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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想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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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所有人都想害我》    作者:时久


        “我才知道,我原也有个嫡亲妹妹的,如果好好活着,该有你这般大了,兴许已经出嫁了呢。”他红着眼睛对我说,“她比你大半岁,出生在腊月寒冬。父亲把她扔在花园池塘里,母亲刚生产完,为了救她跳进冰水中,捞上来时两个人都不行了……所以不仅妹妹,连我母亲也是因此而死,这样的家我要怎么继续待下去?孔子说,‘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我不能对父亲不孝,但母亲不也是十月怀胎生我养我、发肤所受亲恩如山?如何能不怨?”

        不光仲舒哥哥的母亲,还有我祖母、大周娘子、蓁娘、我们不知道的其他长辈婶嫂,以及四叔公和仲舒哥哥这样左右为难、备受煎熬的儿郎,他们都是我们贺家恶习的受害者。

        我按住他倒酒的手说:“我们能做的就是让悲剧自此终结,不要再为害更多的人。”

        “你说得对。”仲舒哥哥抹了抹脸,“都怪我太没用了,若我也像那虞剡一样位高权重、令国公忌惮,在家说的话有分量,我就能命令他们不许再这么做了……可惜我只是个光禄寺管管酒醴的主簿,连这职位也是蒙家族恩荫得来的,我……我还不如请辞算了!”

        我劝他道:“哥哥莫要冲动,有官职俸禄傍身,起码能够自食其力。要说恩荫,全家的富贵都是姑姑这个女儿带来的,他们可曾感恩?”

        仲舒哥哥想了想说:“还是你想得周全。我在光禄寺任职两载有余,也未存下些体己钱,如今只能暂居公舍之中。从今往后得像四叔公一般打算,除了自己安身立命,家中若有其他人需要帮助,我也能施以援手。”

        我连连点头:“嗯!以后我要是不想在宫里待了,就去你家找你,哥哥可得收留我。”

        仲舒哥哥望着我,目露哀戚:“瑶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不爱留在家里?”

        “我也是去年……姑姑去世的时候才知道的,”我低下头道,“当时不知怎么办好,就从澜园逃走了。”

        然后,遇到了虞重锐。

        “那时候……我不但没有帮你,还让你对家里的人更失望……”仲舒哥哥也想起了旧事,“瑶瑶,你和虞剡……你们现在是不是……”

        我垂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仲舒哥哥长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想,你要是嫁给虞剡,也没什么不好。国公奈何不了他,你就不必再受家里的委屈,他们也不会再想靠你攀附皇家谋求富贵,比嫁给信王、三皇子都好。就是你跟三皇子的婚约……”

        “这婚约早就形同虚设,待信王登基,便会下旨废除。”

        仲舒哥哥终于笑了起来:“难怪你要我自立,是怕将来出宫后无处可去吧?”

        我也笑着说:“被哥哥识穿了。”

        “放心,只要有哥哥一口饭吃,绝不会让你饿着。再不济,咱们兄妹俩也能在这公舍中挤一挤。”仲舒哥哥笑道,又想起一事,“对了,这两天,家里人可有去找过你?”

        我摇头:“我在宫里,找我做什么?”

        “父亲知道我帮着聂中丞查宁宁的下落,打了我一顿;你出的力更多,上回嫂嫂也是你救走的,我怕他们迁怒于你……”

        我连忙问:“叔父打你了?打哪儿了?要不要紧?”

        “无妨,所以我赶紧跑出来了嘛。”仲舒哥哥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臂道,“幸好你现在住在宫里,应当无事,家里人再怎样也不会跑到皇宫去闹事。”

        堂叔肯定打得挺重的,否则仲舒哥哥也不会灰心绝望不肯回家。我仔细看他动作,左手一直垂在身侧不动,估计是伤着了。

        不过他料得不准,回宫后还真有家里人来找我。

        是岚月。

        她身怀六甲大腹便便,走路已经有些费劲了,需两个宫女在旁搀扶服侍。自她入住芳仪殿以来,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平素也鲜少碰面。她来找我,算是放低了身段,希望我在信王面前为祖父、为全家求情。

        我问她:“岚月,你从小寄人篱下,不能与亲生父母相认,担惊受怕吃尽苦头,都是受洗女所害,难道你不希望这恶习就此断绝,还你一个公道吗?如今祖父罪名尚无定论,毫发未损,你倒先想着为他求情?”

