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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应烛说要看看那块碑,一会儿出来跟你们说。”

书籍名:《红尘意》    作者:顾言丶

  天外天的界碑后,是一条蜿蜒向上的曲折小路。
  掩映在山林间的青石路窄且下场,九转十八弯地没入山林中,行至半路时,可以路过一块一米见方的寒潭。
  从寒潭再向前,不远处便豁然开朗。跟金碧辉煌的九重天不同,这个刑应烛口中的“至高之处”,看起来属实有些简朴。
  青石路的尽头是片院子,面积不小,但大多数地方都栽上了草木,只剩下中间一块还空着,地上细细地铺了一层金沙。
  时间在这个地方似乎没有任何意义,梨花和六月雪两种花期完全不同的花一起开得茂盛,后院的橘子树上沉甸甸地挂满了果,一只伯劳穿过树枝,从枝头上啄下了一枚果子。
  而白黎正很没架子地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正在擦一杆乌黑的长枪。
  几只或白或青的漂亮大鸟收敛尾羽围在她身边,看着跟围着幼儿园老师一样。
  白黎擦得很仔细,她唇角含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手中拿着块软布,一点点地擦去了枪杆上厚厚的土壳。
  阿菁的脑袋搭在她伸出的脚腕上,眼巴巴地看了她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真的要还他呀。”阿菁摇头晃脑地说:“这样一来,平白多出了多少工作量。”
  “一言九鼎。”白黎说:“而且应烛那个脾气,反悔的话他岂不是要把天都捅穿了。”
  她漫不经心地擦着枪,嘴上说着一套,可脸上一派轻松,好像一点不觉得“天被捅穿”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那也可以再等等嘛。”阿菁嘟囔了一句,小声说道:“能多用一天是一天——”
  白黎笑了笑,这次没再回答。
  她将长枪上沾染的泥渍一点点擦净,然后又换了块崭新的软布,一点一点地将枪头上的锈迹抹掉。
  “他去了?”过了一会儿,白黎才开口问道。
  “已经动身了。”阿菁说。
  去往山城的飞机上,盛钊替刑应烛婉拒了空姐送上的餐食,只要了一杯可乐。
  刑老板这几天兴致不大好,脾气也很一般,往往说三句话才会回一句,盛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天炎热,于是也不怎么敢放别人去惹他。
  等到空姐走远了一点,盛钊才往里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揪下刑应烛盖在身上的毛毯,端详了他一会儿。
  刑应烛意外地没有睡着,他椅背放倒了一点,此时微微偏着头,正眯着眼睛,透过舷窗看外面的风景。
  今天天气不错,高空上只有几丝极细的云雾,阳光从舷窗里落下来洒在刑应烛身上,又被空调烘成微凉的风。
  盛钊觉得刑应烛此时此刻心情还可以。
  于是他把那杯可乐递给他,问道:“要么。”
  阳光下,刑应烛动都懒得动,他的眼神缓慢地往盛钊脸上瞥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偏了偏头,像个纡尊降贵的老太爷一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你长点眼神”几个大字。
  盛钊无语地跟他僵持了两秒钟,最后在耐性上输给了这位“老太爷”,自己又往前递了递。
  刑应烛懒得没边,就着盛钊的手喝了两口,然后偏过头,从毛毯底下伸出手,摸了摸盛钊的脸。
  “……你有这个摸我的功夫,就不能自己端着杯子喝吗?”盛钊吐槽道。
  “杯子和你手感一样?”刑应烛反问道。
  行,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盛钊近乎没脾气地想。
  盛钊把杯子放回浅浅的杯槽里,握住刑应烛的手摸了摸。
  作为现阶段的爬行类生物,刑应烛的体温十分喜人,在炎炎夏日里简直如救命神器,以至于盛钊现在没事儿就要抓着他摸两把。
  刑应烛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大度地任他摸了。
  “你这几天怎么了?”盛钊问:“我看你从胡欢回来过之后就不太高兴——是生气他又跑路了?”
  “我至于跟个狐狸崽子置气?”刑应烛一挑眉,说道:“我只是讨厌她那副什么都算到了的德行。”
  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很容易让人产生理解偏差,但盛钊听懂了。
  他一边得寸进尺地顺着刑应烛手腕往上摸了一点,一边随口道:“怎么了,那石碑出现不是巧合么?”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巧合。”刑应烛说:“历史如车轮滚滚向前,该出现的总会出现,只是凡人看不到世事发展的规律——盛小刀,你还想往哪摸?”
