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的宝!我的小狐狸!
方佑生毕竟还是方佑生,总不会一直给陆歌识放水。
接下来的两天里,陆歌识的生活都被诗书礼乐塞得满满当当。有一天他做梦,梦见书上的那些小楷墨迹变成一个个纸人,从书中立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到他的脸上来——他撕碎一个,紧接着就贴上来十个。
他快要活生生被这成千上万的纸人吞没之际,才猛然从梦中醒过来,发现是身上的被子闷住了口鼻。
即便陆歌识清楚方佑生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他还是忍不住要生闷气,几天里都没有给方佑生什么好脸色。
亲亲就更不可能会再有的,反正方佑生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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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方佑生就已经整理好了行装,轻声到陆歌识房里喊他起床。
陆歌识抱紧了怀里的被子,眉毛拧得像是波浪:“不是晚宴嘛,这才什么时辰?”
“要先去将军府,昨天本来要和你说的,你又不愿听。”
方佑生使力将人拉起来,结果陆歌识没骨头似的一歪,又贴着他要睡过去。
“歌识,醒醒。”方佑生轻轻掐了掐陆歌识的脸蛋,“换件衣裳就好。到马车上再继续睡。”
“那你帮我换不就行了。”陆歌识闭着眼睛哼了一声,“都欺负我这么多天了。”
车夫隔着门轻声催促,方佑生没有法子,只好硬着头皮给陆歌识换衣服。
圆润白皙的肩头刚露出来一半,陆歌识便受了惊似的突然清醒,拉起衣裳向后缩:“你怎么真的要替我换?你、你是不是方佑生啊?”
方佑生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快换完出来。”
陆歌识狐疑地看着方佑生走出卧房,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肩头。
方佑生碰到他肩膀皮肤的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的心要从胸口蹦出来了——就算是现在,也仍旧跳得剧烈,“扑通扑通”地,震耳欲聋。
突如其来的心悸让困意消去大半,陆歌识坐上马车后伸了个懒腰。他半靠在方佑生身上,问:“将军府怎么在宫里?”
“说来话长。”
“那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要这么早地先去见他?”
“是个……”方佑生沉吟片刻,颇有些酸溜溜地道,“你会喜欢的人。”
“我会喜欢的人?”陆歌识觉得奇怪,“我都不晓得自己喜欢什么人。”
“去了就知道了。”
一行人到皇宫门口以后,守卫本想搜陆歌识的身,被方佑生以“二皇子请来的”的名义威吓住,最终是直接放了行。
皇宫里的墙似乎格外地高。陆歌识本以为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会有什么新鲜好玩的地方,可弯弯绕绕走下来,他发觉这地方还不及外头的街市有意思。
这会儿已经接近晌午,偌大的宫殿里竟是没有多少人声,经过的太监和宫女都沉默地低着头、弯着腰。陆歌识头一回看到他们的时候,还主动同他们打招呼,结果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一眼,甚至还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好像说一句话就会被砍头似的。
“谨言慎行。”方佑生也捏了捏陆歌识的耳朵,“莫要再那样大声说话了。”
“打招呼也不行么?”
方佑生笃定地摇头。
陆歌识开始有些恐惧了——不是像梦魇那般一瞬间生出的恐惧,他总觉得背后开始有看不见的眼睛盯着自己,也许是一双、也许十双,阴恻恻地,都是俞听云那样的眼睛。
这些眼睛不让宫里的人说话。
将军府在皇宫的最北面,似是刚建成没几年。匾额上金灿灿的题字崭新如初,大门上的朱漆也是一点都未掉色,连铜环都鲜少有磨损的痕迹。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管事,并未见将军人影。
陆歌识嘟囔道:“怎么都不出来迎一迎的?”
“怕你太激动,喊出声。”方佑生问管事,“在客堂?”
管事点头,也不答话。
陆歌识不明所以地跟着方佑生寻到客堂,远远便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背对他们站着,像是在交待宫女什么事情。
那男人和方佑生差不多高,但块头更大,身上的衣服都绷紧了,随时可能裂开缝来似的。
他的头发是暗金的,也许是西域人?
不不,西域人怎会来我朝做将军?
走得越近,男人的身形越发清晰。片刻,他转过身来,同样是暗金的浓眉和虎目上扬,三两步跑过来,一把将惊愕得钉在原地的陆歌识抱了起来,声音洪亮:
“我的宝!我的小狐狸!”
方佑生忍住了往地上啐一口的冲动。
陆歌识被抱在空中转了一圈,晕乎乎地看着眼前的胡策,难以置信地问:“我在……我在做梦吗?”
