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万丈红尘之轻

乐读窝 > 都市言情 > 万丈红尘之轻

第72章 回声也许与这世界和解的第一步就是重

书籍名:《万丈红尘之轻》    作者:四百八十寺


        明逾等到了中午,  陈西林等到了中午后的两小时。多出来的时间是时差。

        明逾的对话框停留在王祁的问题:在q基金下午的董事会前,  能否听听自己对于wm的看法?

        陈西林记得明逾上午有个会。她坐在酒店房间里,梳洗完毕,空调机的风呼呼地吹着,  带着某种动力不足的琐碎杂音,像感冒的病人。

        还有两小时董事会开始。

        她说过要打电话给明逾,可回了酒店,  洗了澡,  洗了头发,  喝了咖啡,  换了衣服,  化了妆,听了空调机的奋力低吼,  她又觉得没那么必要了。

        可她又想,王祁都告诉明逾了。

        王祁可没告诉,  明逾不再回复,王祁便也不再追问,反正陈西林说她去打电话,那就让她解决了。

        餐盒里的绿色罗勒叶在意大利醋酱中泡久了,  蔫蔫的,  明逾还是决定给王祁回一封简短的邮件,  回答他上午问出的问题,毕竟是公事,她不习惯不给答案。

        你好,  王先生

        她一丝不苟地敲着。

        手机震了震,她没想管,有时候现代通讯工具那无孔不入的打扰让她厌烦。给王祁的邮件早在刚刚罗勒叶还是碧绿色时就想好了措辞,手机一震,分了神,她有点迷失。扫了眼手机屏,是那款聊天软件,是

        她抓过手机,解了锁,是不是这一上午想了太多遍,视觉不诚实起来?

        视觉是诚实的,发讯人正是陈西林。

        hi,冒昧打扰,如果方便,请问可以通个电话吗?

        打扰吗?方便吗?可以通电话吗?

        好像答案都是yes,自成矛盾体的yes,明逾突然不知道怎么回,怎样显得既不会太过期待,又没有往事情绪的痕迹。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回:hi,you  may  call  +31(0)xxxxxxxxx,  ext.  xxx.

        特别公事公办,给的都是公司及分机号。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拨这个分机不用经过秘书,明逾自然也不会那么刻意让她经秘书转接,她提起话筒,还是用了中文:喂?

===第53章===

对方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柔:hey,是我。

        hi.

        谢谢你向我们推荐wm,我看了你写的举荐信,非常详细。

        不用客气,希望是一件双赢的事,你们和wm。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知道建房是珍奇岛项目中比重最大的一块,对基金会来说意义非凡,所以谢谢你给我们机会,能在电话中具体聊一聊你对wm的看法。

        明逾将面前显示器上那封给王祁写到一半的邮件逐字删除,陈西林听到轻轻的敲键盘声,很轻,又很单一,她也就凝神听着。

        wm的话黄达开和我们合作多年,他们的产品与服务质量都还是不错的,fates能一直与这样一个当地品牌合作,一定是一种肯定。明逾缓缓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难民城是一个大工程,不瞒你说,我会有些担心他们的实力,据我所知,fates鲜有与wm合作大规模建筑工程的机会。

        你说得对,fates基本上只与wm合作过现房安置项目,我们不需要做建房这一项,我不知道wm有没有向你们提交其他与他们有建房合作的商业伙伴的举荐信。

        有,但没有像fates这么大规模的公司。

        可以理解明逾把玩着手里的笔,陈西林的电话打来,就和给王祁写那么一封滴水不漏的邮件不同了,她究竟该把话说多透?陈西林究竟对自己的话加了多少度的滤镜?甚至有没有加滤镜?举荐wm纯属商业行为,而这通电话,究竟是私人,还是商业?

        wm的合同执行力还是不错的,前面我也说了,他们的产品和服务质量我们是满意的,也许在这个工程上,他们欠缺的是做大工程的经验,这个你也一定想到了,就看你们的权衡,价格、沟通,等等,权衡之后你们觉得什么更重要。至于行业道德这一块,他们可以把事情做得很滑头,我见识过,但所谓无商不奸,还是看你们能否很好地把控他们。我个人还是相信wm争取这项合作的诚心,毕竟这给他们带去的不光是利润,还有声誉。

