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归途(3)
黎子言曾经是自信的，他有着温柔优秀的父母，还有一个疼他的大哥。他的生长环境是阳光的，温暖的，所以他的成长也格外的幸福。然而当一切来临时，他的世界遭受了最为严重的摧毁也最为严重的崩塌。
曾经疼爱他，以他为骄傲的父母，此时看他却像是看一个失了疯的精神病人，将他送进戒断中心。训斥他，责骂他，鞭打他，只因为他喜欢一个男生。
黎子言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性向是错的，他只觉得自己喜欢错了人，他不认为喜欢一个男孩要受到这么多的责备，可是当父母真正的对他露出那种失望的眼神，用最伤人的话语来刺激他的时候，他还是被狠狠的伤害了。
身边那些原本围着他的朋友，此时看他也像是在看沾了垃圾的东西，格外的厌恶，甚至有人还欺辱他，想要看他是否与别的男生有异。
黎子言是柔软的，柔软的人都有最为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可是他那层保护自己的盔甲已经被他最亲的人，最近的人，一点一点摧毁了，只剩下赤裸的内心，任由其他人践踏。
“我从来没有看到他那样瑟缩的样子，就像是在雨夜中受伤的小猫，自己一个人寻找归处，却又无处可归。”韩知遥一想起段记忆，就感觉心中像被人用刀子划一样疼痛。
“当面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明明不认识我，我们只是陌生人，他却愿意对我施以援手，背着我去学校报道。”韩知遥闭上眼，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是他给了我第一束光，我想追着他，想和他并肩，却没想到，没能保护得了他。”
韩知遥刚上高中的时候有些瘦弱，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豆芽菜，病恹恹的，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也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刚开学的时候，他被自行车撞到，受了伤，很快就要来不及了，是黎子言把他从地上背起来，带到班级，又在下课后第一时间过来带他去医务室处理。
那个时候，黎子言便在韩知遥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无可取代的位置。
第二次见面时，韩知遥被人孤立，一个人坐在食堂吃饭，看着自己不算优秀的成绩。黎子言走到他的身边，分给他一杯可可奶，分析了他试卷的错误点，耐心的分析。
韩知遥不知道黎子言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但是他知道，这个学长对于他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在一个学校，想要遇到并不难，韩知遥没事就跑到黎子言的班级门口看着黎子言，自己也在为了黎子言慢慢变好。
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同情恋在学校还算是一件猎奇的事件，倒是有不少女孩对这件事很包容，但是以此为恶心的人也不在少数。
黎子言一个月没有回学校，等他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的软肉消退，眉宇间也带着愁容。
高三太紧张了，黎子言被同班的人孤立排挤，甚至还有不少其他班级的男生来到他们班指指点点。
到底是青少年，谁还不是人心肉长的，经历了家人的伤害之后，少年的心早就已经伤痕累累。终于在内外压力下病倒了，高考也因此受了影响。
韩知遥想去黎子言班主任那里问一下黎子言的去向，可是班主任那里也并没有消息。
而再次开学，韩知遥的心再一次点燃了。
“我想过去和他说话，可是身边一旦有人靠近，他就会止不住发抖，满头冒汗，只能一个人坐在墙角，”韩知遥深吸了一口气，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心脏绞痛，“我……我不敢靠的太近，我怕他不舒服，只能守着他。”
每天偷偷地给黎子言送一杯可可奶，即便黎子言不喝，他也会这么做。留下一张写满了激励的便条，韩知遥也不留姓名，却依旧乐此不疲。
但是心灵上的伤害并不是一时间就能够弥补的，曾经那个自信温暖的前面现在变得寡言，做什么都瑟瑟缩缩，韩知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子言很厉害，他考上了最好的大学，我不想落后，一直跟着他。”韩知遥脸上出现了一点笑意，可是这个笑意却苦涩。
或许是觉得不会和过去再有牵连，又或许是因为高三那一年的自我封闭让他的心多了一层壁垒，大学以后，黎子言仿佛与世界和解了。
他不再瑟缩，却也不再自信，他依旧温柔，但是却不再敞开心扉。人人都喜欢他，却人人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一旁的黎父黎母已经泣不成声，韩知遥说的这些，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当时满心都是对孩子性取向“有问题”这件事的震惊和失望，哪里记得黎子言再怎么听话，他也是一个孩子，他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和支持。
他们难以想象，黎子言在经历了他们的责骂之后，是怎样面对生活的。他们以为是黎子言叛逆，不顾及他们的感受伤害了他们，硬生生地拖了四年没和黎子言见面，现在才明白，错的是他们自己。
“是我对不起，子言，都是我……如果我早一点醒悟，早一点过来找他就好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黎父失去了以往的儒雅，黎子言上大学的第一年，他就已经开始去了解同性恋的知识，他知道这并不是病，也知道所有的感情都值得被尊重。
他和黎母却一直端着，不愿意先低头，是他们错了。
“叔叔，你那个这么说，我想子言也不会怪你的，”韩知遥眼睛放在黎子言的身上，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希望能亲口对他说，我喜欢他，或许我早点表白，不要走那么多的顾虑，就好了。”
黎母已经哭到虚脱，被黎子寒抱在怀里，黎子寒闭上眼，他也错了，他以为自己对黎子言的关爱足以安抚黎子言内心的伤痛，这么多年，他没有和黎子言断过联系，说的最多的却还是希望他回家。
可是他却忘了，是他们亲手把黎子言的家毁了。
四个人，坐在病房里，脸上都是泪痕。
两位老人毕竟上了年纪，黎子寒送两位老人去了一旁的酒店，回到了病房。
韩知遥正跪在地上，一点一点亲吻着黎子言的手背，“求求你醒过来吧，子言，我不能没有你。”
“如果可以，用我来换你，让我陪着你重新来过，求你。”
嗡——
床头的心脏记录仪变成一条直线，房间内的灯闪烁不停，黎子寒走到床边，和韩知遥一起护住黎子言，下一秒，却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