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进组那天早上，白允欢本来想要旁侧敲击问问梁暄，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但一大早就有人就有人按了门铃。
白允欢叼着牙刷去应门，意外发现是他哥白允清来了。
白家二老喜欢诗词，给两个“允”字辈兄弟，一个起名叫“清”，一个叫“欢”，取意“人间有味是清欢”，当时怕是没料到后面叫“欢”的那个玩脱了，清欢变欢脱，从此人生处处是意外。
白允清倒是没长歪，三十岁了，儒雅随和，一身休闲装立在门外。
白允欢见着他，立刻就扑上去了：“哥！你怎么来了？！”
白允清被他扑得一个趔趄，稳住步子：“那么大的人了，注意点形象。”
嘴上抱怨，可也没推开他，就手替他捋了一下衣领，刚想叮嘱两句，却听见后面传来开冰箱门的声音。
“家里还有人？”
梁暄握着一杯咖啡从厨房出来，和白允清对上目光，俩人都是相当诧异。
不过，或许是在关于某人的事上格外有默契，都没吱声，等着白允欢自己介绍。
“哥，这个是我的室友。”
白允欢挠了挠头，处在状况外，“梁暄，这是我哥。”
白允清和梁暄听他的介绍就是走个过场，实际上是什么情况，这俩人心里门儿清——梁、白两家父母关系亲近，白允清又和梁暄差不多大，这俩人小时候常碰面，还一起往白家弟弟身上套过小裙子。
不过，这些放到现在，基本等于三个人的黑历史，长大之后也不提了。
说起来，倒也不是白允欢好骗之类的，他输主要输在年龄差太大，那俩大的都记事，就他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晃晃悠悠进屋收拾东西去了，放着白允清和梁暄在外面单独坐。
白允清目光不善，看着梁暄，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梁暄轻咳一声，有点心虚，进去又用咖啡机给白允清弄了一杯咖啡：“那什么，我最近刚好在磨一个校园的剧本，就想跟他们大学生多接触接触。”
白允清不吃他这套：“我听说，欢欢把你俩相亲给逃了？”
“……现代社会，对婚姻包办说不。”
梁暄起身，把电视打开，放出点声音怕白允欢听见外面的动静，典型的做贼心虚。
白允清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发问：“那欢欢和他那个男朋友分手了没？”
“分了。”
想起那个没礼貌的小子，梁暄下意识皱眉，“他俩不合适。”
“我也觉得。”
白允清松了口气，“早点分也挺好，唉，前些阵子没在国内，结果欢欢就把爸妈给惹了，我还担心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能不能行，有你在，倒也是放心。”
“嗯。”
“但是……”白允清话锋一转，眯着眼睛在梁暄身上打量一圈，“你别跟我弟乱来。”
梁暄自觉冤枉：“白允清，你弟是成年人了，他不愿意我能干嘛啊？”
“那可说不准，这小子见着帅的就眼睛发直。”
“……那，谢谢夸奖？”
这边两位结束“成熟男人的对话”时，白允欢还在房间里挑挑拣拣，对外面的对话一概不知。
他正犹豫着还有什么要带的，第一次进剧组，说不紧张是假的。
白允欢溜达一圈跑到外面的卫生间里，想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却在洗手台的架子上发现了一条红绳拴着的挂坠。
“诶，梁暄这个是不是你的？”他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下一秒，那坠子已经被梁暄攥进手里：“是我的，谢谢。”
白允欢当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后来在去公司的路上，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家是做翡翠珠宝生意的，虽然他对这些不精通，但刚才大致瞄了一眼，梁暄那个坠子不像是假的。
颜色绿成那样，但又不是假的，那价格多半是要大万，具体多少就得另说。
不过，想来现在不少家庭都喜欢给儿女买个这种翡翠挂件，送点祝福的寓意，况且刚才灯光不太好，他也没看清，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好说。
白允欢想了一会就抛之脑后，把心思放到拍戏上来。
这次拍的剧本，暂且定名为《星辰入篮》，是个网络小说改编的ip制作，原著名叫《热血少年：我是篮球之王》，由于实在太过中二而换了名字。
原著其实是个热血轻小说，但为了凸出董欣岚的戏份，经过制作团队的魔改，现在加入了更多感情戏，成了新一代校园青春片，简单来讲，换汤不换药成了大众“喜闻乐见”的题材，还能蹭一波原著流量。