        陈西林消化着这些话,她知道,也许明逾能说的就是这些了。

        好,我明白了,谢谢你。

        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谈话眼看进入了尾声。

        哦,王先生也有给fates寄来善款申请信。

        陈西林听到这里,顿觉尴尬起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没事,其实这对fates来说是个机会,马克有跟我提过,他们会与你们跟进的。

        好的,谢谢陈西林站起身,看了看表,阿巴度还有十五分钟就来接她去开会了,阿姆斯特丹她说了这几个字便停住了,几个月来,这个名字在她脑中过了成百上千遍,今天却真真切切说了出来,仿佛每个字都承载着一段艰辛的旅程。

        阿姆斯特丹不知为何,明逾跟着她低声重复了这个名字。

        陈西林眼眶热了,你在那里还好吗?

        明逾却不知如何回答了。

        很莫名的,她突然想起陈西林的一句话:来路尚可寻到,归途也还远。

        而紧接着这句话的是:我在这里陪你。

        她终究食言了,明逾却微微一笑,挺好的,你呢?

        陈西林在刚才的那个停顿里绷紧神经,现在被这个冷漠的回答击败。

        回之以同样的冷漠,那很容易,但她明明有些温度,想要传导给对方,又生怕显得轻佻,毕竟,说分手的是自己。

        我努力工作,争取早些退休。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在说我用工作淹没对你的思念。

        可明逾太熟悉这气味,那是自己一贯的调调,什么时候传染给了陈西林。

        她的心突然软下来,lynn,在商言商,商人逐利,举荐wm,我也是有利可图的。

        陈西林喉头一涩,我懂的。

        她有利可图,那就让她图好了,下午的董事会上,陈西林第一个提议聘用wm,提议通过。

        黄达开知道明逾在中间起了作用,明逾提出让他放弃难民城的医保合作,将这保险卖给fates,他便也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大项目拿到,小项目又能从fates赚钱,医保业务,卖给谁都是卖,可不就是顺水人情么?

        这样一来,fates也变成了珍奇岛的医保捐助伙伴,明逾曾在亚洲和肯特一起拼命争取和推广的医保项目,如今也通过珍奇岛得到了有效宣传。

        仿佛这世界上,一时谁都是赢家。

        十二月的西欧可真冷。

        明逾拿了一周的假。到了荷兰,她的假期变多了。

        这个假期是有规划的,上次莱茵河边那座酒庄的冻酒宣传册,莫名吸引到了她的注意,浏览了酒庄网站,看见他们在征募季节性学徒。每年霜降后,冬天来临时,酒庄都会招募几位志愿者去做学徒,帮忙生产制作冻酒,也向葡萄酒爱好者普及这一工艺。

        明逾觉着有趣,她很久没有觉得一件事情有趣了,一段爱情的死亡就像一场瘟疫,毁灭了她心中所有的生机,那里一片荒芜。

        直到陈西林的电话进来,她没有多说什么,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明逾忽然感觉,那不是她一个人的荒芜,她从陈西林那里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回声,像两片荒芜旷野上回荡的若有若无的私语,因为空旷而被放大。

        聊天列表中,陈西林的窗口不再沉在底部,最后的那句话不再是你在哪里?我去找你。这句话她看了太多遍,失落堆积成了森森白骨,如今,它被赶走了,明逾觉得,呼吸顺畅了。

        她带着稍稍顺畅的呼吸,走在冬日的西欧街头,这才吸进满满一鼻腔的冷冽,她走进火车站,坐进白色的ice,取下硕大的围巾,露出扎起的马尾和未施脂粉的脸庞。

        很多很多年前,那个不曾被感情伤害过的少女明逾,也曾这样朴素无华地坐在某列火车的某节车厢里,那时的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应该很精彩,只要离开平城那个暂且寄居的家,她就可以如鸿雁般自由翱翔。

        如今的她已在这凡尘中轰轰烈烈地走了一遭,经过了大梦繁华、生离死别,再有勇气洗尽铅华,眼神是否还能和来时一般澄澈?

        火车往东南方驶去,不久前安吉曾坐在同一班火车上,在同样的终点站给她发消息,说那里的葡萄田好美,说她应该一同去看看。那时的她就把这建议轻轻笑过去了,她什么没看过?还能对什么感兴趣?

        也许与这世界和解的第一步就是重新对它感兴趣,今天她就真的想去学一学,如何酿造冻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