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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线索,找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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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要线索,找女人》    作者:欧·亨利

              罗宾斯喜出望外地赶快拿出铅笔。
              “瞧那个女人!”费利西泰嬷嬷突然深沉地说。
              她伸出手臂,拉开凹室的帷幕。里面有一个神龛,在彩色玻璃窗照进来的光线下蕴蕴含光。石墙的壁龛里是一尊纯金色的圣母马利亚的塑像。
              迪马斯是传统的天主教徒,被这戏剧性的场面镇住了。他低下头,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十字。罗宾斯有点羞愧,喃喃道歉,尴尬地退后。费利西泰嬷嬷拉好帷幕,两个记者走了出来。
              到了博诺姆街狭窄的石板人行道上,罗宾斯转向迪马斯,带着不该有的讥刺口气问道:
              “好吧,下一步怎么办?还要找女人吗?”
              “苦艾酒。”迪马斯说。
              失踪款项的故事讲到这里,有人也许会推测,费利西泰嬷嬷的那句话似乎使罗宾斯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那个狂热的信徒会不会把他的钱财——或者不如说蒂博夫人的钱财——全部捐献出来,作为他的无限虔诚的物质象征?出于崇拜,有人干过比这更古怪的事情。那失踪的几万元会不会给铸成了那尊金光灿灿的塑像?那个金匠会不会忽发奇想,用纯金铸成塑像,放在祭台上讨好圣徒,为他身后的永生铺平道路?
              那天下午三点缺五分时,罗宾斯到了撒玛利亚小姐妹会的小教堂。光线幽暗的教堂里,约莫有一百个参加拍卖的人。大多数是宗教团体的成员、神甫和教士,专门来买教堂器具,以免它们落到俗人手里。另一些是想购买房地产的商人和代理人。一个教士模样的老兄自告奋勇上台掌槌,说话用词不像正规的拍卖师,但添了一点庄重的气氛。
              卖掉几件小物品后,两个助手抬出圣母像。
              罗宾斯开价十元。一个穿教士袍的壮实的人出十五元。人群中另一人抬到二十元。三人轮流报价,每次加五元,最后喊到了五十元。那个壮实的人退出了,罗宾斯突发奇兵,报出了一百元。
              “一百五十。”另一个声音说。
              “二百。”罗宾斯大胆出价。
              “二百五十。”同他竞拍的人不甘示弱。
              记者犹豫了一下,估算能从报馆的同事借到多少钱,是否能从业务经理那里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三百。”他说。
              “三百五十。”竞拍者的声音压过了他,罗宾斯突然钻进人群,朝那声音的方向跑去,狠狠抓住声音的主人——迪马斯的领子。
              “你这个没有改宗的白痴!”罗宾斯凑在他耳朵边说,“咱们合伙!”
              “同意!”迪马斯冷冷地说,“抄我家也凑不齐三百五十元,但是我能筹到一半的数目。你干吗要同我竞拍?”
              “我以为我是这些人中间惟一的傻瓜呢。”罗宾斯解释说。
              别人不再出价,拍卖品按最后的喊价落槌卖给了那个辛迪加。迪马斯守着塑像,罗宾斯匆匆回去找他们两人的朋友借款。不多久,他带着钱来了,两人把他们的宝贝装上一辆出租马车,到沙特尔街迪马斯的住处。他们用布包好塑像,使劲搬上楼,放在桌子上。那玩意儿沉得很,一百磅只少不多,如果他们大胆的设想得到证实,那尊塑像按重量计算要值两万金币。
              罗宾斯取下包布,打开他的小折刀。
              “罪过罪过!”迪马斯打了个寒噤说,“这可是基督的亲娘呀,你想干什么?”
              “闭嘴,犹大!”罗宾斯冷冷地说,“现在什么都救不了你了。”
              他从塑像的肩部使劲削下一片金属。切片露出暗灰色的光泽,外面是一层薄薄的金箔。
              “是铅的!”罗宾斯把折刀扔到地上说,“贴金箔的铅!”
              “真见鬼!”迪马斯破口骂道,“我非喝一杯不可。”
              他们垂头丧气走到离迪马斯住处两个街口的蒂博夫人的咖啡馆。
              蒂博夫人那天似乎忽然想起两个年轻人帮过她不少忙。
              “两位请不要坐那张桌子,”他们正要在平时的老位置就座时,她插嘴说,“两位老弟,别坐那儿。我把你们当做我最好的朋友,请你们到这间屋子里来。对。我要替你们调制最好的苦艾酒,煮最好的咖啡。啊!我喜欢好好款待我的朋友。是啊。请到这儿来。”
              夫人带他们进了她偶尔招待贵宾的后屋。她请他们坐在面向庭院的大窗前两张舒适的扶手椅上,椅子之间有一张矮桌。她殷勤地张罗,开始调制刚才说的饮料。
              两个记者首次有幸进入这个神圣的区域。屋子里光线暗淡,但精致的细木家具和法国移民后裔喜爱的磨光玻璃和金属器皿闪烁发亮。小庭院里的喷泉水声潺潺,窗外芭蕉树的宽大叶子摇曳生姿。
              罗宾斯出于职业本能,好奇地打量一下房间。夫人大概从某个村野的祖先那里秉承了粗糙装饰的倾向。
              墙上是一些廉价的石印画——迎合小资产阶级趣味的拙劣的静物画——生日贺卡、花花绿绿的报纸副刊、醒目的艺术广告挂历样张。一个比较朴素的画面让罗宾斯弄不明白,他站起来,上前一步看看仔细。接着,他虚弱地靠在墙上,喊道:
              “蒂博夫人!夫人!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习惯——居然用五千元票额、年息四分的美国黄金债券来糊墙壁?告诉我——这是格林童话,还是我的眼睛出了毛病?”
              蒂博夫人和迪马斯应声而来。
              “你说什么?”夫人高兴地说,“你说什么,罗宾斯先生?好啊!那几张漂亮的纸吗?有一次我发现墙上有裂缝,罗宾斯先生,我就用那几张小纸片糊上去遮盖。我觉得颜色和墙纸很搭配。我从哪里弄来的吗?哦,我记得很清楚。莫林先生有一天来我家——大约在他去世一个月以前——也就是他答应帮我投资那些钱的时候。莫林先生把那些纸片放在桌子上,说了许多有关钱的话,可是我不太明白。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些钱了。那个可恶的莫林先生。你管那些纸片叫什么来着,罗宾斯先生?”
              罗宾斯向她解释。“那就是你的两万元,还有息票,”他用拇指摸着四张债券的边缘说,“你最好找个能工巧匠把它揭下来。莫林先生没有问题。我要到外面去清醒清醒。”
              他拽住迪马斯的胳臂到了外屋。夫人叫尼科莱特和梅美来看莫林先生——世上最好的好人,天国的圣徒——归还给她的那笔财富。
              “迪马斯,”罗宾斯说,“我要大喝一场庆祝庆祝。三天之内,尊敬的《画刊》将得不到我宝贵的服务了。我劝你和我一起去。你现在喝的绿东西可不好。它刺激思想。我们需要的是忘掉回忆。我要介绍你认识的是保证能产生理想效果的惟一的女士。她名叫肯塔基美女[1],十二年陈的波旁威士忌,一夸脱装的。你觉得怎么样?”
              “走吧!”迪马斯说,“去找那个女人。”
              *  *  *
              [1]  “肯塔基美女”是美国肯塔基州波旁地方出产的一种烈性威士忌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