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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敏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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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书籍名:《脱敏疗法》    作者:卷卷耳

  方知潋打过一种花牌,规则很简单。首先按照花牌代表月份的点数比大小,然后由月份小的庄家打出初牌,双方每回合轮流出牌,通过与桌面明牌配对成功得分,直到牌堆全部打完。
  打花牌不需要多少技巧,赢面的关键在于运气占一半,心理战术占另一半。
  可惜方知潋牌运太差,心理战术也玩不来,每次一拿到暗牌,别人看他的表情就能对牌面知晓一二了。
  比如现在,方知潋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就像是把全部手牌明明白白地罗列在牌桌上,输赢已经昭然若揭了。
  说出来的那一刻,方知潋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心反而松开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内心只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该来的总算来了。
  从方知潋察觉出对宋非玦感兴趣开始,后来到举棋不定的心动,在被窝里循环播放一晚上《冬天的秘密》,他早就该知道了,该来的躲不掉。
  沉默了十几秒,又或者只是几秒,时间被等待无限拉长,宋非玦说:“抱歉,我不是同性恋。”
  远处的路口一辆出租车驶过,按了一下喇叭,发出短暂的嗡鸣,给了方知潋缓冲的时间。
  “嗝——”不在预料之中的是方知潋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把心里过了一遍的草稿噎得七零八散,“我,我也不是同性恋。”
  方知潋还不知道接下来的这句话会在几年后成为一句烂大街的话,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的:“我只喜欢你。”
  他说完这句话,宋非玦难得停顿了一下,没有接话。
  这次方知潋决定趁下一个嗝来临前把该说的都说完,然而告白是临时起意,被拒绝是板上钉钉,他来不及思索,只好有一句说一句地往外冒。
  “我知道有点突兀,但你可以考虑试一下。”
  “没有人天生就是同性恋,但有人试一试以后才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恋。不是,说反了……”
  实在无话可说,方知潋开始一一数起来自己的优点,两只手数不过来,连不挑食能吃苦耐劳都算上了。
  “反正,嗝……”方知潋终于编不下去了,硬着头皮总结,“千好万好,不如我好。”
  缄默半晌,对面没了动静。
  方知潋犹豫好半天,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看见宋非玦正歪着头,眼里含笑地望着他。
  “不吃葱。”宋非玦竖起一根食指。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且细长,腕骨形状清晰,称得上漂亮,让方知潋移不开眼。
  “姜。”
  “蒜。”
  “香菜。”
  宋非玦每提及一个,就漫不经心竖起一根手指。
  “对了,还有不吃辣,”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竖起最后一根手指,然后用似笑非笑的神情望向方知潋,重复了一遍,“不挑食吗?”
  方知潋被宋非玦这么轻飘飘看一眼,三魂七魄丢了一多半,愣愣地盯着他光洁白皙的手心,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假如他是流浪小狗就好了。方知潋想,在偶然遇见的时候,可以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一蹭宋非玦的手心,又或者深深低下头,把毛绒绒的后脑勺埋进宋非玦的手掌。
  可惜方知潋不是小狗,宋非玦也不太像会主动去摸流浪小狗脑袋的好心人。
  宋非玦是那种,好像很喜欢看灰头土脸的小狗因为他一句话就露出迷迷糊糊的样子,但是等真看到了,又会毫不留情收回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我也可以不……”方知潋欲言又止。
  “抱歉,”宋非玦敛了笑容,“我们还可以继续当朋友。”
  他说“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轻微卡顿了一下,如同学校中午的午间广播,偶尔会由于信号造成吞音卡顿。
  没有被摸到头,还沉浸在伤心情绪里的小狗是不会察觉到这些的,甚至还又打了个嗝。
  宋非玦有属于自己的一套规则。
  被表白的时候,在该微笑的情况下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模式化笑容,在已经拒绝了对方伤心的情况下提议继续当朋友,尽管对方可能是他印象中第一次见面的人,但宋非玦已经相当熟练地习惯了使用这个中性词。
  通常下一步需要再重新挂上笑容,不同于之前的笑,这次只要稍微扬起一点弧度,眼睛直视着对方,会显得更真诚。
  然后方知潋却打断了下一步的进行。
  “那我可以追你吗?”方知潋猛地抬起头,已经全然不是刚才那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了,眼神异常明亮,“我想追你!”
