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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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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葬元》    作者:武猎

        陈益稷大喜过望,再次下拜道:“如此,在下就拜谢大将军举荐之恩了!”
        李洛当即下令就地安营,然后在军中置酒,欢迎陈益稷等人来降,算是给足了一群越奸的面子。
        酒过三巡,征南大将军开始谈到正事了。
        李洛道:“如今,陈逆入山顽抗,陈日燏纠集残军抗元,倘若战事连绵,必定让安南生灵涂炭。大皇帝仁慈,又是儒家大宗师,岂能不顾念南国苍生?纵使本帅,也于心何忍啊!”
        陈益稷恭敬的附和道:“大将军所言极是。”
        李洛继续道:“军情紧急,奏章来回大都需要耗费颇多时日。为了安靖百姓,安南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劝百姓出山回乡,安做大元子民。本帅无权擅立殿下为安南国王,就代表朝廷,让殿下先登监国之位,如何?”
        陈益稷想不到刚投降第一天,李洛就让自己当监国,不禁喜出望外。他有点激动的起身离席,第三次拜倒在尘埃中,声音带点哽咽的说道:“陈益稷,谢过大将军!为了百姓安宁,在下愿受监国之位!”
        郑隆和黎演等降臣多少有点尴尬,心道殿下啊,你为何不推辞一下呢?即便不三辞,起码要推辞一次吧?你怎么直接就答应了呢?
        太心急了。
        郑隆等人哪里知道陈益稷心里的苦?
        当了几十年的闲散亲王啊,多少次在梦中,他登基为帝,每次醒来,都怅然若失,那毕竟只是梦啊!
        不知道多少次,他在诅咒自己的哥哥陈晃,诅咒自己的侄子陈昑,诅咒他们抢了本属于自己的皇位。甚至,怨恨死去的父皇太宗,没有传位给自己。
        可是眼下,陈晃父子逃入深山,而他自己,却要做监国了!
        虽然只是监国,可是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大皇帝的旨意下来,他就是一国之君,虽然只能像高丽王那样,但那就不是国君了?
        李洛看到陈益稷的高兴样子,心里很是好笑。暗道,元廷前后三次征越,花了这么大代价,怎么可能再让安南效仿高丽?你还想得到高丽王的待遇?做梦做昏了头。
        到时陈益稷只得到交州王的封号,而所谓的大越国将不复存在,不知他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那重要吗?
        接下来,陈益稷主动效法吴厄、陈键等人的做法,令林延年的三千禁军剃发留辫。李洛也委任林延年为万户。
        于是,元军中的越奸军,达到近六万人。
        对郑隆等降臣,李洛也善加安抚,着意笼络。
        四月十四,元军在龙兴城扶立安南昭国王陈益稷为安南监国,另立安南朝廷,任郑隆为平章政事,黎演为参知政事,郑巨第为户部尚书,周思古为吏部尚书,任林延年为枢密院使。
        李洛,则是被任为安南摄政大将军,暂时代元廷统摄安南军政大事。
        紧接着,在李洛的授意下,陈益稷发布了几道“监国圣旨”。
        第一道,废黜陈晃父子的皇位,贬为厉侯和灵侯。并下令,有执陈晃父子来投者,封侯。
        第二道,解除昭文王陈日燏抗虏大将军、都督内外诸军事之职,诏令所部兵马效忠大元,倘若不从,便为叛军。
        第三道,诏令逃亡的百姓回乡安居,只要效忠大元,一切照旧。
        第四道,诏令逃亡的官员接受新职,要么官复原职,要么升官进爵。倘若一月之内不来,便是逆臣,剥夺官籍,永不录用。
        然后,大量的越奸军带着四道“圣旨”分赴越北越中各地宣谕。
        这四道所谓圣旨虽然绝不合法,但当真歹毒,近乎釜底抽薪。
        名义的东西,某些时候真是太奇妙,也太重要。
        陈益稷可是实打实的亲王,当年陈太宗在世时,曾经几度想废长立幼,传位给陈益稷。这件事在安南朝野皆知。
