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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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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火的接触》    作者:琳达·霍华

    他睁开眼睛,看见她温柔的眼珠里有热切的光芒,感受到全身的热痛。该死,也许她说得对。虽然她是个女人,看起来却似乎是个医生。但崔霍恩仍紧跟在他后面,而他没有任何本钱可以和他对抗。也许崔霍恩的情况和他一样严重,也许不是。但除非必要,马瑞德不打算下这种赌注。  
    他需要休息几天,接受医生的照顾。但他不敢。如果他能从这里支持到进入山区…… 
    “去弄妳的药。”他说。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令她一颤。她安静地开始工作,从她小心培育的药草盆里摘下新鲜的繁缕草,将叶子弄碎后敷到伤口上,再用一块湿垫子覆住药草,然后紧紧绑住。在做最后一道程序时,马瑞德坐起来压住垫子,让她在他身上缠上布条。 
        他伸手拿过衬衫套上。安妮急忙捉住他的手臂。“不要走。”她求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认为自己必需走,但你这样实在很危险。” 
        他拿开她塞在他的长裤上方,现已沾满血迹的毛巾,从诊疗台上下来,对捉住他的手根本视若无睹。安妮松开手,感觉既无助又生气。在她如此辛苦地帮他疗伤之后,他怎能这样拿生命去冒险?如果他不肯遵照她的建议,又为何要来找她治疗? 
        马瑞德将衬衫塞进长裤里,冷静地穿好长裤系上皮带,然后用同样不疾不徐的动作将枪袋系到他结实的大腿上。 
        看着他穿上外套,安妮忍不住急切地开口了:“如果我给你一些车前草的叶子,你能不能至少试着将它们敷上?绷带要保持干净——” 
    “把妳需要的东西带着。”他说。  
    她困惑地眨着眼。“什么?” 
    “去拿妳的外套,妳和我一起走。” 
    “我不能。这里也有需要我的病人,而且——”  
    他掏出手枪来瞄准她。她将话打住,惊讶得无法继续说下去。寂静中,她清楚听见他将撞针向后推的声音。“我说,去拿妳的外套。”他轻声说道
        眼神漠然,声音坚决,手上巨大的左轮手枪更是丝毫未曾动摇。安妮麻木地穿上外套,拿了一些食物,连同一些医疗用具和草药一起放进黑色的反袋里。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她的每个动作。 
    “可以了。”他拿过她手中的食物。“向后走,提灯。”  
    在等待时他一定探寻过她整个房子了。她的胸中燃起怒火。她的小天地并不大,就后面这个房间而已,但那是“她的”,她极端痛恨他的侵入。但在他用枪抵着她的背的同时,为她被侵犯的隐私而生气似乎显得有些可笑。她走出后门,他紧随在后。 
        “替妳的马上鞍。” 
        “我还没有喂牠。”她知道这是个愚蠢的抗议,但马儿什么也没吃便又要上路,似乎有些欠公平。“我不想再重复我的话。”他警告说,音量压低的话语听起来更具威胁性。  
        她将灯挂在钉子上。她的马旁边立着另一匹安静、高大而且仍配着鞍的马。 
        她用她一贯的俐落为马上了鞍。那名男子用枪戳戳她的背。“站到那边去,那块空地上。”  
        她咬着唇,照他的话做。她刚想到可以藏到马儿后面去,等他跨上马再溜走,他却已经预见了这种可能性。他让她站在空地中,夺走她的掩护。 
        他将马牵到空地上翻身上马,视线与枪口仍一直对准她。如果安妮不是站得这么近,她不会注意到疼痛对他的行动所造成的、极度轻微的妨碍。他将食物堆在马鞍上。 
        “现在上马,甜心,不要打任何愚蠢的主意。照我的话做妳就不会有事。” 
        安妮看看四周,无法相信他真的就这样绑架了她。在他用手枪指着她以前,今天的一切是如此平凡。如果跟着他走了,她还能活着回来吗?即使她设法逃脱,她也怀疑自己独自在野地里生存的能力。她已见过太多例子,不再天真地以为只要骑上一段路就可以回到银山镇。在城镇的保护范围外,任何地方的生活都是惊险可怖的。 