        岚月道:“话是这么说,可那些事都过去了,揪着国公从前犯的错不放也于事无补,凡事总要往前看的。以后咱们俩在宫中想要坐得稳,不还得靠家中长辈兄弟帮衬吗?大家都姓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国公若倒了,对我们焉能有好处?”

        我惊讶地望着她:“难道在你心里,我们那些受难的姑侄姐妹,包括你跟我在内,这么多人命还不如国公府的名声荣耀重要吗?除了好处坏处,是不是也应该讲一讲是非?”

        岚月说:“朝堂后宫的争斗,哪有是非?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益罢了。国公现在四面楚歌,那些人难道是因为心存正义,要为我们贺家女儿讨公道?还不是抓到了国公的把柄,想趁机把他挤下台!殿下对这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有心之人攻讦国公,都怪先前国公站在三皇子那边,如今他要秋后算账了……”

        岚月说得头头是道。曾经她是贺家受害的女儿,但现在不是了。她是信王妃、未来的皇后,她需要强有力的外戚支持。至于那些死去的其他女孩,死都死了,不重要。

        我不想跟她争辩了,打断她说:“你是信王妃,如今又有了身孕,若要求情,还是你自己去更合适。”

        岚月目露芒刺,克制住骂我的冲动,低声下气道:“我早就求过了,若是管用的话,还需要来求姐姐吗?殿下与姐姐情义非同寻常,你的话他会听的。”

        我板着脸说:“你误会了,我跟殿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小时候我还欺辱过他,他不记仇已经算是宽仁大度。”

        岚月坐直上身,一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忽然说:“殿下新近纳了一名宫女为孺人。”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跟我说起这事。信王身为亲王,除王妃外还可纳二孺人、十媵妾,将来继承大统,三宫六院更是寻常。岚月既然想做王妃皇后,尊荣地位和夫君的专一宠爱势必无法兼得。

        但我也不想这么劝她,就说:“大概是你有孕身子重,他身边需要人伺候。”

        “他们都说那孺人,”岚月看着我,冷冷地说,“长得很像你。”

        第99章

        信王新纳的孺人住在翠微宫,  从前褚昭仪居住的宫室,  位于宫城西侧。我觉得信王是想让两名妻妾隔得远一些,免生争端,  而别的宫殿还住着陛下的妃嫔,翠微宫恰好空着。

        但岚月并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身为王妃还住在东宫,这个孺人却先她一步就住进属于妃嫔的宫殿,  喧宾夺主礼遇逾制,  反而压了她一头;褚昭仪生前因为生了皇子颇为受宠,  翠微宫轩室华美为后宫之最,可见信王对这孺人亦宠爱非常。

        她这是疑人偷斧,  心里预先认定了一个结论,  便觉得种种迹象都是佐证。要这么推论,  我一个县主居然住在先皇后、贵妃才能居住的燕宁宫,  是不是也逾制不合身份?我还可以说翠微宫旧主褚昭仪被陛下赐死,  其子也在夺嫡争储□□亏一篑,  可见这地方十分不吉利,信王让孺人入住,  不但恩宠不长,而且性命堪忧。

        就像她非觉得那孺人长得像我,  后来我也远远遇见过一次,  除了都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我看不出来我们俩哪里相像。

        我问随行的宫婢:“我跟她像吗?”

        这个问题好像太为难她们了,  宫婢既不好说像,  也不好说不像,  只得敷衍道:“这美人大多生得杏眼桃腮、琼鼻朱唇,总有些相似之处。”

        贺王氏杀婴之罪,因证据确凿,没过几日便判决定论,褫夺诰命,徒刑三年,稳婆、奶娘、包氏孔六等从犯获杖刑。

        但二叔公和堂叔并不认教唆罪名,只说贺王氏重男轻女愚昧歹毒,为了保住地位擅自杀女求子,将罪责全都推在她头上,还真是我们家的一贯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