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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简史畅读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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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人类简史畅读系列》    作者:尤瓦尔.赫拉利


而大猩猩则是一个典型的反例,通常情况下,大猩猩的配偶方式是一夫多妻制,每只雄性大猩猩都要支配、占有多只雌性大猩猩,这种配偶方式使得性的匮乏被体现得极为夸张,哪里有匮乏,哪里就可能有暴力和流血。雄性大猩猩为了争夺交配权,彼此之间会展开极为残酷和疯狂的搏斗,在这个过程中,那些侵略性和竞争意识强的雄性大猩猩更容易取得优胜,而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它胎儿时期所受的睾酮影响所决定的,这种影响也会体现在大猩猩的无名指长度上,大家不妨观察一些雄性大猩猩手部的图片,它们的无名指通常会比食指长,甚至几乎和中指一样长。在胜利者成功霸占了雌性大猩猩之后,它的基因也会被大面积扩散开来,它的后代自然也会继承父辈的基因和无名指的长度。

如果我们从手指的长度这个线索出发,或许就可以推断出直立人的配偶方式了。

然而,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直立人手骨化石可以进行这项研究,不过我们可以从人属之下其他人种的手指上做个间接推测。比如,在直立人之后出现的尼安德特人,男性的无名指就长于食指,两者的长度之比显示其主人是处于“多配偶或滥交型”,而早于直立人出现的南方古猿,其手指比例则显示其主人处于“多配偶或滥交型”和“单一配偶型”的中间地带(Robin  Dunbar,Nelson,shultz),我们或许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做个假设,那就是直立人的无名指长度有可能也是长于食指的,在配偶方式上属于“多配偶或滥交型”。

尽管这是一个推测,但是我们可以从化石上发现一些别的证据以证实直立人可能有着多配偶的结对方式。

什么样的证据呢?尺寸差异较大的头骨。

在当今的职业拳击比赛中,参赛选手的体重被做了非常严格、细致的划分,从约48千克的最小体重到约91千克以上的体重之间被详细划分了17个级别,以确保平均来说,同一级别的参赛选手体重之间的差距不会超过3千克。任何一个有过拳击实战经验的人都会理解设置这种比赛规则的目的,那就是尽量将不同体重的选手分开,因为人类在搏斗时,体重对于胜负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双方都是顶级水平的职业拳手,体重相差3千克左右,比赛中的胜负倾斜就已经比较明显了;体重相差5千克,比赛的场面会变得很难看;如果双方体重差距在8千克以上,比赛几乎不用看了。那些在巨大的体重劣势下战胜对手的拳手,比如在14千克的体重劣势下战胜拳王鲁伊兹的小罗伊·琼斯(Jr.  Roy  Jones),简直是个奇迹,他也因此在拳坛青史留名,成为拳迷心中的传奇,直到今天还会有拳击评论家对那场以弱胜强的比赛结果感到匪夷所思。

那么职业拳击比赛的量级和直立人的配偶方式有什么逻辑关系呢?当然有,因为在大自然的“拳台”上,是没有量级划分的,在争夺雌性时,体重越大的雄性个体在搏斗时的优势越发明显,在这种逻辑之下,包括直立人在内的灵长类动物就有了显著的二态性差异(Sexual  dimorphism)。

所谓的二态性,指的是同一个物种内部雌性和雄性在体貌特征上的差异,涉及体格和体重等方面。对于灵长类动物来说,二态性差异越大,则说明这个物种内部雄性在争夺雌性时的竞争越激烈。

还以大猩猩为例,大猩猩是施行“一夫多妻制”的物种,雄性大猩猩彼此之间大打出手,胜利者将占有所有的雌性,使得自己的基因扩散。在不分量级的情况下,那些体重更大的雄性可以轻而易举地击败甚至碾压体格不如它强大的对手,这使得大个子们有更大的概率获得胜利,而它身材巨大的基因也将传承下去,生下的儿子也将继承父亲雄壮的基因,长得身高体壮,进而获得更多的性资源。在这种正向反馈之下,雄性大猩猩的体格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壮,演化到后来,雄性的体格甚至达到了雌性的两倍,这种悬殊的体格差距自然使得大猩猩这个物种有了显著的二态性差异。

