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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与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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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姊妹

书籍名:《废帝与宫女》    作者:Miang

  洪太医的药一连熬了数日,魏王竟前所未有地配合,都乖乖地将药喝下去了。众宫人看在眼里,瞧见朝烟的眼神,便越发的微妙了。朝烟权当没看见,只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儿。
  自打长信宫解了禁后,欢喜便往外头跑的越发勤快了;朝烟用脚想也知道,这里头定然有什么猫腻,欢喜定然是去替魏王办什么事儿了,可她只作不知。
  开玩笑,她现在与魏王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将这些事报与太后知道了,那可就出事了。
  已是夏时,长信宫里打起了遮阳的竹帘,庭中换了应夏的缸栽绿荷;即使不去御花园,也好叫人瞧着翠荷滚露的景致。
  这日,朝烟正站在走廊下头,叮嘱宫人给饲着鱼的水缸换水,冷不丁听见宫人来通传,道:“内务府的黄公公找您呢。”
  ——内务府的黄公公。
  听见这个大名,朝烟敛起眼皮,面色便凝起来了。
  内务府的黄公公找她,那便是寿康宫的段太后找她了。
  如今,她已倒向了魏王,许多长信宫的事儿都只作不知。如段太后那般的老辣之人,恐怕已瞧出几许不对劲了。今日喊她过去,怕就是为了这事儿。
  朝烟微呼一口气,说了声“知道了”,便匆匆准备一番,跨出长信宫门,直往太后的寿康宫去了。她进了朱红的宫门,往敷华堂走,远远的,便瞧见李姑姑正守在阶上,瞧她的神色竟颇有几分惋惜。
  朝烟看着李姑姑的面色,便知事儿不太好,但她还是露着平日的神色,恭恭敬敬地进了敷华堂,与段太后请安:“朝烟见过太后娘娘。”
  初夏不算太热,但段太后的宫中已用气了冰笼,另置了鲜切瓜果,用以替代腻人的熏香。段太后着一袭冰丝料的藏青衣裙,人捻着一串佛珠,懒懒倚在炕上。两个小宫女原本左右给她打扇,朝烟一进门,那两个宫女便收起了扇子,匆忙退出去了。
  门一合,敷华堂内一片寂静。段太后慢慢地抬起眼皮,拿冷冽的目光瞧着朝烟,口中道:“近来魏王如何呀?”
  朝烟垂头,语气波澜不惊:“一切照旧。”
  只听“哗”的一声响,是段太后将那串紫檀佛珠胡乱地攥起。她皱起一对厉眉,语气冰冷打:“一切照旧?哀家素不知朝上那么大的响动,魏王竟还稳得下心来,一切照旧的!”
  朝烟恭敬道:“魏王确实是终日喝酒,或者外出游玩。游玩时,奴婢也有盯着,他不曾做什么多余之事。若要说有什么事,那便是前些日子,魏王犯了胃疾,闹着不肯请太医……”
  话未说完,朝烟便觉得额角一痛,像是被什么硬物砸中了,几缕发丝散乱地落了下来。她低头一看,原是段太后将手中那串佛珠扔到了她的额上。
  “你可知道,燕晚逢的亲舅舅,那个难缠的殷松柏就要回京了?”段太后冷笑一声,戴着护甲的手慢慢蜷起,“他若什么都没做,依照殷松柏那与他不相往来的性子,如何愿意回京来?”
  朝烟心上一紧,也顾不得额上的疼了,只道:“兴许是听闻魏王殿下解禁,适才想回京来看看。”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心下轻愕。
  魏王的舅舅…要归京了?
  那位殷将军的大名,她也是听过的。她还听寿康宫的人说过不少他的琐碎事情,譬如顽劣的魏王如何将殷松柏气的人瘫在床,动弹不得,令整个殷氏一族都火冒三丈。
  可说到底,殷松柏还是与魏王血脉相连,并且手握重兵。他想开了,回京了,那便对魏王是一桩极为有利之事。
  难怪段太后如此坐不住。
  “从前哀家觉得你懂事,听话,如今看来,倒是哀家看走眼了。”段太后冷冷地打量着朝烟,“你是个聪明人,又岂会当真事事不察,毫无所觉?料想是这寿康宫入不了你的眼,你另得什么高枝了吧?”
  李姑姑叹了口气,道:“朝烟,太后娘娘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如此以怨报德,你自个儿的良心可过得去?”
  朝烟立刻道:“太后娘娘恕罪,奴婢确实有所不察,但绝不敢有异心。”
  “不敢有异心?”太后眉毛竖起,冷笑一声,“那魏王将你护得和什么似的,哀家都隐约动不得你了,你这异心,怕是早就在了吧?”