  盛钊噌地收回放在刑应烛侧颈的爪子,冲着他讪讪一笑。
  刑应烛:“……”
  刑老板无语了一会儿,心情却微妙地好了一点,脸上多出了点笑模样。
  算了,刑应烛想,有这么个单线程的活宝放在身边,想什么都多余。
  从山城到白帝山这段路里,张简派了辆车过来接他们俩。
  最初刑应烛接受这安排的时候,盛钊还很意外。他以为凭刑应烛的性格,应该很懒得跟张简打交道,只是去拿了东西就走的,却不想他居然变得懂人情世故了。
  “那块碑对我有用。”彼时,刑应烛把奶茶杯子里丢进路边的垃圾桶,不情不愿地说:“去看一眼。”
  怪不得呢,盛钊心说。
  “但是你之前不是说,那是旁系的‘人’刻出来的碑么。”盛钊说:“也不是她的东西。”
  刑应烛沉默了两秒,似乎在琢磨怎么跟盛钊解释。
  他略想了想,最后抛弃掉所有前因后果和常识知识,选了个言简意赅的说法,单刀直入道:“我曾在那附近走过,没找到我的骸骨。”
  “所以你是怀疑那里有你看不到的地方?”盛钊点了点头,现学现卖地用他刚获取不久的知识说道:“就像……禁海之渊那样?”
  “差不多吧。”刑应烛说。
  知道刑应烛要来,张简也在当地多留了一天。冯元庆被他初露面时的那一手震着了,足足两整天没敢露面,非常“虔诚”地把案发现场留给了他,再不敢插手了。
  王齐显然比冯元庆更鸡血一点,他诡异地从科学的角度成为了一个玄学狂热者,非常想跟张简促膝长谈深入交流一番,被胡欢三番两次围追堵截,最后还是坚挺凭借着自身过硬的知识体系留了下来——说是要帮张简翻译碑文。
  张简也想弄明白这事儿,于是便默许了他留下。
  胡欢左思右想憋气得很,当天晚上就像个采花贼似地以原身翻墙进了张简的院子,不由分说地从窗户跳进去,用脑袋在张简身上拱了半天,委屈得直哼哼。
  张简被迫给他顺了大半宿的毛,第二天起来眼底发黑,活像是被这狐狸精采补了。
  然而没想到王齐也没比他强哪去,这位素质过硬的科研狂热人员一宿没睡,拿着自己和刘现年的研究笔记对着那碑文坐了一整宿,还真的翻译出了几条能连成串的文字。
  “刻下这块碑文的应该是族群后人,上面记载了一部分祖先的事迹,包括治理属地之类的事情……只是这部分用词太过杂乱深奥,我还没完全看懂。”王齐说。
  胡欢看他哪哪都不顺眼,闻言呛了一句:“这些还用你翻译?”
  王齐倒没生气,他满心都是张简这个行走的玄学标本,只一门心思地对着他讲。
  “但是这部分比较好翻译,里面有提到‘祖先’选择此处落脚的原因。据碑文上所说,水系是他们的信仰,可以给他们治理天下带来‘安全’……抱歉,古文字用词可能有点问题,也有可能是我翻译不准确”王齐歉意地笑了笑,接着说:“——但是我不明白,据现有的研究资料来看,这一支族群的信仰应该是鸟,凤凰之类的。”
  “这不冲突。”张简说:“古人笃信风水,风是元气,水则是流动和变化。山与水是自然恩赐,又是生活必需品,会衍生出次级信仰是很正常的。”
  而且,水系化生万物,无处不在,本来就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只看当年刑应烛当年掌管天下江湖河川,云雨雾雪时地位何等卓然,便可知一二。
  “对了,而且碑文中有多次提到一个词。”王齐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把本子上的鬼画符指给张简看,他指尖点在一个词上,说道:“就是这个,全文大概出现了六次。”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张简问。
  “是长江。”王齐说。
  “长江?”张简下意识重复了一句,他微微皱着眉,有些不解地念叨:“写颂文关长江什么事儿?”
  “——这地方能从上古时代活到现在的水系拢共就那么几个,当‘功绩’写进碑文有什么奇怪?”
  王齐下意识循声向身后看去,只见院外头一前一后地进来两个男人。走在前头穿黑衣那位长得实在好看,王齐只瞄了一眼就愣住了。
  可男人脾气似乎不咋地,目中无人似的,撂下一句嘲讽之后什么都没说,大步流星地就进了仓库,实在没把自己当外人。
  倒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个面容讨喜的青年略顿了顿脚步,含着笑冲他们招了招手,对着张简多解释了一句。
  “应烛说要看看那块碑,一会儿出来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