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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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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成何体统》    作者:七英俊

  谢永儿在端王党中其实是个名人。
  不仅因为她跟端王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绯闻,也因为她出的主意,常常如神来之笔,匪夷所思,却又每每如窥破了天机一般,能未卜先知,所言必中。
  听到这个名字,夏侯泊顿了一下。
  谢妃在千秋宴当晚滑胎,经太后与皇帝一闹,滑得无人不知。心腹们对她腹中孩子的生父多少有些猜测,此时不禁八卦地偷瞄端王,试图打探他对此事的感想。
  夏侯泊召来一名探子:“谢妃在宫中如何?”
  探子:“滑胎之后,发热不起。皇帝大怒,说要彻查此事整顿后宫,还派了侍卫保护她养病。”
  说是整顿后宫,但后宫这些年没有任何孩子出生,大家都明白这锅是谁的。
  心腹们八卦的眼神更加热切,似乎想瞧瞧自己侍奉之主究竟有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夏侯泊停顿的时间比平时略长一些,眉间也隐隐染上了忧色。
  心腹们莫名松了口气,却听他道:“胎都滑了,应该无人会再害她,此时还派人手保护,似有些蹊跷。”
  心腹们:“。”
  这就是你的感想?
  这真的还是人类么?
  夏侯泊:“总之想办法递张字条进去,说我想与她一见吧。”
  此时此刻,谢永儿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怎样的风云中心。
  她睡得昏昏沉沉,惊醒时还神智混沌,蓄在眼眶中的泪水一下子滚落下去,渗入了枕头。
  “你梦见谁了?”有人在床边问。
  谢永儿迷迷糊糊地扭过头,夏侯澹正俯视着她。
  “你一直在道歉。”夏侯澹唇角一挑,语带讽刺,“梦见端王了?孩子没了,你对不起他?”
  谢永儿直愣愣地望着他:“不是。”
  夏侯澹:“那是谁?总不会是我吧?”
  谢永儿回过神来,闭口不答了。
  夏侯澹“啧”了一声:“说说呗,反正现在大家都不用演了,你也死定了——”
  “行了行了,我来吧。”庾晚音从他身后探出头,伸手摸了摸谢永儿的额头,欣慰道,“可算退烧了,这古代医疗环境真是吓死个人。你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谢永儿还是不说话。
  庾晚音转身去推夏侯澹:“你先出去,我跟她谈谈。”
  夏侯澹错愕:“为什么赶我?”
  庾晚音对他一个劲儿使眼色:“没事的,交给我。”
  她关上门,重新回到谢永儿身边:“还难受么?”
  谢永儿费力地支起上身,靠坐到床头,强打精神问:“你们也不必唱红脸白脸,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庾晚音笑了:“行,那我就直说。端王送了张字条进来,约你今晚在冷宫那破房子里私会。”
  谢永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今晚就得放我出去见他。”
  “怎么,不放你的话,你还指望他打进来救你?”
  “不。若是让他发现异常,我就失去了他的信任,对你们也就失去了价值吧?你想拉拢我,不就是为了套他的情报吗?”
  庾晚音顿了顿,嘀咕道:“这会儿倒挺聪明。”
  谢永儿怒道:“我本来就很聪明!我输给你是输在了信息不对称,你不要搞错!”
  “你输给我?不对吧,我俩本来就没什么可争的。”
  “事到如今说这种漂亮话——”
  庾晚音认真道:“非要说的话,你难道不是输给了端王吗?”
  谢永儿:“……”
  庾晚音对着她苍白的脸蛋看了半晌,突然跑去搬来妆奁,道:“转过去。”
  谢永儿:“做什么?”
  “今晚不是要约会吗,给你做个妆造。”庾晚音扶着她的肩膀转了转,让她背对着自己,举起梳子开始给她梳头,“女生寝室八卦时间,你没经历过吗?”
  谢永儿:“没用的,别对我打感情牌。”
  庾晚音不为所动,径自八卦了起来:“所以你刚才真的梦到夏侯泊了?”