人类学家在直立人的化石中也发现了这种二态性的巨大差异。2007年8月9日,英国伦敦大学的人类学家斯普(F.Spoor)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他的团队在肯尼亚发现了一个非常小的直立人头骨,脑容量仅有691毫升。这和之前发现的一些其他直立人头骨相比差别很大,因为直立人的脑容量通常在900毫升以上。这颗小脑袋化石的出土意味着直立人内部很可能有着不容忽视的二态性差异,同时,这种二态性差异也存在于非洲以外的直立人化石中。多方证据交叉来看,我们或许可以得到一个初步的结论,那就是直立人很有可能并不像今天主要文明国家的智人那样过着稳定的一夫一妻制生活,同时男性直立人之间很有可能为了争夺女性而大打出手。

当然,这种暴力行为的原因也是性的匮乏。

事实上,关于直立人之间存在种内暴力行为的证据还有很多,比如,在中国境内最著名的直立人——北京猿人的身上,我们能看到进一步的线索。

美国两位人类学教授诺埃尔·T.博阿兹(Boaz.  N.  T)和拉塞尔·L.乔昆(Ciochon,R.  L)曾经在他们的著作《龙骨山——冰河时代直立人传奇》中指出一个细节:北京猿人的头骨厚度明显超过现代人的平均水平,平均厚度达到了9.7毫米,几乎是现代人头骨厚度的两倍。北京猿人之所以会有这么厚的头骨,是很多因素共振造成的结果,在这两位美国人类学家看来,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北京猿人的种内暴力行为对头骨的厚度进行了筛选,他们之所以会相信这点,是因为有一位名叫彼得·布朗(Peter  Brown)的澳大利亚学者直接观察到了在当下一些社会中,暴力是如何筛选出更厚的人类头骨的。

在澳大利亚的土著社会中,存在着一种决斗形式,如果人们之间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恩怨,那么大家就会选择拎起一种名叫nulla-nulla的大木头棍子,然后彼此撕扯、抡打,在这个过程中,双方都会想尽办法用棍子痛殴对方的要害,尤其是头部,因为这种决斗是不设限制的,只能由一方被击倒甚至被打死而宣告结束。我们只要闭上眼睛稍微想象一下那些尘土飞扬、脑浆四溅的场面便不难理解,在这样的社会中,更厚的头骨意味着更强的抗击打能力和更大的存活率。彼得·布朗同时也做出推测,这种频繁且高强度的暴力行为很大程度上形成了对厚头骨——确切来说是结实的头骨的筛选。

关于这个推测,布朗本人也找到了清晰且直白的证据,那就是澳大利亚土著的头骨是所有现代人中最厚实的,即便是当地女性的头骨中,也有6成的比例存在着暴力留下的伤痕,足见当地暴力行为之频繁。

在旧石器时代,直立人之间也会发生频繁的冲突,而任何有过搏斗经验的人都能够理解,我们在搏斗时,虽然不会像澳洲土著那样拎起棍子互抡头部,但是用拳头击打面部这一动作还是有的,在互殴的过程中,双方都会不顾一切地重击对方的头部以实现最大程度的杀伤,无论是在美国还是中国,有很大比例的青少年会在暴力冲突中被重击头部,导致受伤甚至死亡。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旧石器时代,这个比例会更高,因为那时的人类不知道法律为何物,对于直立人来说,肆意地滥用暴力不会受到任何社会制度的制约。此外,今天一个头部被重创的人如果及时地接受医疗救治,是有很大可能生还的,我本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我曾经在拳击实战中被人连续重击头部,最后造成了硬膜下出血,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疗。而对于旧石器时代的北京猿人来说,头部被重击,造成颅骨骨折或者脑出血后,是没有任何救治办法的,更有可能造成死亡,所以头骨是否足够结实则成了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

在男性直立人贴身肉搏之际,除了体格高大以外,头骨更厚、更坚固也是个巨大的优势,有着坚固头骨这一性状的男性直立人自然更有可能在搏斗中取胜,进而在性资源匮乏的大环境中生下自己的后代,散播自己的基因。从中国其他地区的一些遗址中发现的化石来看,北京猿人并不是中国境内直立人中头骨最厚的,比如公王岭蓝田人,其头骨的平均厚度达到12.4毫米,远远超过了北京猿人头骨的厚度,足见在蓝田人的生活中可能存在着更加频繁且高强度的暴力行为。当然,暴力并不是决定头骨厚度的唯一因素,像附着肌肉、二态性差异等因素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古人类头骨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