        “上马。”沙哑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暴戾之气,他已经失去耐心。安妮跨上马背,裙子使她的行动受到阻碍,但她知道无论是抗议或是要求换套衣服,都是无
        她一直很喜欢自己的诊所兼住家位于这个市镇边缘的位置,它既便利又同时保有隐私,矿工们在酒吧或妓院里通宵达旦的喧闹声也传不到这里。然而现在她愿意付任何代价来换取一个醉汉的出现。在这里她即便扯破喉咙也不可能有人听到。 
    “把灯吹熄。”他说。她从马鞍上弯腰吹熄灯。灯光突然地消失令人眼前一黑,虽然一轮光芒微弱的新月正渐渐升  
        他放开疆绳,伸出没拿枪的那只手,他胯下的马一动也没动,显然是训练有素和他强壮的腿紧紧控制的结果。“把妳的疆绳给我。”  
        她别无选择,只能照办。他把她的疆绳套在自己的马鞍上,让她的马别无选择地只能跟着他。“不要想从马背上跳下去。妳跑不掉的,那只会令我失去理智。”他低沉、威胁的语调令她打了个冷颤。“妳不会希望我那么做的。”  
        他先让马儿缓缓地走着,离开银山镇有段距离后,再让马儿小跑步。安妮双手紧抓住马鞍,几分钟后她便开始后悔没戴手套了。夜晚冰凉的空气如针般刺骨,她的脸颊和双手都开始觉得刺痛。  
        眼睛适应以后,她现在看得非常清楚。他正往西方骑,往更高的山上走。那边的气候更冷。即使在七月中旬,她也见过那边的山顶戴着雪冠。  
    “我们要往哪里去?”她问。  
    “往上走。” 
    “为什么?你又为什么要强迫我跟你走?” 
    “是妳说我需要医生的,”他用平板的声音说道。“而妳是一个医生。现在闭嘴。” 
        她照做了,但她必需极力自制才使自己免于陷入歇斯底里。虽然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歇斯底里型的,眼前的情况却令她觉得极可能失去自制的能力。在费城,需要医生的人不会绑架医生。  
        而令她害怕的尚不只这情况,还有这个人。从看到他冰冷的眼神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个男人是危险的,像美洲豹一样地危险。她献出生命来照顾别人,延续他人的生命,而他恰恰相反,杀人不眨眼。然而当她碰触到他时,双手之所以颤抖,不只是因为害怕,更因为他强壮的男性躯体令她的内心感到脆弱。记起这点便令她感到羞愧。身为医生,她应该保持超然的态度才对。  

        一个小时之后,她的脚渐渐失去知觉,手指也似乎一折便断。双腿和背部酸痛不已,也开始经常地发抖。她看前面那个黑色的身影,想不透为什么他还能坐在马鞍上。他的失血、高烧及伤口的感染应该早就让他躺下了,这样的耐力与体能对她是种威胁,因为她必须对抗得了它们才能逃走。  
        他说她不会有事,但她怎能相信他?她的命运完全决定于他仁慈的程度,但到目前为止,她看不出他的性格中有丝毫仁慈的成分。他可能强暴她、杀了她,对她为所欲为,而她的尸体甚至可能不会被发现。马儿的每一步都将她带入危险的更深处,缩小逃回银山镇的可能
  “拜……拜托,我们不能停下来生……生火过夜吗?”听见自己的声音让她惊讶。这些话似乎是自己从她口中跑出来的。  
    “不行。”声音平板而坚决。  
        “求求你,”听见自己的恳求更令她大吃一惊。“我好……好冷。”  
        他转头看她。她看不到他遮掩在大帽檐底下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眼里微弱的光芒。“我们还不能停下来。” “那……什么时候才能?” “我会告诉妳。” 
        但在那几个漫长得似无止境、愈来愈冷的小时里,他一直没有告诉她。马儿呼出一阵阵的白烟。路愈来愈陡,牠们的步伐也随着放慢,安妮试着估量时间,却发现身体的极度不适已让她失去这种能力。每回在猜想已经过了一小时后,她抬头看月亮,却发现月亮的位置几乎没变。 
        她的脚趾一动就痛,双腿因用力而颤抖——因为她的双手已经起不了作用,她只能靠腿让自己不从马鞍上掉下来。寒冷让她的喉咙和肺发痛,每次的呼吸对它们都是折磨。她将衣领往上翻,尽量将头往里埋,好让呼吸的空气能温暖些。但风不断将领子掀开,她也不敢放开抓住马鞍的手来抓紧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