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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与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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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备嫁

书籍名:《废帝与宫女》    作者:Miang

  王爷娶妻,排场自然不同。皇上盯着礼部,亲自到了京中杜家府上下聘礼。为显真心实意,燕晚逢也亲自随同。
  这日一早,燕晚逢便跟着礼部遣来的礼官,一同到了杜家门上。
  杜家世代平头百姓,祖孙三代一道住在狭窄的巷子大院里。礼官带着侍从们从巷口进来,那一担又一担系着红绸的聘礼箱笼,顿时便将狭窄的胡同巷子挤得满满当当。后头又有马蹄响,燕晚逢骑在马上,招招摇摇地跟在后头。
  这条巷子里平日往来都是街坊百姓,连个捕快老爷都少见,今日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富贵打扮的贵人,惊的街头巷尾的邻居都连忙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看热闹。只见下聘队的前后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两侧的窗里窗外也都是攒动人头。
  “这是哪家的官老爷来挑姑娘了?”
  “瞧这去向,怕是去杜家的!”
  “莫非也看上了杜家的兰霞?那丫头可真是抢手得很!”
  “我听说了,是魏王殿下瞧上了杜家那个在宫里做姑姑的大女儿,要娶做王妃呢!”
  在一众议论之声中,燕晚逢悠然地牵着缰绳,驱策着马匹向前踏去。未多久,便到了杜家门前。这杜家的门扇窄窄,两道木板竖扣着,左右各贴一道被雨水淋褪色的对联,门上还挂着驱邪祟的艾草和八宝镜。
  燕晚逢一下马,这窄窄的木门便被推开了,杜父急匆匆领着一家老小出来行礼。
  “草民见过魏王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杜父是个做小生意的,还从不曾见过身份这样高的人。一大早听闻先头来送消息的小黄门说大女儿要嫁入王府,人已懵懵晕晕了大半天,到现在还觉得浑噩。
  “岳父,免礼。”燕晚逢很客气地对杜父说。转头又瞧见了杜家还有儿子儿媳,也在一旁瑟瑟缩缩的样子,便挨个儿宽慰道,“不必拘礼,本王不在乎这些客套虚礼。”
  听他喊自己“岳父”,杜父更是身子一颤,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过大女儿竟会有这样的造化,心底一时不知是好是坏。好的是朝烟日后富贵无忧,也算是嫁了个好人家;坏的是豪门多龌龊,也不知朝烟会过怎样的日子?
  可无论杜父怎么担心,这婚事都是皇上亲自应允的。他区区百姓,自然不敢和皇命叫板。女儿的姻缘要紧,可一家老小的项上人头也要紧,他只得权衡一下,竭力让朝烟能在王府中活得好些。
  “岳父不去屋里坐着吗?外面风大,小心吹伤身子。”燕晚逢说。
  杜父这才如梦初醒,想起请这位上门的贵客进屋里头来。可他瞧见自家屋瓦老旧的模样,又颇有些老脸挂不住。
  女儿要做王妃,可娘家却这般穷酸,实在是说不出口去。
  好在燕晚逢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些,面色不改地跟着跨进了屋门。紧接着,便是那些聘礼一抬接一抬地流水一般跟了进去,没一会儿,便将杜家的院落挤得满当。等房门合上了,还能瞧见一只挣脱了绳的喜雁从屋顶上窜起来,扑棱着翅膀到处飞。
  燕晚逢进入杜家后,坐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等杜家的门再开时,他便是满面春风的模样了,与杜父相谈甚欢而出。杜父也不复先前的惶恐模样,面带笑意,恭送魏王殿下离开。
  邻里们瞧见了,纷纷凑上来问:“你家女儿,当真这般好运气?”
  杜父哈哈笑了起来,说:“确实是好运气啊!”
  魏王殿下说了,多亏朝烟数次在宫中帮他,才让他有了今日。如今魏王不复从前那样落魄,自然要厚待朝烟。这可不是好运吗?
