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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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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成何体统》    作者:七英俊

  岑堇天:“敢问陛下,草民有生之年,能否看见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夏侯澹与他对视片刻,郑重道:“此为天子之诺。”
  岑堇天浅淡一笑,跪地道:“愿为天子效犬马之劳。”
  所有学子最终心平气和地围坐在一起,与夏侯澹商议了两个时辰,最后还唤上烈酒共饮了一杯。
  夏侯澹与庾晚音亲自将他们送回渔船,望着他们戴回伪装,撑舟离去。
  两人还没有转身回舱,便听喀啦一响。
  不远处的渔船,就在他们眼前开始迅速下沉。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
  夏侯澹猛地转头:“暗卫,掉头救人!”
  有几个通水性的学子果断弃了渔船,朝着画舫游来,余下的还在徒劳地往外舀水。
  便见平静的水面骤然生变,游到半途的学子忽地呛水挣扎起来,身后凭空冒出了几道刺客的身影!
  庾晚音一声尖叫,只见水中一片暗红漾开,杜杉已经被刺客从背后抹了脖子。
  夏侯澹的暗卫纷纷跳入水中去与刺客缠斗,试图保护学子。
  北舟站在船头,目光如电扫视了一圈,指了指湖岸某处,简短道:“那里。”
  话音刚落,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举起的袖中就“咻”地射出一物,闪电般直冲着湖岸而去!
  紧跟着岸上传出“当”的一声巨响,有人挡下了这一物。
  直到此时,庾晚音才刚看清他所指的地方,确实立着几道人影,其中一人被其他人挡在身后。
  虽然看不清眉目,但用脑子一想也是夏侯泊无疑。
  北舟袖中“咻咻”连声,竟是攻势不断。夏侯泊的侍卫举剑抵挡,渐渐吃力起来,护着夏侯泊左躲右闪,很快就倒下一人。
  水中的刺客发觉不妙,分了几个人来阻挠北舟。
  夏侯澹的暗卫顿时占了上风,护着哭爹喊娘的学子游向画舫。
  庾晚音左右一看,船上有两只救生用的木桶,一头连着绳子,连忙抱起来抛向众人:“抓住!”
  李云锡体魄健壮,无需暗卫帮助,自己游得最快,一把抱住了一只木桶。庾晚音连忙往回拉绳。
  松弛的绳子猛然紧绷!
  一名刺客在混战中受了伤,又被打落武器,只能闭气入水伺机而动,此时突地冒出头来,拖住了李云锡。李云锡猛烈挣扎,刺客只是死死钳着他不放,要把他拖入水里。
  李云锡口鼻呛水,终于呼道:“救——咳咳咳……”
  庾晚音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拽绳子:“别放手!”
  她吃不住那头的重量,整个人都朝船沿滑去。背后伸来另一双手,与她一道抓住了绳子。
  夏侯澹咬牙道:“我也拉不过。”
  庾晚音:“闭嘴,拔河!”
  “端王来了,你的实验结果如何?”
  “我已经不在乎了。”
  无论是因为预见了此处,还是追踪到了此处,夏侯泊终究来了。
  他来了,就要在他们眼前杀死所有学子。
  是控制,也是震慑。
  他要吓破他们的胆,让他们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按照她胆小如鼠的本性,此时也确实该被吓破胆。
  但是物极必反。
  庾晚音怒发冲冠。
  她一直觉得站在端王的角度,从小遭受太后虐待、夏侯澹欺负,苟延残喘到了出宫建府,又有感于朝政腐败,想要取而代之,一切行为有他的道理。
  然而,水中挣扎的这几个人,是未来的肱股之臣、社稷栋梁,稳住大夏的最后希望。
  如果他是纸片人,那就是在滥杀无辜。
  如果他来自更高层,明知他们是谁,还轻易下令抹杀,那就是为了自己乱世枭雄的未来,提早宣判了旱灾中无数人的死刑!
  “我恶不过他,这点他赢了。”庾晚音死死拽着粗糙的绳子,掌心皮开肉绽,“但哪怕他是神,我也绝不会投诚!”
  夏侯澹的手心也磨出了血,听她咬着牙关说得含混:“你说什么?”
  庾晚音青筋爆出,朝天怒吼:“干他!!!”