按照拍摄的走向，男主会是A大的篮球队队长，女主则会是他们队的经理人，感情线上比较平平无奇的设定……然而，流量为王的时代，制作团队绝对不会允许就这么平平无奇下去，他们将目光转向了原著里男主角的竹马。
竹马，这个关键词一出，敏感的观众们就已经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毕竟现在的竹马有一半长大之后相互爱慕了，另一半相互反目了，其中必有文章可做。
而这部戏的情况属于后者，竹马是B大的篮球队队长，两支队伍在全国大学生联赛相遇，最后决出冠军。
原本在小说里，竹马的戏份不多，但在编剧的魔改下，竹马已经一跃成为男二，而白允欢此次饰演的就是竹马……的队员。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侯兴运让他跟边霍打好关系，因为这里面他的戏份大部分都是跟他在一起拍的对手戏。
剧本拿到手，导演一拍巴掌，让场记把过几天的拍摄情况挂在了白墙上，让各个部门照着这个准备就行。
白允欢仔细站在白墙前面研究了一下拍摄流程，发现他的戏份基本都集中在第一周的后几天，拍摄场景也很简单，篮球馆、餐厅。
篮球的动作，有相当一部分特写是上专业的替身，而另一部分的台词也不多，本来白允欢来片场之前，还想着，自己要用“速背”的技能好好carry一次……结果没想到现实就是个躺赢局，制作团队安排得不能更仔细，没留给他什么秀操作的余地。
楼道里传来篮球击地的声音，边霍冲着他吹了声口哨：“小白学弟，要不要过来一起打篮球？”
“学长。”
白允欢喊了一句，有点无奈，“能不喊小白吗？”
“为什么？”
“像狗。”
边霍勾着嘴唇笑了笑，走过来揽着他往旁边走：“哪那么多事，走吧。”
白允欢今天的计划本来是早点回酒店看看剧本，奈何拗不过边霍，另外也不太想在剧组的第一天就显得不合群，只得被他揽着往篮球场走。
自从上次侯兴运说过边霍发色的事，他就已经把头发染回了黑色，顺便理了个超短的寸头，仗着有张挺帅气的脸，十分大胆剃了个断眉——这倒是很符合他在剧本里的人设，长歪了的痞气竹马。
俗称，黑化。
等到了篮球场，白允欢才发现，现场还有之前见过的另外一个男生，也是光英的新人，是时下比较受欢迎的类型，不高不矮，笑的时候会露一颗虎牙，看上去有点奶气。
“程太浩，光英练习生计划里的新人。”
边霍在他耳边介绍。
混娱乐圈的人，必备技能之一就是自来熟。
别管之前认不认识，只要站在一起工作，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么比喻好像不太吉利，那白允欢就换成老师在课上的官方说辞：团队工作，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如何和一个团队快速建立友谊是每个媒体人的必修课。
在这点上，程太浩显然做得很好，见他们俩过来，立刻扬起笑脸对着他们招手：“边霍哥，允欢哥！这边！”
等白允欢离近了这才发现，原来程太浩正在直播，篮球框后方地面上立了个手机支架，屏幕上正好是某直播软件的界面。
“我们经纪人要求的。”
程太浩走离手机，跟边霍和白允欢打了声招呼，一脸恳求，“哥哥们，一会打球让让我，别让我输得太惨。”
白允欢瞥了一眼旁边的手机，没说话。
说真的，他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虽然知道进了这个圈子之后，这些逢场作戏肯定少不了，程太浩他们练习生的经纪人怎么要求的不知道，但入剧组第一天打个篮球都要被直播，这是白允欢没想到的。
他觉得有点别扭。
程太浩看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向边霍，边霍的表情倒是很正常，一拍对方的肩膀道：“行，没问题，咱们前面先试试手。
。”
那头程太浩走到手机前面，开始对着屏幕说话，大概就是他已经进组了，认识了新的朋友，要粉丝们放心云云。
白允欢还处于一种半神游的状态，跟着边霍的动作在旁边活动手腕脚腕。
“你篮球打得怎么样？”边霍问他。
“还行吧。”
白允欢说得很谦虚。
要说篮球基本上是每个喜欢出风头的中学男生必备技能，白允欢也不例外，他小时候个子窜得比较快，高一就到一米八了，虽然后来也没怎么长，但这个身高放在中学生里，打打篮球还是游刃有余。
加上白家父母对他的学习没有什么过多要求，因此，白允欢还一度萌生过想要走职业的想法，当然，后面跟了一天体能训练就不提这茬了。
他承认自己确实懒，娇生惯养的，也不愿意把皮肤晒黑。
开始第一球是边霍和程太浩一对一，谁丢了球就换白允欢上。
白允欢站在旁边，本来还想着，到底怎么打篮球才能让着程太浩，毕竟篮球本就是个竞技运动，放水太明显也不好。