  聘礼到了杜父处后,王府便也开始备起了婚事。朝烟虽是掌事姑姑,但这回嫁人的是她,总不好叫她亲自操持种种。于是,最终是将军夫人文氏来操办一切。
  文氏虽松口答应让朝烟嫁入王府,可却还是不大满意她的学识礼节,特地请了两三个女师傅来府上住着,专程调.教朝烟的礼仪,务必要让她能匹的上王妃的身份。早上学进退吃坐,过午学看书弹琴,将时辰充塞得满满当当,一点儿也没空见燕晚逢了。
  朝烟对琴棋书画这些,只知道一些粗浅的皮毛。但如今既然将军夫人愿意下苦心调.教她,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便沉下心来苦学。时间虽短,倒也学了不少技艺。虽还是比不上自小娇养的名门闺秀,可也比从前好一些。正所谓艺多不压身,她吃苦惯了,能多学,便多学。
  这准备婚事的时日被安排的很紧凑,极快地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一眨眼,秋日过去,京城入了冬,一日冷过一日。十二月头,天就飘起雪来,素白地下了一日一夜,将整座京城都盖做皑皑银白。
  这段时间里,朝上似乎也是波诡云谲,风云变幻。摄政王似乎被逼急了,开始胡乱出招。朝烟记得有一个夜里,天还下着雪,王府中竟闯入了刺客来。所幸侍卫发现的及时,没出什么大事,但刺客却还是跑了。
  朝烟在宫中待了这许多年,也并非没见过刺客。可从前都是贵人主子倒霉,这回轮到自己的身边人了,便又是别样的担忧。
  日升月落,一晃神,便到了十二月的下旬。在年节之前,魏王燕晚逢终于要娶亲了。
  朝烟提前三日便回到了杜家备嫁。她如今是要做魏王妃的人,家中人也跟着水涨船高,搬出了那世代居住的落魄院子,眼下住在一处宽敞暖适的宅门里,各人都有偌大的房间。
  出嫁前一日,杜父携着几个孩子,一道来与朝烟说话。
  这新搬的屋子四处都是簇新的,没什么人烟味。朝烟坐在床上时,还分外觉得空荡。好在杜父领着众人一来,屋里便又热闹了。
  兄长、嫂子从不爱说话,只跟在杜父后面垂头,反倒是年纪最小的兰霞,已经一瞬儿扑了上来,睁着双秀气的眼,大惊小怪地和朝烟说话:“姐姐,是我当初瞧错你了!我以为你眼光差,竟选了这样没前路的主子,没想到魏王殿下反倒是这么有造化的!”
  话音未落,兰霞便被杜父轻轻拍了下脑袋。杜父低声呵责道:“你姐姐愿意嫁,那是心底喜欢,和什么前路不前路的可没关系。”
  说着,杜父又有些忧愁。兰霞这个小女儿平素最叫人捉摸不透想法,颇有些好高骛远。他又不是什么读书人,翻来覆去只会说点惹人烦的话,教也教不好,也不知兰霞日后会如何。
  兰霞被斥了,缩了缩脑袋,但她很快又嘻嘻笑起来,绕着朝烟道:“姐姐,你以后就是王妃娘娘了,那我便是王妃的亲妹妹!”
  朝烟拍了拍妹妹的手,低声道:“我们本就是姐妹,与我做不做王妃没什么关系。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一样对你好。”
  “那可不一样!”兰霞说,“姐姐做了王妃,那我也跟着一道风光。”说着,她的语气便有些轻飘飘的,显然是高兴极了。
  杜父叹了口气,转身对长子与儿媳道:“你们先带着兰霞出去坐坐,吃些点心。我和朝烟有话要说。”
  小夫妻点了点头,领着兰霞出门去了。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下了杜父与朝烟。
  杜父没读过书,有些不善言辞,自打朝烟进宫后,又是一年半载才能见一面。此刻瞧见了女儿要出嫁的样子,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只老眼泛起酸涩来。
  “朝烟,我这个爹爹没什么本事,挣不到家底。你进了魏王府,爹也没法给你撑腰。”杜父说着,语气越发苦涩,“王府这样的地方,听起来好,但其中冷暖,也只有里头的人自己知道。”
  朝烟也明白父亲所想。父亲是个本分之人,最想要的便是阖家安宁,对权势富贵反而不大在乎。他一听见“王府”,大抵想到的便是权贵倾轧,争宠斗权,自然心底慌张。
  “父亲,这些事,您放心吧。”朝烟凑近了床边的小火盆,将手烘着取暖,低声说道,“魏王殿下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一定会厚待我。”
  杜父想起燕晚逢来下聘那天对自己恭敬的态度,叹了口气,道:“魏王殿下看着确实诚心,对我这样一介草民,尚且屈尊降贵,客客气气的,想来对你也会好。但爹爹只是不放心,这样的宠爱,能维持多久?”
  朝烟说:“将来的事,女儿也不好说。”
  杜父闻言,便道:“若是他日殿下不再心仪于你,你也万万不要忧思过虑,当以保重自己为最紧要。”顿一顿,杜父轻轻地扇了扇自己,道,“我怎么又说这种扫兴话?是爹爹的错。”
  说着,他也凑近了火盆取暖。
  出嫁前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此时,朝烟还不知悉,她出嫁的这一天竟会出那样大的变故,以至于后来她做了燕晚逢的皇后,独占后宫十数载,都对这一日心有余悸,倍感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