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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摆摆手,叹息一声。
“您老知道他们的来历?”
一边暗暗炼化着这几个倒霉鬼的魂魄,展开搜魂取忆,刘铮一边向他了解问道。
“唉,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老兵虽然叹息,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当年朝廷失德,天下大乱,不光有各路反王造反,还有一些妖人趁势而起。有一道名为‘黄天道’,那些妖人煽动愚民,蛊惑百姓,组织起兵马。因其部众皆头缠黄巾,故此得名”
“只是,昔日我随大将军征伐这些妖贼,应是已经把他们都剿灭了才对?如今在这北方怎会又有黄巾贼出没?”
老兵眉头紧皱,对此感到十分疑惑。
“可能是些败兵,啸聚于此,想学山大王那般。”
刘铮笑着说道。
这是他搜魂得来的信息。
这几个汉子的确是‘黄天道’的兵卒,不久前他们在黄天道大将的率领下出征,攻伐附近诸侯地盘,因遭遇伏击而兵败。
这几个人就是溃兵之一,逃到了这里来的。
起初他们饥肠辘辘,又累又渴,一路也找不到人家,游荡到这里后发现了猎户一家,便鸠占鹊巢不说,还因饥饿把猎户一家给残忍吃掉了。
而方才那个伍长所使的符箓,正是战前黄天道法师所赐。
这伍长在战场上没机会用到,一直保留到现在。
记忆中,他们全军上下都是信徒,信奉黄天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教义,贬斥所有香火神灵为邪异,尊‘中黄太乙’为至高神明。
他们的目的是要在人间消灭一切不信奉‘中黄太乙’的生灵,让至高黄天降临,替换已死掉的苍天。
至于更多,比如黄天道的来历、隐秘,以及法师的种种信息,就不是这几个败兵小卒能够知道的了。
“罢了,我已解甲归田,不是朝廷禁军的阵前一卒了,有关黄巾贼子的事,还是让大将军和陛下他们去愁去吧。”
老兵摆摆手,略显惆怅之色说道。
“也是,您老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了。”
刘铮点头认同道。
“话说回来,后生,你可真不像是个人啊”
老兵忽然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了刘铮,那把刚刚染了血的朴刀又被他抓在了手中。
“哦?何出此言呐?”
刘铮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说道。
“呵呵”
老兵冷笑一声,挺直了腰板,又恢复了之前那股战前欲厮杀的凶悍之气。
“柳州先是遭了天灾,后又连年兵祸,可谓十室九空,人畜皆稀,而你竟能独自一人面不改色徒步满是坟丘的荒野,这是疑点。”
“这世道不正是如此吗?人只要能活着,总该面对,若是连荒坟野丘都怕,那还怎么求活呢?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对于老兵指出的疑点,刘铮很明确给予相应的解答。
“哼哼,那你如何解释你这一身?”
老兵依旧是冷笑的面孔,指着他问道。
“我这一身?”
刘铮伸出双臂低头看看自己,旋即抬起头来问道:“何意?”
“你这一身行头绝对是上等的布帛所制,灾荒战乱年间能置办这等衣物,必然不是寻常百姓。”
“嗯,不错,我也说了,我薄有家资。”
“可你说你北上归家,但一个薄有家资的人要途径遥远的路途归乡,又岂能不招募镖师护卫?选择孤身一身而行?!你就不怕路上出了意外,丢了性命?这对于一个稍富足的人来说绝对不可能!即便你不舍钱财,也该有些随从才是。”
说到这一点,老兵的眼睛睁大,杀意渐浓。
“正如您所言,招募镖师护卫,携随从侍候,当然可以。但如此必然招摇过市,可能会引起更多觊觎,故此我才选择独自徒步。只需小心翼翼,避开危险,也是合情合理呀。”
刘铮继续反驳,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哈哈”
老兵大笑一声,随后道:“的确,有这种可能,只是你忘了一点!”
“洗耳恭听。”
刘铮拱拱手,伸出手掌,示意他说。
老兵也不卖关子,厉声道:“你行路匆匆,衣着奢贵,但却不曾染半点尘埃,这便是最大的破绽!老夫行伍多年,练就一双真眼,早就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了,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
“这又算是什么理由?我为何不能衣着整洁?只需稍注意些便可,您老若拿此当理由,那我无话可言。”
刘铮摇摇头,再次否定他的话。
“好,这些你都能解释,那你何不给老夫解释解释,你如何能做到面不改色杀人?如何能做到遇此场景镇定自若?除非你不是人!”
话说到这里,老兵眼中已是凶光毕露,一身杀气弥漫到了极点,手中的朴刀也缓缓抬了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朝着刘铮劈砍过去,正如方才劈死那几个溃兵一样,发动雷霆一击!
“呵呵呵”
这一次刘铮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笑了。
“你笑什么?”
老兵咬着牙,恶狠狠道。
“唉”
刘铮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背负双手,仰头不语。
“是无话可说了吧?哼,老夫征战疆场,再恶的人也宰过,再厉的鬼也杀过!遇到老夫算你倒霉,今就一刀结果了你,免得你日后害人。”
凶意更为肆虐,老兵一边说着,一双瞳孔绿油油发光。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刘铮正视他,目光紧紧盯着他说道。
老兵面色微变,握着刀的手一紧。
“其实你应该是早就明白了,只是你不愿意去相信,下意识不相信而已,是吧?”
话音又传,老兵一张脸色逐渐变幻,面部有些变形,似是绷不住的样子,但却比那更可怕。
“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吧。”
一点真元顺着刘铮手指弹出,在他身前,老兵面前,形成一面有人高的光幕。
这片光幕,是一面镜子。
镜中赫然是一个身披扎甲,手持朴刀的人。
只不过镜中的这个人,不管是衣物还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已十分不堪。
粗布短打又烂又旧,扎甲腐破只剩空挂,就连那一柄朴刀也是锈迹斑斑,已不成刀形。
而那人,却是多处露出森森白骨,半张脸腐烂,半张脸血淋淋的样子!
咣当~!
朴刀落地。
“本座看你执着,观你未粘活人血气,念你出身而感同身受,故陪你走这一段路途,也算为你送行了。”
看着眼前这个样子已然如镜中人一模一样的老兵,刘铮淡淡说道。
“是嘛是这样嘛原来原来我已经死了”
老兵低声呢喃着,一张狰狞可怖的脸颊上,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眶中,那原本绿油油欲噬人的炽盛之色逐渐消退。
第十九章 攻城
田小五,因家中排行第五,故父母起此名。
本于家乡务农,时值前朝兵部尚书在其家乡募兵,因家中贫苦,灾荒年间又使一家不堪重负,故应征军中。
此后离开家乡,随大军东征西讨,因屡立战功而被看重抬举,官至禁军校尉,任大将军行辕外牙兵掌旗之职
“你说的对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只是我我”
老兵,不,应该说是一个迷途的战魂。
他此刻双目中跳动的光芒逐渐暗淡,想说些什么,都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年天下大乱,上京被反王攻破,朝廷最后的忠信们护着小皇帝一路出逃,最终渡过大江,欲在南方诸州再立基业,给王朝续命。
但谁知刚刚过江还未等站住脚跟,前来勤王的大军便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节度使的军队不是来勤王的,而是来给予末代王朝最后一击的!
夜间,敌军趁着禁军没有防备而袭营,整个营地大乱,大将军战死,田小五也倒在了血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