绪,是现在就出发吗。”
“嗯。”凌肆淡淡应了一声。
“你不是对这些事情不在乎吗,怎么还挺来劲?”凤凰从不觉得凌肆是什么正义之神,所以凌肆现在如此积极地剿灭各种魔教羽翼,反而让他觉得怪奇怪的。
凌肆笑笑。那当然是因为……剿灭魔教正是系统给他派发的触发任务,剿灭的魔教数量越多,规模越大,他能得到的系统积分就越多。
也许……
如果他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他可以用系统积分救活温初沉。
“凤凰,若是我不爱温初沉,也不爱苏善……我的人生是否毫无意义?”
“为何那么说?”
“我心里也有仇恨,可仇恨早就被冲淡了。只要我想,大概很快便能让合欢派覆灭,一切对我而言,并无任何让人激动和喜悦的感情。从前怀着对温初沉执念才一步步走到如今,而现在……”
“你不爱他了吗?”
爱,只是真的累了。自我折磨,已经够了。
对苏善,也是如此。
凌肆叹了口气,“或许等他苏醒那天,我会选择在一个远离世俗的地方住下。凤凰,你说我有修仙的资质吗。”
“你自然资质绝佳,不然怎么能短短时间修到现在这个境地。只是若真的想要修炼成神,你心中的心魔可是解除了。”
他的心魔……从前是温初沉,现在多了一个苏善。而他自己觉得,既然心累到不愿意再纠缠,应该也是另外一种放下了。
“应该是吧。”
或许从此以后,无心无欲的该是他……
纵然他现在每次通过灵力看到寒潭里的温初沉也还会难受……果然也还是疲惫不堪。
想想算了。
第二天慕容清尘从外边回来,“可以再给我昨日的……那个药吗。”
“哦?”凌肆笑了。
显然慕容清尘无疾而终了。
“你以为那样的神丹能有多少?”
“所以……机会就只有那么一次?只有那么一天?”慕容清尘想说不公平。
可假使凌肆再给他机会,难道就能成功?
他昨晚悄悄潜入了苏善房间,可结果不是……
“你昨天做了什么。”凌肆问他。
慕容清尘当然不愿意说自己做的那些丑事,一双眼睛心虚地眨了眨,“一天时间怎么可能够……你帮帮我,算是我求你。”
“你求我也没有用,机会给过了。”凌肆面无表情地看着慕容清尘,“你可以另想办法。”
“我……”可他有什么办法。
其实他昨晚不只是爬上了苏善的床……他还捉着苏善的袖子,没忍住告诉他他就是“凌肆”了。
可结果呢……
苏善竟是一副要将他置于死地的样子。
在苏善心里,凌肆已经死了。而眼前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凌肆……
完全不一样的面孔。
还是这种深更半夜爬到他房间的人。
他当然不可能相信这样一个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可疑的人会是已经死了的凌肆。
“所以……就这样了吗……”慕容清尘是多么地不甘心,但是紧接着,他就感觉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好疼……为什么……”
“一会儿就好了。”凌肆依旧只是冷冰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不过是药效彻底退散的信号罢了。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看着慕容清尘痛苦扭曲的样子,虽然并无半点其他想法,可看在慕容清尘眼里,他觉得凌肆是如此高高在上,又一直用极其高傲的姿态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蛆虫一般。
过了一会儿,慕容清尘终于不再疼了,却已是累地虚脱。
他躺在地上,瞬间意识到,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他有什么资格和凌肆抗衡呢。
“不想死便乖乖地呆着。”凌肆丢下这句话自己离开了。
他之后连着又剿灭了十多个门派,魔教的嚣张气焰一时间被他狠狠打压了一番。
只是合欢派和白莲教这两个门派此时表现出来的安静却总给人感觉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难道武林盟真的能拯救正道吗?”
“合欢派和白莲教还没动静呢……谁知道呢。”
“之前江湖武林不都是在争夺一个叫凌肆的人吗,怎么又不争了?”
“为何要争那个人?”
“听说前朝留存一个宝库,里面什么宝贝都有,金银财宝各种武功秘籍……而宝库的钥匙就在那个叫凌肆的人身上,听说凌家被灭门就是因为整个。”
“若是被魔教的人找到那个凌肆,那真是天下大乱。”
“现在也一样天下大乱……我是不觉得武林盟有什么看头。”
“你竟然敢说武林盟的坏话……”
“就是,竟然看低武林盟,武林盟这些天剿灭了多少魔教,做了多少为民除害的好事!”
不知不觉,武林盟在江湖中竟也颇有威望。
白莲教。
苏善的眸光阴沉又可怕,“合欢派的人?”
“教主……现在武林盟的声势很浩大,很多教派都被他们剿灭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小门小派可以和我白莲教一比?”苏善冷笑。
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凌肆戴着半张面具的脸。一时间又恨又痛,恨不得将这人碎尸万段,狠狠报复他。
可……
又不知道为什么,当那张脸浮现的时候,他心里另外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了。
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那人隐隐有些熟悉,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后来经历一系列事情,包括“凌肆”的死……于是他的心就更乱了,脑袋没有一天不疼,心口没有一天不痛,喜怒无常的日子越来越多。神
功修炼偏偏又总是差了最后一步。
按理说……他已经做到了那一步,神功也该练成。
苏善交他的武功秘籍,原来最后一重写的是,想要修炼神功最后一层,便需亲手杀死自己一生最在意的人。这个人可能是你的亲人,爱人,好友……总归,只有一个。
而那个人,自然是“凌肆”了。
杀死“凌肆”不是苏善想要的,可在凌肆的设计下,他又的确做到了。
最在意最爱的人既已经死了,为何神功却没有修炼到顶峰?
