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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部大厦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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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海军部大厦塔尖》    作者:纳博科夫

              别了,我的痛苦,我的狂热,
              别了,我的梦想。别了,我的疼痛!
              沿着古老花园的小路
              我们将永远不再相遇。
              对,对:别了,如茨冈歌曲中唱的那样。一切都不论,你就是漂亮,毋庸置疑化地漂亮,如此讨人喜欢,令我痛哭,忽略了你短视的心灵,忽略了你想法的平庸,忽略了你一千次的小小背叛。我尽管一心一意爱你,可我对诗歌抱负太高,表达起感情来沉重而又模糊,说起话来喘气结巴,这些肯定让你讨厌,看不起。现在没有必要告诉你我后来经历了多少苦难,也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是如何将那张快照看了又看,照片上你的双唇光鲜,头发闪亮,漫不经心地看着我。卡佳,你现在为什么把一切搞得这么乱?
              好啦,让我们平心静气地谈谈。随着一阵悲哀的嘶嘶声,空气从那个傲慢的橡皮胖子身上漏了出来。这封信刚开始时,这个橡皮胖子充足了气,胡闹一通。你,我亲爱的,真的不是躺在她小说吊床里的那个肥胖的女小说家,而正是昔日那个卡佳,有着卡佳那样得体的举止,有着卡佳的窄肩膀,一位模样好看、妆容精致的女士。这位女士傻乎乎地卖弄风情,编造出了一部毫无价值的书。想想吧,你甚至不容我们分手!在列昂尼德的信里,他扬言要枪毙奥尔加,她还与她未来的丈夫讨论这封信。那个未来的丈夫,充当了密探的角色,站在街角处,只要列昂尼德掏出他紧握在外套口袋里的左轮手枪,他就立即冲过去营救。他声泪俱下地恳求奥尔加不要去,边哭边不停地打断奥尔加冷静的话语。多么牵强的瞎编,太恶心了!写到结尾时,你让我加入了白军,在一次侦查巡逻时被红军俘虏,然后英勇就义,被一位身着“犹太黑衣”的人民委员打出的子弹击倒了,嘴里还念叨着两个叛徒的名字——俄罗斯和奥尔加。我要是还能看到你依然是十六年前的你,那我肯定会无比强烈地爱你,不惜付出痛苦的努力,把我们的过去从屈辱的监禁中解救出来,把你的形象从你自己笔下羞侮的酷刑架上解救下来!但老实说,我不知道我能否成功解救。说也奇怪,我的信有点像你匆匆背下的那些押韵诗文——记得这一句吗?
              看到我的字迹可能让你吃惊了。
              ——不过我不能像阿普赫京那样发出邀请来结尾:
              大海在这儿等着你,像爱一样宽广,
              而爱又像海一样浩瀚!
              我不能这样结尾,因为第一,这里没有海,第二,我一点也不想见你。看过你的书后,卡佳,我害怕你。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再像过去那样一起欢乐一起煎熬,只为在一位女士的小说中找到我们被丑化了的过去。听着——再别写书了!至少把这次失败引为教训。说“至少”,是因为我有权利希望你在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错误的时候,能感到痛恨,震惊。你知道我还期望着什么吗?也许,也许(这是一个微小无力的“也许”,但我还是抓住它不放手,所以到现在还不签名结束此信)——也许,说到底,卡佳,事事不出我所言,但唯有一事出了少见的意外,这个瞎编的故事不是你写的,你模糊不清但仍然迷人的形象并没有严重受损。果真如此,那就原谅我,索恩采夫同行。
              *  *  *
              (1) 法语,你好,夫人。
              (2) 原文fountain,既有喷泉的意思,也有源头的意思。
              (3) 原文game,既有游戏的意思,也有猎物的意思。
              (4) Louis  Bouilhet(1821—1869),法国诗人、剧作家。
              (5) 指每行十二个音节的诗歌形式,起源于法国,盛行于文艺复兴时期,后传到英国,形成英语亚历山大体,每一行音节还是十二个,但重音比法语亚历山大体多。
              (6) Apollon  Grigoriev(1822—1864),俄国诗人、批评家。
              (7) 法语,回忆,回忆,你要我怎么样?秋天……
              (8) 即一九一七年俄国二月革命推翻沙皇统治后在圣彼得堡成立的临时政府,同年在十月革命中被布尔什维克推翻。
              (9) Mandelshtam(1891—1938),俄罗斯白银时代最卓越的天才诗人。一九三四年五月由于一首对斯大林不敬的诗而被拘禁,被判处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