  宋非玦露出了一种方知潋看不懂,很奇怪的神情。
  是尚在掌控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然而下一秒,宋非玦的神情重新恢复了平常。
  “可以。”
  宋非玦回答得平淡,他侧过脸,用很轻松的语气对方知潋说:“不过最好不要。”
  直到磨磨蹭蹭快到家,方知潋还是没想明白宋非玦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以,不过最好不要,为什么不要?非要会怎么样?
  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方知潋漫无边际地想,宋非玦好像一幅复杂的拼图,也许有214块,也许有216块。而他只是碰巧捡到其中一块的人。
  模棱两可的轮廓,似是而非的遐想。宋非玦总是喜欢抛出一个旖旎的缺口,让方知潋对着那一块仅有的拼图,痴人说梦地妄想拼凑起一整幅完整。
  从公交车站到家会途径私立幼儿园门口,发电站的电线上满是回巢的鸟,一条街上,有卖养乐多的冰箱小推车,有像绿色邮箱的小报亭。
  比起临川繁华的市中心,这里更像是不褪色的,属于老城区的遗址。
  方知潋从冰柜里拿酸奶的时候动作豪气,到了结账窗又变得小心翼翼了。
  “八、九、十……一共十瓶,您看对吗?”
  “对,”结账的阿姨数了两遍,也不问买这么多做什么,只管收钱,“要袋子不?”
  方知潋拒绝了,费劲地把玻璃瓶子一个个往外拢。
  两排整齐的酸奶玻璃瓶摆在结账窗外,结账的阿姨斜了他一眼,也不嫌他挡了视线,看热闹似的捡起瓜子边看边嗑。
  方知潋拧开一个瓶盖,自己碰了一下摆在最前面的玻璃瓶。
  玻璃瓶碰撞发出咣当一声,方知潋理都不理,仰头把一瓶酸奶灌了个干净。
  结账阿姨眼看着他把一瓶灌完,看热闹的同时还不忘热心道:“小同学,给你根吸管?”
  老式的玻璃瓶酸奶又稠又黏,方知潋喝完更想打嗝了。他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转眼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掏出手机拍了张整齐罗列的酸奶瓶照片发给祝闻。
  还附了一句:借酒消愁愁更愁,
  祝闻消息回得快,但实在没什么眼力见儿:酒在哪儿呢?
  方知潋懒得搭理祝闻,又拧开两瓶咕噜咕噜灌下去,在心里自我攻略:古代娶老婆还要八抬大轿呢,他能这么随随便便表个白,宋非玦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地接受啊。
  但是心情还是好不起来。
  自我攻略完一看还有七瓶酸奶,方知潋更惆怅了——他喝不动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还是再问结账阿姨要个袋子,结果结账阿姨先他一步,一伸手捡起两个拧开的瓶盖,眉开眼笑道:“你这个中奖了啊。”
  “还有奖?”方知潋一头雾水地凑近看,才发现瓶盖上印着四个小字:
  再来一瓶。
  来不及阻止,结账阿姨已经回收了两个瓶盖,又拎了两瓶酸奶递出结账窗外:“小同学尽管喝啊。”
  “……”方知潋不想喝了。
  勉强又喝完两瓶酸奶,方知潋皱着脸一看瓶盖,结果又是两瓶都中奖了。
  这次他比结账阿姨的速度更快,手心一扣,把俩瓶盖摊开,一脸真挚地递给结账阿姨:“阿姨,这两个送您,祝您也有再来一瓶的好运气。”
  结账阿姨一愣,没多想,笑呵呵地接过去了:“那就谢谢你了啊,小同学。”
  “阿姨您客气了,”方知潋终于趁机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能给我一个塑料袋吗?”
  回家的路上,方知潋拎着一大兜酸奶往家走,玻璃瓶在塑料袋里撞得叮当响。
  他打了个酸奶味儿的嗝,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和宋非玦聊天对话框里三分钟前发过去的“不醉不归”,还有一排酸奶瓶的照片。
  停顿了两秒,方知潋找补似的在后面添了一句:“发错了。”
  作者有话说:
  为学人精笨蛋小狗点播一首《相爱没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