胡策撑着膝盖弯下腰,头顶蓦地生出两只虎耳,短圆短圆的,和他高大的外表极其不符,却是陆歌识最熟悉的模样。
“哥——!”陆歌识在这一刻热泪盈眶,鼻尖止不住地泛酸,“你都不知道我一路上有多想你!我一路上受了好多好多委屈!我……呜……”
……和我诉苦的时候怎么好像不是这样的?
陆歌识瞬间爆发出对胡策的依赖和思念让方佑生眼红。他像个局外人,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陆歌识死黏着胡策、一刻也不停歇地同胡策讲自己的各种遭遇。
陆歌识毫无保留地将情绪通通倒给胡策——不会怕胡策厌烦,也不会担心胡策听过以后不开心,更不会为考虑自己的措辞而小心翼翼。
甚至方佑生插嘴说自己先去看看晚上要住的厢房时,陆歌识还颇不满意他打断了自己的倾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方佑生要看自己去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方佑生确实很受伤。
胡策看着方佑生闷闷地离开,抬眼对陆歌识道:“宝,方佑生好像生气了。”
“有吗?”陆歌识没意识到,“为什么生气呀?”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也没说说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胡策挑眉,“快说说,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方爷他就是把我当亲人啊,就和我跟你一样。”
胡策开始反思自己对陆歌识的教育,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那他待你还好吧?他偶尔会和我提起你,但也只会说你近来安好之类的话。”
“哥,这个你放心。”陆歌识顿了顿,小声告状道,“不过我刚进方府的时候,他让我扫地,还让我罚站、吃素!”
“有这种事?!”胡策一掌拍下去,檀木桌子岌岌可危,“宝,以后再有这种事,你立马过来找——啧,也不成,你一个人不能进宫。”
“没事的!我还有宴……”
“嗯?谁?”胡策没听清名字,笑眯眯地问道,“心上人?”
“不是!”陆歌识说,“方爷没有同你说过吗?之前来过我们匪帮的,李宴,宴哥。他现在也很护着我的。”
胡策脸色一变,语气沉下来:“哦……提过的,提过一次。”
陆歌识将胡策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确定地问:“哥,你……不想他么?宴哥好像一直在找你。”
不知胡策沉默了多久,陆歌识刚想将话题扯开,忽闻一道温柔的女声插进来:“策哥哥,来客人了吗?”
“歌识,来,给你介绍一下。”胡策起身,站到那粉面桃花的女人身边,“这位是杨楚楚、杨郡主,也是你……未来的嫂子。”
杨楚楚举止大方文雅,说话慢条斯理,全身都带着一股天然的香气。她同陆歌识打招呼,不带恶意的细软语调让陆歌识发现自己没办法讨厌这个人。
但他也实在想为李宴鸣不平。
杨楚楚专门过来送了胡策一条宝蓝色的虎纹锦带,说比原先那条更衬他的,让他穿到今晚的宴会上去,而后便离开了,并未多留。
她要让胡策在外的朋友也知道自己身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留着。
杨楚楚走后,陆歌识低着头,喃喃问道:“婚期定了吗?”
“还没。”胡策说,“大概会在春天。”
“哥。”陆歌识问,“你喜欢她吗?”
胡策笑了一下:“是皇上钦点的婚姻。歌识,这与我的意愿无关,况且楚楚是很好的姑娘,我不能辜负她。”
“晏哥也是很好的人呀。”陆歌识道,“你这样,不也是辜负了他?”
“我不知道李晏和你说了多少事情,但我从未对他许诺过什么,又何谈辜负?”
“你……你怎么这样说!”
“宝,难得见一面,我们就莫要提这些不愉快的事了,好么?”
陆歌识一时间还不能接受。
他至今记得骄矜自傲的李晏向自己询问胡策下落时的模样,像是脱下硬壳的荔枝,清冷的月光底下,李晏的神情仿佛一个谁都能欺负他的弱者。
陆歌识在重逢李晏以后, 奇_书_网 _w_w_w_._q_i_s_u_w_a_n_g_._c_o_m 甚至还想起来,儿时,李晏有一回上山,蹦到自己面前,笑着说他马上就要来做压寨夫人的样子。
胡策让陆歌识不要告诉李晏自己如今在宫里的事情,李晏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过来闹个天翻地覆的。
陆歌识却摇头:“晏哥不会过来的。”
胡策一怔。
“你难道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人吗?”
“……是。”胡策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他不会过来的。”
胡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只是不当心道出了自己的心声——不管李晏是过来闹还是吵,不管李晏是否恨他,只要李晏能出现,他便是会暗自高兴的。
但骄傲如李晏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胡策在歌识心里就是亲爸一样的存在,对着胡策当然要比对着方佑生这个臭男人更亲近啦。
写着写着突然觉得胡策和李晏要是be的话也很带感,你们不觉得吗(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