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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城市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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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再坏一点

书籍名:《给城市的歌》    作者:假日斑马

  老楼外的菜市场里多数是外地来的农民卖自己种的菜,还密密麻麻挤满了卖小吃的,摊主随时都热情地站在外面招揽客人。铺面上多数为饭馆,油烟味熏得整条街又黑又油,走在上面得时刻担心下一秒会不会摔倒。
  众多北方菜的饭店中间夹着一家川菜馆,梁彰在里面洗盘子。
  最开始老板觉得梁彰是未成年,又看他穿戴很好,洗盘子没有成年人来得利索迅速,本不想雇他,梁彰急得冒四川话,说自己绝对尽全力刷好盘子,还用苦肉计。幸好老板也是四川人,听到四川话距离就瞬间拉近了,觉得亲切,再加上梁彰的真诚,就让他先把这个月试完。
  于是梁彰勤勤恳恳窝在后厨里刷碗,油烟味和洗洁精味成了他鼻子的常客,在洗碗池边一直站着让他腰酸背痛,几天下来他只感到身体不是他的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他以往的生活里没这样的体验,过去刷过的所有碗估计都不及这几天的多,到后面还真刷出经验来了,不过就是身上味道不好闻,让梁彰很烦躁。
  虽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梁彰和向裴的沟通少得可怜,甚至连碰面的机会都很少。
  每晚十一点左右梁彰从饭店回来,向裴不在。梁彰还以为向裴在外面通宵,直到有次梁彰起夜上厕所,刚好碰见向裴开门进来,那时将近凌晨两点。
  向裴进来开了灯,他被突如其来的亮光逼得紧锁眉头,眼球刺痛,说:“这么晚回来啊。”
  “嗯。”向裴站在门口换鞋,把灯关了。
  灯光一灭,梁彰眼睛好受了很多,说:“那你早点休息。”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哈欠连天,回房间睡觉去了。
  早上向裴通常不起来吃早饭,一上午拉通睡过去,不过偶尔有几天向裴会起来很早练琴,又或是一大早出门去,也不知出门干什么。
  不止吉他,向裴还会弹钢琴,不过他屋里没有钢琴,只有一架很旧的电子琴,勉强能摆在客厅的角落里,看起来很憋屈。
  有时梁彰坐在沙发上吃豆浆油条,向裴坐在椅子上弹琴或吉他,梁彰觉得吃早饭还能有音乐伴奏的待遇很高级。向裴的手指修长,弹琴时流利顺畅得像是在琴键上跳舞,他弹些不知名的曲子,偶尔压着嗓子轻轻哼唱,即使没有唱出歌词,梁彰也觉得好听。
  梁彰以前学过钢琴,只不过没有向裴弹得好。他有点可惜这里没有钢琴,不然音乐还会动听一些。
  向裴在弹琴时自有不同的魅力,这让梁彰很好奇他的乐队是什么风格的,他想象不出来向裴疯狂嘶吼的样子,他一般都沉静如水。向裴似乎没有在读书,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好像就是音乐。
  不过梁彰不好意思对向裴提起他想看他乐队的表演,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只觉得以后在昼城的生活会一直这么平淡下去。
  那晚梁彰刚睡着,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在短暂的失神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去厨房抄了一根擀面杖,因为他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在大半夜敲他们的门,向裴从来都是自己拿钥匙开门的,不太可能是他。
  擀面杖在他手里被当作棒球杆使,他握着这细棍子,让它不停在手心里旋转,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脚步轻缓地靠近门边。
  敲门声还在响,梁彰悄无声息地往猫眼处看了一眼,随即把擀面杖扔在地上,火急火燎地开了门。
  “向裴?!你怎么成这样了?快点进来!”梁彰大喊,把楼道里的声控灯都给震亮了。
  门外的向裴简直是又狼狈又凄惨,他右边手臂和手背蹭掉了一大块皮,露出猩红的肉来,有几块皮还顽强地挂在上面,甚至连他的额角也有血痕,幸好只是一点点,不算破相。他穿得白色短袖几乎找不出来什么地方还没被黑色侵占,裤子侧面破了一个大洞。
  看见这些触目惊心的伤,梁彰整张脸都紧皱在一起,倒吸一口凉气,看样子比向裴的表情还夸张。
  “能帮我去楼下的药店买点纱布上来吗?我痛得没力气继续走了。”
  向裴的声音微抖,很竭力地想忍住痛,但那些伤口不断暴露在空气里,让他痛得神经都要麻掉了,他扶着墙,慢慢踱步到沙发前。
  梁彰火速跑到楼下药店买了纱布上来,为了防止不够用,他买了一大堆。
  向裴说他床前的柜子里有酒精和药水,梁彰又跑到他房间翻了半天,终于把东西找齐全了,抱着药箱放到沙发上。
  向裴用嘴咬开酒精和药瓶的盖子,拿棉签蘸,作势就要往伤口上涂。
  “要不你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梁彰看向裴的动作粗暴,担忧道。
  向裴摇头:“不用了,这点小伤我自己可以解决。”
  衣服都破成这样了,右手半只胳膊惨不忍睹,还管这叫小伤,梁彰简直佩服。
  因为伤口在右边,左手操作起来不太方便,向裴抹药的姿势很怪异吃力。于是梁彰提议:“要不我来帮你上药吧。”
  没等向裴回答,梁彰就拿过向裴手里的棉签,小心翼翼地给向裴的伤口消毒。
  “肯定很痛,你忍着点。”
  给伤口消毒是最痛的,就算梁彰极其轻柔也无济于事,那疼痛感就像好几万只蚂蚁在啃噬你的伤口。向裴痛得全身颤抖,嘴唇都快被他给咬出血了,却坚挺地一声不吭。
  梁彰无意间看到向裴在用力掐自己的手背,上面全是很深的指甲印,可见他伤口处是有多痛,才体会不到指甲掐出的痛了。
  “把手给我。”梁彰把他的伸出来,放在向裴的面前。
  向裴期气若游丝地问他:“干什么?”