  谢永儿紧紧抿着嘴,摆明了非暴力不合作。
  “这么卑微吗?”庾晚音连连摇头,“你还记得自己是现代女性吗?他明知道你会被太后逼着堕胎,还让你怀上了,这种无情无义的狗男人你还道歉……”
  谢永儿抿不住了:“都说了不是他。”
  “那是谁?肯定也不是夏侯澹啊。”庾晚音皱眉想了半天,一惊,“难道是我?你终于良心发现,明白我对你的好了吗?”
  谢永儿:“……”
  庾晚音一脸感动:“姐妹,恭喜你终于悟了,不过道歉就不必了,我这人心胸比较……”
  谢永儿忍无可忍:“是我妈。”
  “?”
  谢永儿背对着她低下头:“可能是因为得知了你俩的身份吧,我梦见了一点穿进来之前的事。我穿来之前还在为了无聊的事跟她吵架,都没来得及道个歉。”
  庾晚音本来是抱着做攻略任务的心态来聊天的,此时却不禁顿住了动作。
  谢永儿之前说话一直拿捏着古人腔调,如今这样坦率直言,倒让她头一次有了“同类”的实感。
  庾晚音想了想:“我穿来之前倒是跟我妈通了电话,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周末就去。听她语气神神秘秘的,也许是又学了道什么小吃,想做给我吃吧。”
  谢永儿的头略微抬起了一点。
  庾晚音却不说话了,周身气氛消沉。
  谢永儿:“你是哪里人?”
  庾晚音的心突地一跳。《恶魔宠妃》里的城市名,跟现实世界一致吗?
  她继续梳头,试探着说了个最大众的:“北京。你呢?”
  谢永儿:“A城。北京在哪儿?”
  庾晚音:“……小县城,没听说过也正常,离你那儿还挺远的。”
  谢永儿:“哦?你们那儿小吃很发达吗?”
  庾晚音根本不是北京人,仗着《恶魔宠妃》肯定没写过,顺口忽悠她:“还行吧,豆汁儿听说过没,可好喝了。”
  谢永儿果然遗憾道:“没喝过。”
  “那你可错过太多了。”
  庾晚音给谢永儿打理发型的当口,一盘大棋正在缓缓成形。
  大棋落成之前,每一颗棋子都以为自己不在局中。
  比如太后。
  太后正用剪子打理她心爱的盆栽,大宫女低声通报道:“木云大人求见。”
  这木云是太后党中一个敬陪末位的臣子,说话略有些结巴,显得老实巴交,常被同僚嘲笑。
  三日后就是签订和谈书的日子了,太后正为杀不了那燕国使臣团而心烦,不耐道:“他能有什么事?”
  大宫女:“他说他有一计。”
  太后:“?”
  木云进来了,战战兢兢道:“微臣以为,陛下如今对、对那群燕人,如母、母鸡护崽,不宜直接冲、冲撞……”
  太后“咔嚓”一声剪下一根杂枝:“木大人有何提议,不妨直言。”
  木云更紧张了:“邶、邶、邶……”
  他“邶”了半天没下文,太后自己都已经想明白了,眼睛一亮。
  邶山。
  邶山上有一座正在修建的陵寝,是夏侯澹为太后所筑,近日就该竣工了。
  这是大事,皇帝理应陪同太后去验看一番。
  那邶山远在都城之外,木云是给她递了个正当由头,让她将夏侯澹引出城去。皇帝走远了,他们再突然发难弄死使臣。
  等到皇帝反应过来,早已万事休矣。使臣一死,两国交恶不可避免,这场仗端王就是不想打也得打。
  木云还在结巴:“邶、邶山、山……”
  太后:“妙啊。”
  木云:“?”
  太后眼睁睁看着皇帝一天比一天强硬,该撕破的脸皮已经撕破了,对他的容忍也到了尽头。
  她殷红的指甲掐下一朵花来,在指间把玩了一下:“就这么办吧,明日一早哀家便与他上山。”
  木云赔笑道:“这、这个理由,陛下没、没法推辞。”
  太后五指一收,揉碎了花瓣,顺手抛进土中:“平日里看不出来,你还挺机灵。”
  木云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太后笑道:“也罢,待我们一走,城中之事就交给你了。此事若是成了,记你一功。”
  木云狂喜道:“谢、谢太后!”
  他点头哈腰地退下了,出门之前,用看死人的眼神瞥了她最后一眼。
  太后正吩咐宫人去通知夏侯澹,没有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