  这一声吼得几乎撕裂了嗓子,回音在空荡荡的湖面上传出老远。
  庾晚音直直瞪向岸上之人。隔得那么远,彼此的五官都看不清,但玄而又玄地,她却怀疑对方露出了一个兴味的笑。
  庾晚音恶向胆边生,双手间陡然爆发出一股蛮力。水中的刺客与李云锡拉扯良久,已经力竭,没料到她突然发难,竟被她拽动了,身不由己地漂向了画舫。
  庾晚音的血液被挤出指缝,顺着绳子一滴滴地往下淌。
  与她对抗的那股力量忽然消失,她踉跄着倒退一步,撞到了夏侯澹身上。
  刺客终于气力不济,放开了李云锡,独自沉了下去。李云锡抱着木桶浮出水面,呛咳不止。
  几人这口气刚刚一松,就见水中冒出一双手,狠狠掐住了李云锡的脖子!
  刺客诈死!
  庾晚音与双目暴突的李云锡对视着,心中的恐惧瞬间没顶,绝望道:“救——”
  下一秒,一道身影如飞鸿般掠去,一脚蹬在刺客的天灵盖上,“喀啦”一声送他归了天。
  北舟终于解决了面前的敌人,有余暇清扫战场了。
  庾晚音发着抖四下扫视,除了开场就被抹脖子的杜杉,剩余的学子都被救下了。
  那些刺客原本人多势众,几倍于夏侯澹的暗卫,结果来得壮烈,送得轻松。一场厮杀虎头蛇尾地结束,岸上那几人不知何时也撤退了。
  水中余下几个刺客彻底失去斗志,转头朝岸上游去。
  北舟看了看夏侯澹。
  夏侯澹:“一个都别留。”
  北舟点点头,结果了逃兵,又跳入水下搜查了一番,把一个闭着气的漏网之鱼捞上来宰了。
  一具具尸首横七竖八地漂浮着,将这一方湖水染成血红色。
  学子们重新上了画舫,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湿淋淋地蜷缩在船舱里,只能由暗卫帮着临时处理伤口。
  北舟从怀中摸出一瓶药粉,对夏侯澹和庾晚音道:“伸手。”
  四只手摊开,暗卫呼啦啦跪了一地:“属下该死。”
  北舟撒着药粉眼圈一红:“刚才不该让那厮死那么快。”
  庾晚音摇了摇头,低头望着一旁那具蒙住脸的尸体——杜杉被打捞了上来。
  就在一刻钟前,这个人还满腔壮志,与他们共饮着烈酒。在原文里,他虽然有些胆小怕事,但因为死要面子,不甘输给这些同期,最终也咬着牙接受磨砺,成长为了泽被一方的良臣。
  庾晚音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走向船舱角落。
  尔岚缩成一团坐在那里,拒绝了暗卫的包扎,面容紧绷地盯着地板。
  庾晚音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肩上:“还好么?”
  尔岚骤然抬头,面露戒备。庾晚音安抚地笑笑,用最小的声音说:“没事的,挡一挡。”
  尔岚便也笑了笑。
  夏侯澹一直背靠船壁站着,若有所思。
  待学子们包扎了伤口,喝下热茶,神色镇定下来,他才开口道:“方才潜伏水中的刺客已经全死,即使偷听到了船里的对话,也传不出去。诸位又做过乔装,端王应该无从得知你们的身份——但朕也不敢作保。若他查出朕今日见了谁,恐怕诸位的名字已经上了他的暗杀榜。”
  庾晚音与学子们一道抬头望着他。
  夏侯澹:“经此一役,诸位还想冒险潜入朝堂么?现在入朝为官,为免引起注意,必须改名换姓,抛却过往的才名,甚至很长时间不能再回乡。明年科举时,朕会另外找人顶用诸位曾经的名字,圆了这个谎。”
  庾晚音心想:这倒是个聪明法子。端王和谢永儿都没见过这几个考生的真容,只知道名字而已。如此一来,端王按照谢永儿给的名单去找人时,就会找到几个赝品。
  夏侯澹话锋一转:“若是就此萌生退意,亦在情理之中。只是诸位已经得涉机密,朕不能放尔等自行归乡,万望谅解。”
  李云锡摸着脖子上紫黑的指印,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那陛下要如何?像方才那样亮剑杀我么?”
  夏侯澹笑道:“不会。朕会找个远离这片泥淖的地方安置你们,也不强迫诸位出谋划策,行谋士之实。诸位只需安心读书,待都城局势稳定,无论是谁坐稳那个皇位,你们仍会是清清白白的可用之才。”
  几个学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