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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商都市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雨

书籍名:《红尘意》    作者:顾言丶

  “据气象部门报道,今日白天到明日夜间,省内西北部依旧会出现不小的降水天气。其中在洛阳、许州、商都等地以雷雨大暴雨为主。公路出行方面——”
  刑应烛按了下手里的遥控器,电视上的省内频道也跟着跳转了到本市的地方台。
  临近晚饭时间,几乎各地方台都在播放地方新闻,刑应烛半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商都市提醒群众,近来雨势多发,伊洛河水位上涨,也请周边居民做好防雨防汛工作——”
  刑应烛微微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强降水伴随雷暴天气,请市民出行时注意不要蹚水涉水,远离高压电线与行道树,以免出现意外——”
  刚巧不巧,电视播报话音未落,窗外便打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几秒后,雷声便轰隆隆地响起。七楼屋内门窗紧闭,豆大的雨点扑簌簌地砸在他的窗上,蜿蜒出连绵不绝的水渍。
  刑应烛不太喜欢这种天气。
  他虽然喜欢潮湿的雨天,但并不怎么喜欢打雷。
  电视里主持人已经播完了天气栏目,开始播放家长里短的地方新闻,刑应烛歪着脑袋,就着外头的雨声听得昏昏欲睡。
  因着暴雨的缘故,外头的天黑得比平时早近乎两个小时,现在不过将将五点钟,外头的路灯就已然亮了起来。
  电视里头,街头采访的地方记者裹着厚厚的雨衣,打着伞在街头兢兢业业地播报着现在的户外情况。路面上的积水大约能没过半个车轮,看这雨势,恐怕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刑应烛放在面前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瞬,发出了短促的提示音,刑应烛睁开眼瞥了一眼,发现是外卖送达的弹窗提示。
  刑应烛没理那条紧随而来的“请五星好评”的信息,而是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了电视中,听里面的主持人讲着雷雨天气的出行安全隐患。
  手机屏幕很快因无人操作重新暗下去,与此同时,刑应烛的房门也被从外面敲响了。
  “老板?”盛钊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你外卖到了。”
  刑应烛这回终于有了点反应。
  盛钊在这工作了两个月,在他观察刑应烛的同时,刑应烛其实也在观察他。
  这栋楼里历代工作的管理员不在少数,刑应烛能记住的也有十好几个了,但从来没有一个像盛钊这样能跟这栋楼合得来的。
  以往的大多数管理员要么就是凭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不怎么出门,要么就是跟这楼里的住户彼此都淡淡的,没什么交情。像盛钊这样跟楼里其他住户处得仿佛亲热友邻,还不让刑应烛讨厌的,他是第一个。
  眼缘是这世上最玄之又玄的东西,看着普普通通一个小孩儿,身上倒挺有名堂的,怪不得能投简历投到这来。
  外面电闪雷鸣的,刑应烛实在懒得动,于是弹了弹手指,隔空拉开了房门。
  盛钊已经习惯了开门递外卖的业务流程,这次手都抬到一半了才反应过来门口没人,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高科技声控门锁吗,盛钊想。
  “进来。”刑应烛说。
  盛钊循声往屋里一瞅,才发现刑应烛身上裹着件反季的黑色高领风衣,正斜躺在沙发上。屋里没开灯,电视的光亮铺在刑应烛身上,将他那张脸映得明明灭灭。
  盛钊:“……”
  盛钊自己也很奇怪,他都看了这张脸两个多月了,居然还没看脱敏。
  刑应烛还从来没允许过自己踏进他的房间,盛钊犹豫了一下,生怕会错意,于是迟疑地又问了一声:“老板?”
  刑应烛这次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说道:“进来。”
  贫瘠的社畜生涯依然给盛钊带来了一点微妙的直觉感应,他没等刑应烛说完,便干脆地一脚迈进了房门。
  刑应烛这种万年不见人也不出门的死宅家里自然没有待客用的拖鞋,于是盛钊只能赤着脚走进屋,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七楼的格局通透而敞亮,一过玄关,盛钊就借着那点光亮看清了房间的轮廓。
  外头已经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刑应烛屋里那浴池居然还是装得满满当当,盛钊一进门就被冰凉的水汽扑了满脸,差点呛得咳嗽。
  “老板,你这屋里太潮了。”盛钊皱着眉把外卖放在茶几上,秉承着人道主义地劝说道:“总住这种房子,你小心生病。”
  刑应烛没理他,他慢吞吞地伸手在那堆外卖袋子里拨动了一下,准确无误地从里面拎出一杯奶茶。
  盛钊:“……”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刑应烛对奶茶如此热衷。
  “那外卖送到了,我就先下楼了。”盛钊说。
  “等等。”刑应烛叫住他。
  盛钊奇怪地回过头,刚想问怎么了,就将刑应烛懒洋洋地冲他勾了勾手指。
  不知为何,在此情此景下,盛钊猛然想起刚才胡欢在电梯里那句“忠告”,于是看着刑应烛的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回事,盛钊狐疑地想,难不成这老板性向偏门,还好吃窝边草吗?