  说着,太后目光一转,道:“去,把兰霞叫进来。”
  “太后娘娘!”朝烟微惊,连忙仰头求情,“此事与兰霞无甚关系,是奴婢失职不察,还请太后娘娘看在兰霞年少的份上,勿要与她计较。”
  李姑姑笑道:“现在知晓太后娘娘的好了?也怕是有些晚了。”
  说着,外头就有个老嬷嬷,拽着兰霞的手进了堂中,按着一道跪落在地了。兰霞本就年纪小,从未见过这般阵仗,一进敷华堂,人都吓破了胆,白着面色,跪在朝烟身旁。
  朝烟心底暗恼,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真是恼人。
  魏王不是说,他有法子捞出兰霞吗?如今这副架势,可怎么办才好!
  “姐姐,这是怎么了?”兰霞紧张地望着朝烟,语气惊怯地小声问,“嬷嬷说要与我算账,可这…有什么账好算的?”
  李姑姑好整以暇道:“兰霞,每每皇上来时,你就不安分,人一个劲儿地往皇上面前钻,这是什么罪,你心底可知悉?”
  兰霞立时惨白了脸,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确实,每回年轻的皇上来给太后请安时,她都会着意打扮一番,想在皇上跟前露个脸。可她到底也没有真的与皇上说上话,这也算是什么大罪吗?
  朝烟舒了口气,握住兰霞的手,算作安抚。旋即,她与太后道:“太后娘娘,朝烟愚笨,但请娘娘念及旧情,再给朝烟一段时日。”
  段太后见朝烟这般服软,心知拿兰霞吓唬她还是有用的,眼底涌上了一片欣慰之色。正欲说话,外头传来一道慌里慌张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太后目光一转,面色立即恼起来,“她来做什么?”
  敷华堂外头,好一阵乒乒乓乓、兵荒马乱,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撞翻了。下一刻,敷华堂的门便被陡然撞开,一道华光四照的身影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但见一个二十几许的女子,头堆金冠,身缠纱帛,整个人珠光宝气的。她甫一进门,便极不客气地与太后道:“母后,听闻你这里有个叫兰霞的丫头,被皇上夸了一句‘颜色清新’,今日儿臣特地来瞧瞧,这兰霞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朝烟瞧见她,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了。
  这来势汹汹的女子,便是当今皇后。她姓徐,是摄政王妃娘家的侄女儿,与摄政王府间有着七拐八弯的关系。也正是为了这层关系,段太后与她素来不合,婆媳二人,常常在宫里打起擂台,叫皇上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段太后有野心,绝不肯叫六宫之权落在这个摄政王安排的儿媳手上,因此将后宫诸事抓的紧紧的,一分权也不肯放。如此一来,徐皇后又如何肯?她素来好强,又出身高贵、性子泼辣,因此做起事来,常常不讲究规矩。譬如来这寿康宫里,她竟不听通传,而是径直推门而入。
  段太后生气,她也不怕,横竖她在这宫里也没什么实权,连个孩子都生不得。生气便生气了,于她也没什么损碍!
  “皇后,你这样径直闯进来,像什么样子?”段太后在儿媳跟前,摆出一副长辈的谱来。
  但徐皇后却压根不理她,目光在地上一扫,准确地指向了哆哆嗦嗦的兰霞,道:“就是这丫头吧?本宫可是差人打听过了,十四五岁的年纪,倒是生的娇媚!难怪皇上竟在本宫面前夸她!”
  徐皇后越说越恨,对着身后五大三粗的嬷嬷们道:“把这个丫头给本宫带走!”
  “哎,你,你!”段太后站了起来,伸手欲拦,可徐皇后从来不与她打机锋,也不爱说阴阳话,上来便叫嬷嬷们带人。这敷华堂中,仅有李姑姑一人伺候,根本扯不过徐皇后特地挑来的几个强壮嬷嬷,三下两下的,兰霞便被带到了徐皇后身后。
  “母后,这人,儿臣就先带走了,省的皇上以后来您这儿,还被这个臭丫头蛊去了心神!”徐皇后冷笑说罢,便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往外走。
  段太后被气得够呛,竟捂着心口跌坐在炕上了。李姑姑忙上来给她抚背,但却没什么效用,反倒令太后的面色更气急涨红了。
  怎么偏来的这么巧?
  这徐氏,是不是生来专门克她的?
  一时之间,段太后倒也记不起朝烟的事了,只恨起了这个专与自己对着干、还敢对自己无礼的儿媳。待她瞧见了朝烟,也只是怒道:“还不快滚?”
  朝烟求之不得,恭敬地告退,悄然出了门去。
  朝烟出了门,心底又有了新的忧烦。那徐皇后素来斤斤计较、气量狭隘,不知她会如何对待兰霞。但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朝烟忽得想起前几日,皇上来长信宫探望魏王时,魏王曾与皇上耳语过几句话——
  “楚丘,难得你来了,本王有件事,想找你你个忙。”
  “是后宫宫人的事儿。”
  “照我说的,就这么干,保证能成。”
  一想到这几句话,朝烟忽然如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再无慌乱了。
  他既然走了这一步,那一定是安排好了后路吧?
  她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