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令人崩溃的真相
路斯坎的幽灵船这些年之所以能在剑湾海域无往不利，就在于他们的隐蔽性和突袭性，能够在目标未能反应之前，直接给予对方重创。
以船舰的设计结构来讲，两侧的船舷部分往往是相对脆弱的，更何况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船只，船体主材都是相对容易折损的木制结构。
而路斯坎幽灵船所利用的正是这一点，趁着目标没能察觉之前，直接以最坚固的船首进行拦腰撞击，有些质量较差的商船甚至会直接被拦腰撞断，再不济也能给予重创。
虽然这样做不可避免的会导致他们自己的船体受到一定的破损，但他们既然能够潜入海面以下，自然也不怕些许破损导致的船体渗水。
最重要的是，他们利用这种方式，做到了另一种更为优势的接舷战。
往往他们以绝对的数量优势砍瓜切菜解决掉甲板上的护卫冲入船舱中时，有些还在轮休的冒险者护卫们甚至还未能佩戴好皮甲、拿起武器，就在迷惘与慌乱中被他们挨个点杀。
事实上这种战术在李维的那个世界也曾经出现过，其名：闪电战。
闪电战又名闪击战，是第二战中德意志使用的一种战术，它充分利用飞机、坦克和机械化部队的快捷优势，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制敌取胜，用机械化部队来快速切割敌军主力来达到预期效果。
闪电战的核心元素是：速度、奇袭、集中，以超出对手反应的速度对敌人实行闪电般的打击，可以使敌人在突如其来的威胁之下丧失士气，从而在第一次巨大的打击之下就会立即崩溃！
在李维看来，这两者的战术目的是一致的，作战方针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很可惜的是，这两者一旦失去了他们最重要的优势，就会陷入致命的被动当中。
就比如现在。
那些幽灵船的船长们在发现自己不仅没能取得预期战果，更是将自己的船撞个半残时，当即就命令船员驱使船体再次沉入海面。
“来者是客，给我射！”
李维眼见好不容易钓上的鱼儿居然想跑，哪能让他们如愿，当即抬手命令道。
船舱内一直蓄势待发却一直没有动用的改良弩炮当即齐齐转向，轰然射出。
就听见咄咄咄咄接连四声闷响，那四只硕大的鲸弩就捅进了四条幽灵船的船体中，深入内里，张开了四条狰狞的倒钩，犹如巨兽的利爪一般。
而一条条由无数细密的钢丝缠束成了钢缆自箭尾延伸而出，和无畏号船舱内的机括连成一体。
几乎就在鲸弩射入幽灵船内部的瞬间，一道超高频的刺耳噪音就笼罩了这片海域，所有还处于究竟发生了什么懵逼中的冒险者就齐齐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即便是李维也不由微微蹙眉，盯着迅如被染黑的海域若有所思：
“活的？”
顿时有些庆幸自己为了防备这些家伙打不过就跑的无赖战术，临行的那晚除了船首的主弩炮外，将两侧的魔法弩炮全换成了鲸弩，为了防止海盗用利器将缰绳斩断，还将绳子换成了钢丝锁。
于是整个场面顿时成了四艘幽灵船和无畏号的拉锯战，只可惜无论是在动力上还是在质量上，这些路斯坎的幽灵船明显都不是对手，和被射中要害却依旧一心只想逃命的鲸鱼一样。
“所有人跟我来！干掉他们！”
与此同时，船上以艾丽莎为首的冒险者们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将背上的长弓解下，对着海盗船上进退两难的路斯坎海盗们射出夺命的箭矢。
随着无畏号的又一阵颤抖，又一艘冒出的幽灵船几乎是擦着无畏号的船尾错身而过，发出刺耳的咔嚓嘎吱声。
幽灵船的船舷出现了明显的破损，无畏号船尾表面的木板也被擦掉了大半，露出了其下银灰的铁甲。
立于那艘幽灵船船首的梅林德菈自然也目睹了这一幕，原本惘然而惊惶的双瞳骤缩，旋即露出一个荒诞与绝望混杂有些神经质的笑容。
同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在几十艘海盗船的围攻下依然屹立不倒，又为什么接连四艘幽灵战舰都折戟宝剑之海上。
原来...是真的撞在钢板上了啊。
我们...究竟选择了一个怎样的怪物做狩目标啊...
是的...这样全副武装满身钢板的战舰，可不就是海上名副其实的怪物吗。
这一刻，她万念俱灰，简直无法想象，在自己的意志下让奥术兄弟会接连折戟四艘幽灵船，之后会遭到兄弟会怎样残酷的责罚。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那艘铁甲船上的一名年轻学徒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缓缓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无比亲切的笑容。
只是李维今天的心情似乎太过愉悦，这笑容映射在他相对撇脚的人类变形术上，不可避免的有些扭曲起来，嘴角径直咧到了耳根，满嘴都是细碎而尖锐的牙齿，甚至还残留着些许先前在船舱享用的五分熟牛排的肉渣...
