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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与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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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文氏

书籍名:《废帝与宫女》    作者:Miang

  这一日燕晚逢回府邸后,朝烟便将殷将军来访之事告诉了他。
  夜色渐落,新迁的魏王府里外次第亮起了灯,燕晚逢从影壁走上花廊,一边将手上的佩刀交给欢喜,一边听朝烟说话。
  “将军确实是这样说的…您若有了新人,自然便不会再提起我了。”朝烟跟在他后头,悄然叹了口气,“也不知将军打算送怎样的新人来王府?”
  她这声音幽幽淡淡的,叫燕晚逢的眉不易察觉地一皱。他说:“你不必忧虑,舅舅那里,我自有办法解决。”
  朝烟说:“我当然信你。只是我心底总觉得不是滋味……从前太后娘娘将雪环送来长信宫,如今则是换了殷将军送‘新人’来魏王府。殿下的声名,当真如此纨绔?旁人竟都以为殿下是见一个、爱一个,只看中美貌之人?”
  闻言,燕晚逢苦笑起来:“哎,都怪从前糊涂。可我清醒的太晚了,也来不及挽救先时的荒唐了!”
  他这话颇有自嘲之意,朝烟听了,便也短暂地抛却了殷松柏来访的烦恼。
  虽说不知到底会有怎样的“新人”来府,但她心底一点都不怕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清静堂。厨房备好了晚膳,一碟佛手金卷,一碟珍珠鸡肉,一盅莲蓬豆腐汤,另有三四个冷碟点心,色香俱全。朝烟本想立在桌边为他布菜,谁知燕晚逢却拍了拍身旁的凳子,道:“坐下来,和我一起吃。”
  她拿着筷子,道:“这不合规——”
  她的话音未落,便被打断了。“这儿可是魏王府,不是皇宫,”燕晚逢瞥她,“我是主子,我说了算。”
  朝烟听了,心底暗觉得好笑,但也不再排斥他这番“破了规矩”的行径,慎重地在他身旁的锦凳上坐了下来。这是她头一回与燕晚逢这么近地挨在饭桌边,她竟隐约想起了自己从前在家时,一家子人吃饭的模样。
  “来,吃这个。”燕晚逢开始给她夹菜,“鸡肉嫩,趁热吃。”没一会儿,又夹了花菇丝和鸭掌肉给她,很快便将她面前的小碗堆得山高。
  朝烟拿筷子夹着菜,口中慢慢地品。也不知是这刘大厨子真的手艺好,还是她今日舌头作怪,她竟觉得每一道菜里都味道极好,令胃口也大开起来。
  她正在细细咀嚼着一口饭,目光一瞥,忽的瞧见了燕晚逢的手腕上有一道伤,细细长长的口子,看起来不深,像是新割的。她吃了一惊,立刻放下筷子,问道:“殿下这手上是怎么了?”
  燕晚逢抬起手瞄了一眼,不甚在意道:“没什么!不小心划到的。”
  朝烟捧起了他的手,翻开一阵,说:“怎么划了这样长的一条?”
  “和翰林那头的人说话不大对付,有个脾气暴躁的,便拿砚台砸我。”燕晚逢嘴里咀嚼着饭菜,声音有些含糊,“不过,多亏了这道伤,如今那人心底有愧,反倒愿给我做事了。”
  听了这话,朝烟的心悄然一紧,像是被丝线捆住了。她虽蜗居在后院一角,但她从来都知道燕晚逢在外头走的不容易。今日一听,放才知道还有这样大动干戈的事。
  她放下了燕晚逢的手,叹一口气,道:“这也未免太辛苦了。也不知殿下何时可以过上安稳日子?若是为求富贵,也着实不划算……”
  见了那道伤口后,她连饭菜都吃的不大香了。
  她正低着头,目光幽幽地叹气,忽而察觉到一只大手落到她额上,轻轻地拍了拍,就像是父兄安慰她那般似的。然后,她便听到燕晚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担心这么多。我不会输。”
  我不会输。
  明明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却意外地有力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想相信。
  朝烟苦笑起来,心道:罢了,便信了他的胡话,当他当真是比旁人多活了一世,又因前生修得了福气,在梦中知悉了天机,这才如此胸有成竹吧。
  这一夜,朝烟回到了朝霞院,却又睡得不大安稳了。一忽儿,她想到殷将军所说的话,那不知身份如何的“新人”,一忽儿,她又想到燕晚逢手上的伤,想到他在外头如履薄冰地踏着每一步。
  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她才终于睡着了。
