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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弟弟一点也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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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是好老师

书籍名:《我的弟弟一点也不可爱》    作者:是八宝呀

  “二妈,我爸说他提前联系了科室的齐主任,您知道她的电话吧?我们快到了,可以打给她了。”
  “二妈?”
  “二妈?”
  耳畔的声音把季婉瑜从记忆中的场景里拉扯出来,她豁然回神,连带着身体都轻轻颤抖了一下。
  “哎,哎好……好,”她慌乱的应着,目光依然停留在侯择七脖子上的红绳上。
  侯择七余光瞄到她的反常,问:“您怎么了?是身体突然不舒服了么?”
  “没有没有,”季婉瑜慌忙扯了个慌:“我就是看到街上有个人,好像有点像我大学同学,不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早都记不清了。”
  她温和的笑笑,突然问:“哎?择七,我刚刚看到你脖子上的坠子,样式还挺特别的,是定制的么?”
  “哦,这个啊,”侯择七没多想,只当是她的职业病犯了,笑着解释:“不是,小时候一个陌生人送的。”
  陌生人送的?
  季婉瑜咬紧牙关,指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进了掌心!
  她闭了闭眼睛,很快又睁开,声音里夹带着难以克制的颤抖。
  “陌生人?陌生人怎么会送你这么好的玉啊?在哪里送的?”
  侯择七想想小时候的场景,笑起来:“其实也不算一点交集都没有的陌生人吧,我小时候帮了他一个忙,他把这个留在了医院里,后来护士非要我去取,我就收下了。我看它品相还不错,所以就一直戴到了现在。”
  果然!果然是他。
  人海茫茫千里迢迢,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在了他们之间!
  季婉瑜陷在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神。她的眼底有动容的光在剧烈的颤动,喉咙像是有无数细小锋利的刀片在里面不停地搔刮,让她感到窒息,让她无法开口。
  “二妈您不愧是专业的珠宝设计师,随便看一眼就能知道这是好玉,”侯择七余光向这边瞥了一眼,突然发现季婉瑜的脸色有些奇怪,便问:“您脸色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苍白?”
  季婉瑜如鲠在喉,闭上眼睛摆摆手,但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她的手腕和睫毛都在剧烈地颤抖。
  侯择七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儿,一脚踩下刹车:“是身体不舒服了?您等等,我这就给齐主任打电话,让她到医院门口接您。”
  他打开双闪,拿起手机迅速点开电话簿,季婉瑜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调整好情绪,一把按住他的手!
  “不用,择七,”她极力压制着,把声音放得很轻:“你把我放在门口就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可以的。”
  “您别逞强了,我今天不忙,我都是推了工作过来的,我还是陪您吧。”
  “我真的没事,”季婉瑜略有些苍白的唇角扯出极轻的一个微笑:“谢谢你,择七,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也和小月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是你却对我们母子俩这么好,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侯择七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静静听她继续说。
  “小月这个孩子从小脾气就很怪,他不善于表达,也不合群,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我开始还很担心他没有办法融入这个新家庭,我怕他不小心说错话冒犯到你,也怕你排斥他、讨厌他、不接受他,我设想过一切最坏的结果,但却万万没想到你可以对他这么好。”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都觉得我亏欠他很多很多,我带他从上一个家庭里走出来之前,他过得并不好,他的两个哥哥会经常欺负他、打骂他,但他却从来都不跟我说。”
  “我当初不负责任的生下他,后来又没有能力保护他,这让我一直都很自责、很愧疚,所以当我看到他的身边突然有一个人可以关心他保护他的时候,我真的很欣慰,”季婉瑜脑海里突然闪过杨月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的场景,深吸了一口气。
  她杏眼含笑,直视着侯择七的眉眼,仿佛穿梭过岁月的长河拼凑出了他当年的样子:“择七,作为他的妈妈,我代他向你说一句谢谢。”
  她突如其来的郑重和真诚让侯择七心里没由来的涌起一阵不安。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些有关杨月的画面,发呆的他、耍横的他、在舞台上灼灼耀眼的他、吃到好吃的眼睛闪闪发亮的他……原来他所有生动真实的样子,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如此深刻的留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二妈,”侯择七突然垂眸坦然道:“我可以接受您的感谢,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说出来,我不知道我爸有没有跟您提过,他之所以和我妈离婚,是因为我妈喜欢的人其实是同性,而这种性向是有一定概率通过各种因素遗传的。”
  “所以我对您儿子的好,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掺杂了其他感情因素在里面,您也可以坦然接受么?”