  梁彰说:“抓着点东西要好受一些,你有没有看过电视剧里的孕妇生小孩的时候都要抓着丈夫的手?”
  向裴满脸黑线,用要吃人的眼神看着梁彰:“你这是什么鬼形容?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不过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向裴的手心全是汗,黏黏乎乎的。
  好不容易给向裴的伤口消完毒,不止向裴满身是汗,连梁彰额头上也有汗珠。
  风扇带来的风除了把向裴的长发吹得在空中乱舞之外,毫无作用。
  风还让几缕头发挡住了向裴的眼睛,有的黏在了他的嘴上。梁彰帮他把头发理开,发热的指尖掠过向裴湿润的皮肤。
  头发扫开,向裴睁开眼,看到梁彰长长的睫毛和发红的嘴唇。
  接下来要撒药粉,这要轻松很多,至少没有酒精痛得夸张。
  向裴没必要再拉着梁彰的手,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梁彰被蹭了一手的汗,问他:“你今晚怎么弄成这样的?”
  “骑摩托回来的时候一只猫突然蹿到我前面,我来不及刹车,只能往旁边倒。”
  如果向裴不牺牲自我往旁边倒,那猫就必死无疑。猫死里逃生,向裴却惨了。
  “原来楼底下那辆摩托是你的,我每次路过都觉得可酷了!”
  之前梁彰觉得车酷,现在他认为向裴更酷。
  向裴看梁彰很感兴趣的样子,轻声道:“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没想到向裴能主动说教他,梁彰一口答应,还道今晚给他处理伤口没白干。不过他瞅着向裴的手:“那你这几天还怎么弹琴?”
  向裴无奈道:“只能暂时休息几天,不过晚上我还是要去酒吧演出。”
  “你都这样了还怎么演出?”
  向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喉咙没坏就行。只是没法骑摩托,晚上不好去酒吧。”
  梁彰歪头想了一会,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
  “我可以送你过去。”
  “你怎么送我过去?”向裴问。
  “前几天我去二手市场买了辆自行车,我可以骑自行车送你过去。”
  最近闲来无事,梁彰把附近都转了一遍,路线已十分熟悉。他找到一处二手市场,东西特便宜,他花四十块钱买了辆黑色自行车,方便他到处转悠。
  向裴:“你不是要打工吗?”
  梁彰表情有些苦恼:“老板的老婆生小孩,他现在只开半天店,剩下时间都要照顾老婆。”
  这意味着梁彰也只能拿半天的工钱,他还寻思着再找一个打工的地方,不过没那么容易。
  向裴看向梁彰的样子很耐人寻味,嘴角似乎隐隐带笑:“看不出来你还能吃苦。”
  “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梁彰裹纱布的手一顿,没收住力气,在向裴的胳膊上狠按了一下。
  向裴龇牙,摇头道:“也不至于,只是觉得你应该是个乖乖仔,只会在教室里背书写字。”
  仔细想想向裴也没说错,以前的梁彰的确是家长老师眼中公认的乖宝宝,成绩优异还刻苦努力。他就是“叛逆”的反义词,它们是两根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一辈子都撞不到一起。
  梁彰把药和酒精等依次收回药箱,关好盖子,抬头靠回沙发上,看到客厅顶上的那条缝隙,裂痕似乎就代表了他的生活。
  “或许我以前是很乖,但是我现在不想这样了。”
  “我想坏一点,再坏一点。”
  梁彰说到做到,他说骑自行车送向裴,第二天下午还真就在楼下等着向裴。
  他的自行车纯黑,漆都快掉了一大半,下头的链子要掉不掉地挂在车轮中间,向裴觉得楼里好多老大爷的自行车看起来都比这辆老古董靠谱。
  “得了吧,这车等我坐上去后,迟早要烂半路上。”
  向裴手臂上缠着纱布,脑袋上还有创口贴,背后一把吉他,组合起来有点喜剧。梁彰心里偷笑,催促向裴上来:“不会不会,别看这车样子寒酸,其实特结实。”
  “我才不信。”
  向裴斜睨一眼那摇晃的龙头,往前欲走,梁彰忙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抓住向裴的衣袖:“车要是散架了,我出钱打车让你过去。”
  他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绝不会让向裴摔地上。
  向裴眉毛一扬,越来越觉得梁彰不是乖仔,而是傻仔。他被闹得不行,不情不愿坐上自行车后座,坐上就后悔,道:“能行吗?”
  “能能能!”
  送向裴去酒吧是小事,梁彰最主要是想去看向裴乐队的表演。
  “那行,你往前骑,我给你指路。”向裴抓住后座的杆子,心里还有点小紧张。
  梁彰右脚往前送,车轮快速转动起来。他还有心思回头说话:“得嘞,你坐好!”
  龙头猛摇一阵,歪七八扭地差点撞墙上,向裴死命抓住梁彰的衣服,强装镇定道:“我要下车。”
  “意外意外...”
  梁彰在前面“嘿嘿”笑,调整好方向重新上路,自行车算是平稳行驶起来。
  作者有话说:
  怎么感觉小彰越来越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