但当他一抛球，就看见边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空跃起，瞬间拿下球权，而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同样的时间里程太浩才刚跳起来，更别说抢球了——看来边霍没有准备放水的意思。
果不其然，之后这一球简直一点面子都没给程太浩留，漂亮的后仰跳投直接空心入网。
直播还开着，程太浩面色不太好。
但要么说白允欢这孩子性格上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他一看见边霍那个动作的流畅度，立刻就兴奋起来了，一瞬间又像是回到了中学时光，每次他站上篮球场都会有很多人围观比赛。
男生女生都有，白允欢那会确实是年级里最受欢迎的崽。
边霍冲着他一勾手：“来吧，该你了。”
白允欢拿出气势来，跟边霍打了好几个来回，两个人一攻一防，反复转换，一个球打了一分多钟才终于被白允欢扣入篮网。
边霍看着他扣篮的姿势，没忍住吹了声口哨：“可以啊，学弟，你这个小细胳膊细腿还挺能跳。”
“说谁小细胳膊呢？”白允欢赢球了就开心，没跟他计较。
势均力敌的球赛打得很舒服，白允欢从心底升起一点和边霍相见恨晚的感觉，但很快，他就被程太浩给赢下一球——没办法，刚才和边霍打得太消耗体能。
比赛继续进行。
说实话，程太浩打球的技术倒也不算特别差，但跟剩下两个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白允欢因为累了，偶尔会从他那里丢掉球，而边霍体力很好，每一次都打得很“尽兴”……
他高兴了，自然就有人不高兴。
程太浩的不愉快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就差把几个中文字写在脸上，然而边霍不但没有收到信号，反而还会指点他两下，比如，你刚才投球的姿势有点问题之类的。
其实，如果程太浩能看看弹幕的话，他就会发现，这场直播效果其实还不错，粉丝们一边调侃“太浩笨蛋美人”，一边赞叹剩下两个帅哥也很能打。
【哈哈哈让一让我们家太浩好吗？！他已经很努力了，委屈写在脸上】
【妈耶，妈妈快看三个帅哥，我重婚了！】
【这是什么剧啊？感觉颜值还挺能打的】
……
程太浩关闭了直播。
“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擦了擦额角流下来的汗，看向边霍的目光不是很友好，“你们俩太厉害了，我再打下去怕是要自取其辱。”
“哪有那么夸张。”
边霍不知道是真的听不出来，还是装的，总之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手里还一下一下运着球，“你打得也挺好，只是身体条件比我俩差了点。”
边霍见那头直播已经关了，干脆脱掉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白允欢看得两只眼睛冒光，就差伸手上去捏一捏了。
白允欢发誓，他不是渣男，他只是想给每个帅哥一个家。
边霍用余光瞄了一眼他，默默用衣服挡住了自己的胸口。
白允欢轻咳一声，将目光移走，看着程太浩傻笑。
当天晚上，白允欢洗过澡之后，登上自己的私人微信——自从他读了大学之后，已经不得已开了两个账号，一个用于学校和工作，另外一个给自己的亲人朋友。
几条未读消息蹦出来，来自梁暄的，上面是一张图片，配合下方文字：“你面膜忘拿了。”
时间是下午四点，那会白允欢正跟外面打球呢。
【算了，你剧组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
这条是刚刚发的。
作为一名准演员，他那张脸就是作品的一部分，白允欢本来到这里之前还想着要把护肤品带齐，没想到还是落了东西。
他的皮肤比较敏感，护肤品很挑牌子，恐怕还真得让梁暄送一趟。
白允欢跟他客气了两句，就直接发了定位。
他拍摄的地点刚好在东边的郊区，从公寓开车过来大概半小时。
晚上八点半，梁暄敲响了他的房门。
那会白允欢正盘腿坐在床上看剧本，他在里面饰演的是竹马的队员，一个嚣张跋扈的富二代，不知道是不是侯兴运对他有什么误解，当初给他接剧本的时候说：这个角色你本色出演就行，难度不大。
结果就是，白允欢在对着镜子念台词尴尬得不行，究竟是什么富二代能喊出“本少爷打球还从来没输过”这种话啊？？？
建议改人设，不要富二代，要中二少年。
梁暄在看过他的台词之后，五官几乎要团到一起，想了半天，思考出一个评价：“这个剧本，还挺适合给小学生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