  就这样,他们搬到城东魏王府的最初一段时日,悄然从指间溜走。最热的夏时已经过去,天气渐凉,京城各处似乎隐约有了点儿秋意,可蝉鸣照旧嘈杂。
  这段时日里,朝烟从各处听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消息,譬如摄政王如何在殷将军手上吃瘪,如何被迫让出一点权来。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朝堂之上,等传递到她这里时,也只剩下端茶递水、拿筷捧碗时的一点闲谈,竟颇为不真实了。
  要说当真与她有关的事情,则发生在入秋的某个早晨——
  “烟姑姑,外头来了一位客人,拿着将军府的帖子,说是受将军夫人之邀,要在咱们府上小住一月……”朝烟正坐在窗前绣花时,小楼匆匆这么来报,“外头马车上的那位,说自己是文氏一族的小姐。……要让她进来么?要是回头殿下问起……”
  朝烟绣花的手微微一顿,针尖穿乱了,不得不拆了线重来。她放下了绣帕,道:“既然拿着将军府的帖子,那便是客人,岂有拦在外头之理?殿下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罪我们。”
  说着,她便与小楼一前一后,向着王府大门走去。小楼惦记着开门,已一路小跑出去了。因此,等朝烟到前庭时,那位自称“文氏一族小姐”的客人,已进了门来。初秋时节,院中的树木披了金色,青砖上铺了一层还未打扫的银杏叶,色泽灿灿,璀如流霞。
  这位年轻的文家小姐,正立在一棵银杏树下,仰头望着枝上停着的一只雀儿。她约莫十八岁的年纪,着一袭水绿色烟纱撒花裙,臂缠一道湖碧色宫绦,斜挽望仙髻,饰以一二金穗步摇,身材纤盈,极是殊丽。
  朝烟在走廊上远远瞧见她时,便忍不住停驻了脚步,心底升起一味淡淡的复杂来。
  这女子远看已是如此端庄有仪,也不知近看又是如何?
  她不过是驻足了片刻,便继续上前,向这位持有将军府帖子的客人请安:“奴婢朝烟,见过文小姐。”
  这年轻小姐低下了头看她,笑目盈盈,和气道:“不必多礼。我听姑母说过你的名字,你是魏王殿下身旁的得力人。我将要在王府打搅多日,可能还要劳烦你多多照料。”
  听她说起“姑母”,朝烟这才隐约记起,殷将军的夫人便姓文。面前这小姐,极有可能是将军夫人娘家的侄女儿。再看这小姐时,朝烟察觉她眉目雍容娴静,颇有大气沉稳,显见不是一般的官家小姐,定是精心教养的名门闺秀。
  “文小姐折煞奴婢了。”朝烟低下头,语气愈发恭敬。
  说实话,她觉得心头有些沉。虽说她信燕晚逢不会对面前这文小姐动心,可这位小姐又实在是美貌娴雅,颇适合王妃之选。就连她自己,瞧了都暗赞不已,直呼“合适”。
  “魏王殿下今日不在么?”文小姐左右张望了一阵,如此问道。
  “殿下今日去朝上了。”朝烟答。
  如今,魏王早已与往日大不相同,已随着帝师、将军等人,时刻出入朝堂,能对政事说上三四了。且皇上也爱听信他,而段太后又一直小病大病不断,精神憔悴,没法子约束他——这一切,都令摄政王气得够呛。
  文小姐点了点头,道:“虽说有些不好意思打搅,可姑母要送我来这儿小住一月,我也不好拒绝,只能上门来了。但你放心,我不曾想着嫁给魏王殿下,你也不必太过忧虑。”
  听她这么说,朝烟有些诧异。
  再抬头时,却见文小姐嫣然地瞧着她,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怎么这么瞧着我?我脸上是有花儿了?”文小姐笑盈盈地望她,话语竟有些不同于仪态的活泼,“我从姑母那听说了你与魏王殿下的事,心底也觉得殿下是个深情之人。我不愿拆散了你与他,但姑母待我恩重,我不好拒绝,便只能来了。但我绝不会与你抢,你就当……我是来与你交朋友的。”
  朝烟一怔,忙低头道:“小姐说笑了。朝烟是奴婢,岂能与您称朋道友?”
  “等你嫁给了殿下,身份不就改了?反正我们横竖都会相识,倒不如在你微末之时,就与你多说两句话呢。”文小姐道,“你叫朝烟吧?这可是个好名字。我双名‘海柔’,你唤我阿柔就行了。”
  朝烟连忙道:“奴婢不敢。”
  文海柔见她低头,便道:“可别一直说这不敢、那不敢的,你可是要嫁给殿下做王妃的女子,如何能这般低人一头?你如今是个王府掌事,这一切礼节尚且够用。等你日后做了王妃,你便是魏王府的门面了。凡事种种,都与如今不同,可得从现在就学起来!”
  听她这么一说,朝烟也暗暗惊觉这番道理;同时,她也倍感这位文小姐之细心体贴。
  也不知燕晚逢是走了什么样的好运,竟还能蒙获与这等女子的姻缘?
  若换做是有人为她朝烟和这位文姑娘牵线,她怕是早已当场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