“教主……合欢派派来的人……属下去打发走吗。”
下属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善却在心里盘算着,倘若他单独和凌肆对上,这一次的胜算又有多少?
上一次见面,他输了彻底,这一次……
为何偏偏神功还没有练成。
他许久没有说话,浑身那种冰冷可怕的寒气越发明显。九层高台上,他一身黑色的长袍,俊美的面容冰冷的一丝表情都没有,俨然已是人人都惧怕的存在。
有人说白莲教的新教主苏善其实大概已经疯了,但凡能修到教主这个位置的,多半都是有些病在身上,早晚有一天他们白莲教要被他毁了。
可谁知道武林盟突然杀了出来,只怕现在是步需等到苏善毁了白莲教,白莲教就要死在武林盟手里了。
武林盟最近颇有威望,很多小门派跑来投靠合欢派和白莲教,可这两个门派那里是顾及别人死活的主,他们是压根不会在意其他门派死活的。
要不是现在合欢派和白莲教的存亡都已经受到威胁,怎么会有合欢派有人主动来找这一事情。
可谁能想到白莲教教主竟然毫无合作的意思……
白莲教的教众心里想着是否该要自谋生路才是,可他们又哪里有那个胆子。
苏善冷笑:“教中所有人都在期盼和合欢派联手?”
“教主……”
“回答我。”
“曰”
疋。
苏善轻轻皱着眉头,“那就让合欢派的人来见我吧。”
合欢派派来的正是副教主云九九。
这个名字,苏善自然不是现在才听到。细细说来,在凌家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过面。只不过云九九或许至今都不知道……
那时候啊……
他还是凌肆身边的一个“丑媳妇”呢。
苏善想到从前的事情,只觉得心口更疼了。
从前他是温初沉,无心无情也过地很好。
如今他是苏善,饱受情爱之苦,可他不记得他是谁了。
云九九自进入白莲教的大殿就感觉苏善的眼神带着敌意。其实合欢派和白莲教本就也不是朋友。
两人交谈了一番,这期间苏善一直没说话。云九九心想着,这人果然麻烦。
可现如今的形式,难道白莲教还以为可以独善其身吗?
“你未和那个武林盟盟主交过手,不知道他的厉害。他活着便是个麻烦,唯独铲除他,才能铲除一切麻烦。其实整个武林盟能建立起来,也全是他……他便是核心,他若是美了,武林盟不成气候!”
武林盟起初只靠凌肆一人,但随着凌肆将武林盟的威望一点点扩大,也的确有很多高手重燃信心,相继加入了武林盟。其实即便武林盟没了凌肆,只怕也不会像是从前那么好摧毁,可的确……只要没了凌肆,武林盟总会慢慢瓦解。
“若是我们两派联手,天下早就是我们的。那群正道假模假样,根本不配霸占武林……”云九九谈了许多高谈阔论,觉得同为魔道之人,苏善和自己总会有相同的理念。
谁知道苏善这人对这些事情竟好似浑然不在乎一般,跟他说什么正道如何魔道如何,他根本就像是木头一样。
他似乎……也并不太在乎白莲教的存亡。
云九九觉得这人更棘手了。若是白莲教前教主,说不定还好谈一些。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在苏善身上打量了许久,心里暗暗想着苏善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打败的前教主。
同时又忍不住想,难道白莲教是因为凌肆一事……心中有怨。
云九九哪里知道“凌肆”后来的那些事情。
“当初合欢派绑架了我教弟子,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合欢派也会有主动来求合作的时候。”
“您说的弟子是谁?”云九九心想着,总不会是说的凌肆吧。
后者只是笑笑。
显然……还真的是。
云九九在这件事上无法辩解,但也知道自己必须将凌肆的事情立刻撇清才是。
毕竟……凌肆这人,的的确确早就不在他们合欢派,只是这些话,苏善当真会相信?
“凌肆这人不在我教中,你若是要我交人,我是真的没有法子。今日前来寻求合作一事,也是想着强强联手,不要让武林盟那般人占据优势……可若是白莲教不肯。”
“本座也没说不肯吧。”苏善笑笑,“但是……本座看门建设直说吧,关于宝库的事情,贵派知道多少。”
云九九愣了一下。
“当初凌肆一直身处白莲教,难道教主就没能从他手里得到宝库的钥匙?”
“若是得到了,何至于有后来的事情?”
苏善要的其实不是宝库的那些宝物,他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传闻中可以召唤已死之人灵魂的秘术是不是真的。
一一管他是不是从魔界传来,他并不在乎这些。
若有反噬,他也一样无怨无悔。
他唯独……
想要那人活过来。
他亏欠那人太多,太多……
只是云九九说他并没有宝库的钥匙,“钥匙一直都传在凌肆身上,除此以外,谁会知道钥匙……除非找到凌肆。我会派人四处搜罗,抢在武林盟之前找到人!”
他相信若是白莲教和合欢派联手,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凌肆。一一哪怕,其实他知道凌肆应该是被那个戴着班长面具的人,也就是武林盟的盟主掳走。
“他已经死了。”
苏善却冷冰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什么。”
“云九九,你隐瞒了多少事情,你心里清楚。”苏善冷笑,“武林盟盟主无名将他从你手里救走了,可你不愿意将这件事告诉我,你刻意隐瞒,想留一个后手,可你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如果合欢派不知道其他得到钥匙的办法,那么……注定没有办法得到宝库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