于是落在梅林德菈的眼中，这个笑容...简直和魔鬼无异...
而在她的直觉中，这个一出面就直接下令对她的人进行残酷屠杀的家伙...
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跑！
跑！
离开这里！
立刻！！！
“立刻下潜！离开这里！”面色惨白的梅林德菈踉跄的后退两步，立刻命令道。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甚至都没有丝毫解救那些人的念头。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失败，怕是断送了她回到奥术兄弟会的最后一丝希望。
不仅如此，暴露了路斯坎最大的战略秘密，恐怕要不了多久，她甚至会遭到奥术兄弟会搜山检海的通缉追杀。
随着幽灵船下潜到海面之下，冰冷的海水也将她重新淹没，似乎陷入一团浆糊的脑子也变得清醒了一些。
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对方似乎并没有追击他们的意思...
难道是不屑于继续追击他们？
又或者...还有后手？
后手？
她的目光忽然不经意自一群急速掠来的金枪鱼身上扫过，眼瞳再次骤然缩到极限。
“小心！金枪鱼！”她只来得及在魔法通讯中示警这么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就本能的朝后急退，同时抬起法杖，不住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法术位释放出一束束冰枪朝着那些腹下装载了黑桶的金枪鱼射去。
在寒冰的作用下快速失去行动能力的金枪鱼没有半点表情的盯着她，咧了咧嘴，像是无声的笑。
这惊悚的一幕让她不由想起了先前无畏号甲板上那名年轻人的可怕笑容，就看到那头金枪鱼骤然炸开，化作一股庞大的冲击波四散开来。
梅林德菈只来得及本能的给自己施展一个魔法护盾，就被这股灼热的海流裹挟，径直撞在海船凸起的桅杆上，整个人都折成了U型，一口血雾自张开到极限的嘴中喷涌而出，又被抛离了船只。
而这...却让她保下了一条命。
陷入浑噩状态的梅林德菈只觉得满耳朵都是叮的幻听，眼前的画面仿佛变成了掉帧的间歇式时情景。
朦胧中，只能绝望而无助的看到剩下的幽灵船在那些金枪鱼的自杀式袭击下接连发生爆炸，开始崩解、失活，朝着海底深处坠落而去。
而这时她的水下呼吸也终于到了时限，冰冷的海水在海压下自她的口鼻甚至是耳朵涌入身体，让她窒息而痛苦的不住抽搐着泛着白眼。
她本能的舞动着四肢，想要游上海面，但遭受过一次近距离炼金炸药冲击的她，此刻却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住有水泡自她的口鼻涌出。
终于，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脑海也重新陷入混乱，唯有心底强烈的不甘，让她保持着朝上伸出手的姿态。
不...
不该是这样的...
我是梅林德菈...
是七海之王阿克勒姆最杰出的弟子...
她...本应有更光明的未来的...
只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她的眼前开始不住陷入阵阵的黑暗时，朦胧中，仿佛看到一个身影朝着自己游来...
救...
救我...
无论是谁...
她只想...活下去。
哪怕...活得像狗一样。
因为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未来。
就在意识即将陷入沉寂时，她似乎勉强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一只...鱼人？
就看见这只带着眼罩的鱼人也对她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露出满嘴细碎的尖牙。
然后一镐子朝她的脑袋上敲了下去...
砰...
这只从四十六年前就开始多灾多难的精灵，失去了意识。
......
海上的环境总是风云变幻捉摸不停，前一刻还是雷鸣电闪，暴雨交加，后一秒就突然风平浪静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是风和日丽。
但对此有经验的人可不会认为风暴真的就此过去...
他们不过是极其幸运的进入了直径大概在四十海里的风暴眼，也许几分钟后，可怕的风暴就会再次来临。
但突然停歇下来的风暴，也让剩下的海盗们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待看到那艘商船上都快堆积成山的尸体，和一旁四艘宛若死鱼的幽灵船后，残存的二十余艘海盗船不由分说的齐齐转舵，试图逃离这个漂浮在大海上的可怕怪物，和海里仿佛无穷无尽的人鱼大军。
其中就包括红魔鬼埃里克的旗舰。
即便是见识多光的他，也从未遭遇过如此荒诞而可怕的境遇，好在他一向谨慎，即便是看上去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他也永远不会第一时间身入前线。
而这个习惯也让他得以躲过一劫。
望着那满身斑驳却屹立不倒的铁甲舰，他心中有种难言的复杂感觉...
他仿佛已经预见了在不久的将来，整个海域都将被这种铁甲舰所取代，所有的势力都将会争相开发制造这种或是能与之抗衡的战舰。
海盗最黄金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
......