  狭窄的车厢里蓦然安静,唯有双闪灯咔嗒咔嗒的声响和流淌的古典钢琴曲交织在一起,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被拉扯出了一个世纪般的绵长。
  侯择七的目光在沉寂的空气里愈发的暗了下来,他关掉双闪重新发动车子。
  车厢里传来极轻的一声低笑,听上去似乎更像是哀叹和自嘲:“大概不会了吧。”
  他打灯把车头流畅的切入车流。季婉瑜在钢琴曲渐渐弱下去的尾音里轻叹一声,良久,副驾驶才传来她温婉的声线。
  “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侯择七有一瞬间的恍惚,轻踩刹车减缓了车速。
  “他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实现什么样的梦想、寻求什么样的爱人,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作为长辈,我只要孩子能够幸福快乐的过完一辈子、不留遗憾,这就足够了。”
  季婉瑜的话既合乎情理,却又超出了侯择七的预期。
  她像最普通的父母一样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却又爱的那样卑微,她的爱深沉而渺小,但却带着坚不可摧的力量,像星辰、像野草,不论更迭多少岁月,都永远不会被季节遗忘。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雨珠落在挡风玻璃上,随着风蜿蜒而下。
  侯择七盯着点点细小的雨滴,竟沉默了。
  “这个季节居然还能下雨,也真是稀奇。”
  台下,哈尔在雨夜里看着一群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依然给演出顺利画上完美句号的演员们,禁不住感慨。
  杨月用手背轻轻抹着脸颊上的雨水走过来,声线比夜风还要凉上几分:“台上那个破地毯吸得全是水,做地面动作的时候服装都湿透了,联系酒店前台给学生们熬点姜糖水吧,不然这么冷的天气肯定是要感冒的。”
  哈尔隔着围栏把他拉过去,伸手摸了摸他背后,大惊:“湿成这样了?”
  杨月十分配合的把手贴到他的脖子上:“感受一下?”
  这温度可了不得,哈尔缩了缩脖子,立马掏手机:“你和小鹿赶紧组织所有演员上台谢幕合影,我这就联系酒店多熬点姜糖水,一会儿结束了让所有人拿好东西直接回酒店,别乱跑。”
  他吩咐完,杨月转头斜睨了眼背后看戏的几个男生:“别傻站着了,赶紧喊所有人上台。”
  他呵斥着,拎起男班长的衣领子把人逮走了。
  谢完幕,后台乱糟糟的一片,无数服装道具都堆到了换衣服的帐篷外面。一时间,换衣服的、找东西的、服装道具没人来认领的声音此起彼伏,沸沸扬扬的交汇在一起,吵的人头大。
  杨月趟着水在后台来回走动,所有人都跟没头苍蝇一样七嘴八舌的喊他。
  “学长,服装要现在上交吗?道具这么多我们要自己搬回去吗?”
  “师兄,鹿师姐生理期着凉,疼得走不动路了!现在躺在帐篷里,我们弄不动她!”
  “小杨老师,哈导在台前找你,他让你过去一趟。”
  吵死了。
  杨月被堵在后台,拨通了哈尔的电话让他带着所有女生先拿好自己的演出服回酒店,又组织剩余的男生清点道具,想到小鹿还在帐篷里缩着,他直接逮过一个瘦小的男生。
  “你们班学委在不在?让他去帐篷里背个人。”
  “学、学委刚刚在舞台上技巧失误,把脚崴了,”男生说。
  不中用的东西,杨月气死了:“班长呢?程海诺!去问问帐篷里还有没有女生换衣服,把鹿师姐背回酒店。”
  他满脸都是雨水,妆都画了半张脸,像只湿漉漉的花猫站在人群里指点江山:“清点完道具的人先回酒店,服装道具全部明天早晨上交。”
  “学长,我们这边点完了,能回酒店洗澡换衣服了吗?我内裤都湿了,好难受。”
  “都走都走,大三的留下跟我搬道具,其他人马上回酒店,去餐厅找哈导签到。”
  “老师,我室友崴脚了,能去药店买药吗?”
  “不许去,先回酒店,今天晚上所有人都不准乱跑。”
  “……”
  忙前忙后回到酒店,已经近十点了。
  小鹿瘫在宿舍动不了,杨月只能一个人从负一层的餐厅拎了几个暖瓶上楼,挨个房间去发姜糖水。
  哈尔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大老远就见他脖子上搭了条毛巾,拎着暖瓶一间房接着一间的敲门,脸上的妆都没来得及卸干净,样子十分滑稽。
  “咱们现场那些东西都收回来了么?有没有数目对不上的?”他问。
  杨月说:“全都收了,现场没留东西,他们好多人都在冲热水澡,明天早晨统一收上来再清点吧。”
  “行啊,挺靠谱,辛苦你了,”哈尔拍拍他的肩,问:“上面的姜汤发完了么?还剩多少?”
