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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敏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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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书籍名:《脱敏疗法》    作者:卷卷耳

  曲老的八十寿辰宴会在半山的一处旧别墅举行,邀请的都是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早在两个余月前,宋聿名特意差人在古董行的拍卖会上拍了一只上好的金莳绘松鹤香合当作贺礼,足以见得对这场宴会的重视。
  抵达半山府邸,宋非玦换上一身准备好的妥帖西装,随宋聿名一起进了别院。
  这场宴会说是曲尧为了父亲的八十寿辰庆祝而举办,其实也不尽然。至少来往的宾客间都心知肚明,势头正好的曲尧才是宴会真正的主角。
  而此刻,曲尧正被簇拥在宾客中央,边与人谈笑风生边举杯致意。宋非玦用余光瞥见宋聿名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平常。
  不远处,曲太太与温沛棠在一隅角落里低声交谈,大多都是曲太太在说,温沛棠轻轻点头,或是简短地回上两句。
  宋聿名的脚步停顿片刻,随即大步朝那个角落走了过去。
  温沛棠也瞧见宋聿名过来了,她整个人都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又竭力稳住了,将视线定在了紧随其后的宋非玦身上。
  宋非玦向曲太太颔首问好,他的视线略过温沛棠身上穿着的酒红色礼服裙,没有停留。
  温沛棠气质温婉,向来只爱浅色,不爱亮色,想来也该知道她身上的礼服出自谁的手笔。
  更何况今天是温敬良的忌日。
  双方互相打了招呼,曲太太极会审时度势,也清楚宋聿名的出席是为了什么,说的都是宋聿名惯听的漂亮场面话,然而曲尧似乎始终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
  宋聿名面色不改,温沛棠的脸却越来越苍白。
  好在宴会很快就开始了,待主持人宣布开幕,刚刚还在宾客中央谈笑的曲尧同曲老一起出场了。
  曲老虽然已有八十,但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作为台面上的主人公,他率先发言了一段,然后由曲尧致辞。
  “还好吗?”宋非玦听见曲太太在后面轻声问温沛棠,“三楼还有客房,等下开始了你先去歇一歇。”
  温沛棠拒绝了,只说自己无碍。后半句的话有些模糊,宋非玦不用想都知道,温沛棠此刻一定是面色惨白,连身形都稳不住的状态。
  可她一刻也不能放松。
  宋非玦抬起头,望向台上的面带笑容的曲老。
  他想,温沛棠望向台上的人时,或许在想——
  有人在父亲的诞辰举办宴会,有人在父亲的忌日为别人的父亲庆祝诞辰,这多荒诞。
  直到曲尧致辞结束,侍者将馥郁的浅金色液体倒入最上层的香槟塔,一层满了,继而流向下一层,宴会宣布开始。
  温沛棠挽着宋聿名的手臂,宋聿名与谁攀谈,温沛棠就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笑脸。
  光看背影,两个人完全是一对毫无间隙的亲密爱侣。
  宴会进行过半,宋聿名询问侍应生休息室在哪里,他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向温沛棠,体贴地解释:“我夫人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侍应生了然,躬身为宋聿名指了一个二楼的房间。
  宋聿名微笑道谢,而后转头看了一眼温沛棠,抬起手臂,示意温沛棠挽上来。
  温沛棠身体紧绷,下意识后退一步:“等一下,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找曲太太,她已经答应我……”
  “说什么呢,”宋聿名箍住温沛棠的肩膀,手上微微用力,脸上笑意不减,“你累了。”
  温沛棠的眼睛彻底黯淡了下去。
  休息的房间在二楼倒数第三个,温沛棠挽着宋聿名走在前面,宋非玦跟在后面。
  宋非玦始终是沉默无言的,方才有两个别家的小姐主动来与他聊天,宋非玦瞥见宋聿名有上楼的意思,一改常态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径直跟着上去了。
  宋聿名知道宋非玦跟上来了,依旧不露声色,只有在进门的那一刻挡了一下。
  宋非玦及时扶住了门框,让门不至于完全合上。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温沛棠仍在哀哀地自欺欺人。