无畏号上，战斗已经基本趋于结束，所有能动的都开始帮忙打扫战场，押解那些争相投降只为保命的海盗们。
船首处，就看到那头浑身银白的豺狼人正拿着那足有半块门板宽的斩马刀当成铲子，不停的将那座尸山上的碎肉块铲起，挥进海水当中，顿时引来无数海鱼的光临。
这一幕都快将那些投降的海盗们吓傻了，虽然他们平时也没少干沉尸大海的事情，但两种数量级的画面，给予人的观感绝对是天差地别的。
连带着原本准备在这一带将父亲骨灰撒入大海的艾丽莎，都默默打消了主意，只准备等到了光耀之海再说。
这片海...已经被不干净了...艾丽莎默默道。
而对于船上的那些冒险者们来说，这场护卫旅程实在是太过惊险刺激了些。
不过战后一环顾，就愕然发现在经历了这完全堪比载入史诗级的遭遇战后，他们熟悉的家伙基本都还活着...哪怕有些受创不轻，却大多被牧师们给救治回来了。
只有少数比较倒霉的家伙被最开始的接舷战时被海盗直接命中的要害，没能第一时间救回来，又或者因为海浪的颠簸和混乱的战局直接被甩出了船体坠入了大海直接失踪了的。
而这一切，都由于这艘船上类似那位霍兹的强者实在太多了...
以至于他们都开始有些怀疑人生，既然船上有这么多强者，那么...聘用他们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恐怕...我们不过是作为掩饰的存在，就像是...这艘无畏号外在的那层木制板条一样。”胸口包扎了一圈儿的杰森不由苦笑道。
这最接近真相的猜测，让一众冒险者们顿时陷入沉默...
“管它呢，又有钱拿，还能保住命，这趟旅程虽然惊险了点儿，但绝对不亏，等回到安姆，我可以拿它吹一辈子！”那名矮人抿了口酒，啧啧称奇道。
“唔，说不定还有舞娘直接给我免费。”那名已经解下了铠甲的战士大笑道。
“......”杰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旁全程咸鱼的沙瑞拉也同样讪讪的笑着。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把任务给搞砸了...
不过众人这么一想，好像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儿。
雇主虽然似乎对他们隐瞒了什么，但对他们的待遇，已经算是够良心了的。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战士问。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杰森凝眉，看着远处正在暴力拆解幽灵船的骑士和菲舍大法师，喃喃道。
片刻后，当第一艘幽灵船被暴力拆开后，李维嘴角有些抽搐的看着船舱最下方的那头已经因为重伤死去的海怪道：
“就这？？”
话语中充满了嫌弃和失望。
因为眼前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条已经死透的大乌贼嘛！
他曾经想过无数种关于路斯坎幽灵船的深海魔导科技，满脑子都想把这潜艇技术也搞到手。
别看史莱姆们变成寇涛鱼人托着船也能起到类似的作用，但寇涛鱼人终究属于两栖动物，没法儿潜海太深，也没办法长期潜行，移速也够呛。
结果费劲千辛万苦却发现，虽然的确有关于密封气舱的设计，但更多的...压根儿属于生物科技嘛！
不！
连科技都称不上...菲舍在这大乌贼身上检测到了魔法契约的残留存在。
“也就是说...其实路斯坎奥术兄弟会搞的神神秘秘的幽灵海盗船，其实就是个乌贼顶着的船壳子...真特么坑啊...”
能不坑嘛...
因为压根儿就没法儿复制啊！除非他也能找些这已经能够称之为海怪的大乌贼出来。
而且以他的猜想，这些大乌贼八成儿来自极西无痕之海的乌贼群落。
“等等...这也就意味着，路斯坎和乌贼群落早就暗中联手了...怪不得...”
怪不得，这两年路斯坎对月影岛频频挑衅...也怪不得，至今没人能发现完整的幽灵船残骸。
因为即便受创的幽灵船，其作为潜行动力的乌贼也金蝉脱壳了。
李维突然感觉，自己这趟似乎也不是一无所获。
“老板...艾丽莎刚刚过来反映，我们船舱恐怕塞不下这么多海盗俘虏了。”菲舍一阵小跑着过来禀报道。
而这句话也引来了不少冒险者和海盗俘虏的视线。
尤其是海盗们，俱是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生怕这位彪悍的主儿，直接下令将他们沉海。
结果李维的回答，却是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就把仓库的那些石头全给清掉用来装俘虏，把他们全带到卡琳珊卖给奴隶商人和角斗场，可就是一大笔钱呢！”
李维笑眯眯的环视着面目呆滞的海盗们，冷冰冰的说道。
“等等...石头？我们就运了一船石头。”这回杰森终于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跟不上这位的节奏了。
而随着同样懵逼的水手们将一箱箱沉重的货箱倾倒入大海后，正艘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还真特么是石头啊...
哇！
一名海盗突然瘫坐在地，怀疑人生的嚎嚎大哭起来。
他们...被骗的好惨啊...
可就在这时，一个尖刻的声音从云端幽幽传来。
“噢，还真是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呢？只是...年轻龙，你是不是该赔偿我一点为此所损失的宝贵时间呢？嗯？”
然后，一道黑色的阴影就在甲板上急速扩大，只是短短片刻，就近乎笼罩整艘无畏号。
与此同时，急速的破空声袭来。
如同陨石落地。
李维猛地抬头，眼瞳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