        也就是说,陈益稷是完全有资格做国主的。
        有这样的名分在,很多斗志不坚的文臣武将,以及坚持不住的百姓,都有借口降元了。
        陈晃父子是合法的越国君主,陈益稷当然没有权力废黜他们。可这非法的“废黜诏”一公布,仍然会对陈华父子的合法性带来伤害。
        四月十五,李洛带着新鲜出炉的安南监国陈益稷,南下天长府。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全部被俘虏。
        土著,都被蒙古军队杀掉了。光是在龙兴城北的丛林,蒙古军队就搜杀了数千土著。
        而陈日燏此时也集合完十几万大军,和元军对峙与古礼城北。
        陈日燏背靠城池扎营,将十几万大军的阵势经营的无懈可击。
        为何不干脆进城?因为一旦进城,元军不愿攻城,就会转而抓捕来不及转移的百姓。
        这十八万大军,禁军只有三万,乡军却占了十五万。可已经是安南最后一支战略重兵集团了。
        这个重兵集团一旦覆灭,安南的武力也就算废了。
        此时,安南的‘进山离乡诏’只下达了四天,消息还没有完全传遍各地,很多百姓仍然没接到地方官府的命令,甚至不知道太上皇西狩了。
        为了吸引元军目光,掩护朝廷,掩护百姓撤入大山,陈日燏没有其他选择,必须要在这等着元军。
        能坚持十日,哪怕全军覆没,兵败身死,只要大越军民转移进山,他也算赢了。
        陈日燏使出浑身解数,利用自己一直以来的军中威信,好不容易才稳固军心战意。可今日忽然传来陈益稷在元军扶持下僭位监国的恶心事。
        此事本在陈日燏意料之中,他并不奇怪。为了给陈氏宗庙留一条后路,他也不是完全不能容忍。
        可让他吐血的是,陈益稷自立监国也就罢了,却“下旨”废黜了太上皇和皇帝,而且其他三道所谓的圣旨,也都是险恶之极。
        那四道圣旨被元军骑兵四处宣扬,不出十天,整个大越军民都会知道。
        可以想象,会有很多人不会再进山,甚至进山的人还会跑回来。至于一些有奶便是娘的软骨头,只怕还会争先恐后的降元求官,卖主求荣。
        越军将士前几日得知太上皇和朝廷西狩,得知军中即将断粮,而现在又得知陈益稷的圣旨,军心再次浮动起来。
        他们不是大越勇士么?怎么成叛军了?
        不错,陈益稷的确是非法,可他再非法,也是太宗的儿子啊。太上陛下倒是真龙天子,可太上陛下也西狩了啊。
        一时间,越军更加迷茫起来。
        “殿下,安暹知府阮烨主动降元,还有利仁路安抚使杜异降元!他们拒绝百姓转移的诏命,甚至杀了不愿降元的部属。”一个将领又给陈益稷带来坏消息。
        “风雨飘摇之际,国事蜩螗之时,此类寡廉鲜耻之辈自然层出不轻,不用理会。”陈日燏漠然说道,目中一片冰冷。
        他指指身后的大营,语气森然,如同锋利的剃刀:“你以为,这十八万大军中,就没有想要卖主求荣之人么?不但有,而且…绝非一人!”
        “人心最难蠡测,何况生死关头。到头来,舍得为国尽忠的,可能是你轻视之人。而认贼作父的,可能是你仰视之人。”
        “人心如水,而势如堤。势在水顺,势去水崩。这就是大势若去,人心便难挽回。今日,便是如此!”
        陈日燏还有句话懒得出口,那就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
        部将听得心中冰冷,“殿下,就真的没有指望了么?”
        陈日燏看着夕阳下的元军大营,叹息着说道:“倘若快州没有失陷,长安仓的粮食尚在,大越还是能反败为胜的。可如今,大越精兵尽丧,粮库空空……而元军攻略如火,大越除了变成山中朝廷,别无他法。”
        陈日燏观察元军大营,李洛也在观察越军大营。
        越军大营法度森严,无懈可击。
        李洛当然知道陈日燏的任务是拖住自己,让陈晃有机会建立山中朝廷。陈日燏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放过这支越军,所以,他在这等着自己。给自己决战的机会。
        这也是陈日燏不愿意进城防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