  刑应烛当然不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实习生是怎么在心里揣测他的,他的耐心只持续了三秒钟便宣布告罄,于是不满地啧了一声,直起腰来伸长手臂,用食指轻轻地勾住了盛钊的领口。
  盛钊:“!!!”
  新来的实习生万分震惊,脑内一瞬间弹过了无数弹幕。
  ——怎么办这是职场潜规则的暗示吗我要不要立马推开他,但是老板长得这么好看为啥要吃窝边草难不成他是1,不对就凭这张脸他就算做1也有一群人上赶着——
  “盛钊。”刑应烛缓缓开口道。
  盛钊紧张地看着他。
  刑应烛收回手,用拇指在食指指腹上捻了一下,问道:“这什么味道?”
  盛钊:“……”
  他心里那些弹幕吐槽戛然而止,盛钊满脸无语地揪起领子闻了闻,花了天大的力气才从上面闻到了一点残留的饭菜香味儿。
  “你狗鼻子吗。”盛钊小声嘟囔着:“这都闻得出来?”
  谁知道刑应烛不光鼻子好用,耳朵也很好用,他握着半凉的奶茶杯,眼风如刀地剜了盛钊一眼。
  盛钊每次被他盯着的时候总觉得后背发毛,莫名心虚,连忙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背,回答道:“可能是我中午蒸蛋羹的时候染上的?”
  “你会做饭?”刑应烛问。
  “会一点吧。”盛钊不知道刑应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简单的可以,宿舍食谱嘛。”
  刑应烛沉默了两秒钟,说道:“那正好,闻着挺香的,给我也做一份。”
  刑应烛的语气是那么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以至于盛钊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家有厨房吗”而不是“为啥我要给你做饭”。
  “你身后直走右手边。”刑应烛说。
  “不对。”盛钊后知后觉:“你这不是点了外卖吗。”
  “凉了。”刑应烛说:“里面还打翻了。”
  盛钊:“……你都没打开看一眼怎么知道的?”
  刑应烛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于是移开目光,接着看新闻。他似乎是喝到了一口奶茶里的加料,于是短暂地放开了吸管,握着奶茶杯无意识地转着。
  盛钊狐疑地看了他一会,不信邪地解开外卖袋子,掀开饭盒看了看。
  然而正如刑应烛所说,里面的东西打翻得厉害,菜和饭混合在一起,看情况确实是难以下咽。
  盛钊只当刑应烛是点外卖点出了经验,于是败下阵来,问道:“……那你冰箱里有东西吗。”
  “有。”刑应烛说。
  盛钊其实不太想给刑应烛做饭,这跟看大门的性质不一样,已经涉及了彼此间的私密范畴。但奈何他每个月的工作实在太过清闲,拿工资拿的非常心虚,所以偶尔刑应烛开次口,他就不大好拒绝。
  外面的雷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听着越下越大,甚至有些吓人了。
  盛钊按开灯,从冰箱里拿出四个鸡蛋,探着脑袋往窗外看了看,随口搭话道:“感觉商都市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雨,怪渗人的。”
  盛钊说完就后悔了,他平常习惯了随口跟人搭话,一时间忘了刑应烛的性格。总觉得他张嘴就会说出什么“这么大人还怕下雨,果然是小窝囊废”之类的气人话来。
  可不知道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还是怎么,客厅那边的刑应烛居然嗯了一声,说道:“确实。”
  ——什么情况,转性了?
  盛钊不由得心里奇怪,于是从厨房往外探了探身子,去瞧客厅里的情况。
  电视里的地方新闻已经结束,换成了某个不知名品牌的电视购物。屏幕上一男一女两个导购员声嘶力竭地推销着主打款手表的精致尊贵有内涵,嗓子都快喊破音了。
  刑应烛似乎是觉得吵,他微微皱着眉,干脆关了电视。
  电视的杂音消失之后,外面的雨声就格外明显,暴雨如注下,脆弱的窗缝都被狂风吹得发出吱嘎的细碎声响。水渍一层一层地顺着玻璃向下流,看久了,会恍惚间分不清那雨到底是在屋里还是屋外。
  刑应烛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变过,只是目光从电视上移到了窗外。他表情冷漠地看着外头的大雨,似乎在心里想些什么。
  恰时间一道闪电划过窗外,细而窄的白光落在刑应烛的右眼上,像是一道浅浅的疤痕。
  盛钊猛然一愣,总觉得方才那光亮转瞬即过间,他似乎看到一只瞳孔尖竖的眼睛。
  他吓了一跳,可再仔细看时,又发觉没什么不对。刑应烛还是那样懒懒散散的德行,眼睛看起来也很正常。
  ——可能是光线太暗,看错了,盛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