  话落,杨月又敲开了一间房门,开门的学生和他们打过招呼后,杨月边倒水边把肩膀上的手扬开。
  赌气似的:“快了,还有两间。别拍马屁了,我哪次跟你出来不是被你当牲口一样使?你再这样,我下次罢工了。”
  “啧,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哈尔评价。
  来到最后一间门前的时候,暖壶里的姜汤只剩一杯半的量,他置气归置气,但也清楚自己是个学生身份。
  “壶里的水不多了,你喝了没?没喝这点留给你,我再下楼拎一瓶上来,”他转头问哈尔。
  “我不喝这甜了吧唧的玩意儿,我带酒了,一会儿回去喝点就行,”哈尔说到这,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这东西也就是唬你们小孩儿的,我们草原的酒比这管用多了。”
  杨月受不了这人站在楼道里拆台,赶紧把他赶回房间了。
  敲开最后一间房门,慢吞吞来开门的学生把门缝拉开一道小缝,杵在门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悦的皱起眉。
  “有事?”
  杨月扫他一眼,发现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富家少爷秦皓川,他以全系第一的成绩考进来,因为条件好、专业好、家境也不错,所以被每个老师捧得都很高。自上次因为上课态度不端正被杨月痛批一顿后,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
  他懒得跟这种少爷脾气的人多费口舌,只是开门见山道:“去拿水杯,倒姜汤。”
  “我的水杯不盛乱七八糟的水,染色怎么办?”秦皓川故意找茬。
  还能染色?可见富家少爷用的也不是多么好的水杯。杨月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肯定不可能这么说。
  只是扬扬下巴示意:“那去我房间,我那有纸杯。”
  “我脚崴了,不方便走路。”
  “那就在你房间随便找个可以盛水的东西,”杨月烦了,一把推开门就要往里走:“别挡着,我进去给你找。”
  虚掩的门缝被豁然推开,躲在屋子里的女生吓得惊叫一声,连忙缩进了被子里。
  杨月被她一嗓子嚎得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盯着秦皓川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轻描淡写的嘲笑:“散场了不帮着干活,装崴脚了回来搞对象啊?”
  “我才没装!”秦皓川一下被激怒了:“我室友要帮我买药,你不让去,让我们回酒店,我女朋友担心我的伤势过来看看都不行吗?”
  “我没说不行,你激动什么,”杨月说完,对着床上的女生嘱咐一句:“男女生禁止串寝,回你自己房间去。”
  又转头看向秦皓川:“我那有药,你跟我回房间。”
  秦皓川这下有了把柄被他抓在手里,不敢不从,便黑着张脸被杨月带到房间里坐下。
  杨月把姜汤倒在纸杯里递给他,翻出跌打损伤的喷雾和消肿药膏帮他处理脚上的一大块淤紫。
  酒店昏黄的灯光下,他黑羽般浓长的睫毛在挺秀的鼻梁上印下柔和的剪影,眼妆没卸干净,雪白的皮肤衬得眉眼间的色彩如一幅徽墨点染的山水画。
  他居然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干净,被雨淋过的发尖也还是湿漉漉的,就这样忙前忙后的帮所有学生分发姜汤?
  秦皓川正走着神,杨月冷冰冰的声音就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是上台前说舞台太滑,所有技巧都不让做了么?”他看着对方脚上的伤势,不算太惨烈,但也肿起了很高的一块,很明显是因为技术性动作失误而造成的。
  “可你不是也照常做了么?”
  “我跟你不一样,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我敢做是因为有把握,”杨月毫不客气怼回去,潜台词就是你能力不够就不要逞能了。
  秦皓川顿时气结:“我好歹也是专业第一名考进来的,你别瞧不起人。”
  杨月冷笑着回击:“怕被别人瞧不起,也要自己先了不起才行。”
  刚刚还不服气的秦皓川被他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瞬间沉默下去。
  房间里顿时一片安静,只剩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哈尔吹着草原牧歌的口哨声。
  过了很久,秦皓川才小声嘟囔一句:“想不到你居然还是个挺好的老师。”
  作者有话说:
  演出这段灵感来源于我比较真实的个人经历,当时我们就是编导系的两个班去泸定参加的飞夺泸定桥80周年纪念晚会,在泸定桥前面的广场搭的帐篷和舞台,结果当天演出的时候下大暴雨,大家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