  宋非玦不说话,直视着宋聿名的眼睛,依旧没有放手。
  半晌,宋聿名先笑了一声,松开了手。
  宋非玦侧身进了房间,掩上门。
  “关上门。”宋聿名命令。
  宋非玦不动,于是宋聿名又重复了一句“关上”,这次不等宋非玦有动作,温沛棠先向前几步,急急地压下把手。
  温沛棠似乎忘记她的儿子已经比她还高了,她转过身,像小时候一样,潜意识地挡在宋非玦身前。
  比起真正的客房,这个房间更倾向于一个不常用的休息室。空间不算太大,角落里甚至还放了一根电击棒,大概是巡逻保安的东西。
  宋聿名对那根电击棒起了兴趣,他先是拿在手中把玩,而后又坐在沙发上,为自己斟了一杯红酒。
  “坐下吧。”
  温沛棠对宋聿名惟命是从,却从不让宋非玦与她一样。比如现在,她犹豫两秒,便依言在一旁的沙发坐下了。
  宋非玦直直伫立在她的身侧,心中有了预感。
  果然下一刻,宋聿名握在手中的高脚杯就掷了过来。
  宋非玦反应快,伸出手挡了一下,那支高脚杯砸在他的手背上,又落下,在他脚下摔了个粉碎。
  “我说过的,”宋聿名扯了一张纸,缓慢擦拭不小心滴在手上的红酒,“小心一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这一次的避开远不如上次容易,宋聿名站了起来,俯身越过碍人的方桌,揪住温沛棠的头发,迫使她说话。
  宋非玦下意识倾身去阻挡,却被宋聿名示威似的,狠狠抓住温沛棠的头发往下砸。
  温沛棠的额头重重砸在方桌的棱角上,她不敢大声呼救,也知道不回答会让宋聿名更加暴怒,只能吃痛地小声回答:“曲太太答应过我了,只要再等一下……”
  话还没说完,被压制的疼痛感就忽然一轻,温沛棠预感不好,抬起头看见宋聿名已经仰倒在了方桌旁,桌上散乱一片,而宋非玦挡在她的前面。
  “够了吗?”宋非玦问。
  宋聿名的领带歪了一点,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宋非玦。俄顷,他干脆扯下了领带,大笑出声。
  无形的恐惧攥紧了温沛棠的一颗心,她惊恐不定地想要解释,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侍应生的声音。
  “宋先生,曲先生在庭院等您。”
  对方好像没听到刚才的声响一样,语气稀松平常。
  宋聿名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讽刺地翘起,回答了句“知道了”,把那条领带上的褶皱抚平,慢条斯理地再次系上了。
  房间内仿佛一出闹剧落幕,漫了半张地毯的红酒和破碎的玻璃高脚杯,还有满桌狼藉,隔着一张方桌对峙的宋非玦与宋聿名。
  系好了领带,宋聿名从容地站了起来,捡起那根电击棒,绕过那张方桌,慢悠悠地走到宋非玦右侧。
  第一次的电流不大,宋非玦的膝盖被重重一击,他听见宋聿名冰冷的声音:“跪下。”
  见宋非玦没有反应,宋聿名冷笑一声,这一次他调了最大的电流。
  先是不受控制的疼痛,然后是麻木的条件反射,宋非玦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电流流经他的膝盖,再往下到无知觉与抽搐的撕扯。
  在电击棒第三次扬起前,宋非玦直直跪在了那滩玻璃高脚杯的碎片上。
  透出黑色西装裤的,是红酒渍,还是洇出的血迹,没有人能分得清了。
  温沛棠的反应远比刚才更大,她向前扑了过来,哆嗦着手想拉起宋非玦,却又顾及着已经扎进去的玻璃碴,肩膀不住地发颤。
  “想跪就跪得久一点,”宋聿名刻意压低声音,不急不缓地正了正身上的西装,把那根电击棒随手扔到沙发上,“还真是训狗的好东西。”
  隐约间,宋非玦听见宋聿名打开门,对门外的侍应生嘱咐:“犬子莽撞,不小心打碎了休息室的高脚杯,还要麻烦你们收拾了。”
  对方说了什么,宋非玦已经全然听不清了,迟来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麻木地直起身,片刻后,外面的侍应生敲了敲门,问是否能进来收拾。
  温沛棠没有立即回答,她慌乱擦干脸上的泪痕,踉跄走到门外开了条小缝,麻烦对方准备酒精和棉片。
  侍应生似乎并不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礼貌地应了。
  宋非玦僵硬地俯身捡起刚才不小心滑落到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新的消息,来自方知潋。
  他没有兴趣查看,直接按了关机。
  温沛棠嘱咐完需要的东西,转过身正好对上宋非玦的目光。她的眼睛因为哭泣还红着,而宋非玦的眼里却是望不清虚实的安静,像一滩再也起不了波澜的死水。
  久久对视一眼,温沛棠先别开了目光,她背过身,近乎崩溃地捂住脸,不让哭泣漏出一丁点声响。
  宋非玦收回视线,半晌,他向后陷进沙发,慢慢阖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