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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简史畅读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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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人类简史畅读系列》    作者:尤瓦尔.赫拉利


希腊人的殖民规模更加庞大:单一个城市米利都(Miletus)就支持成立了90个殖民地。有一些是为了商业上的好处成立的,有一些是内部斗争中失利者的庇护所,还有一些是为了解决人口过剩问题建设的。希腊人在西西里和意大利南部建立了大量殖民地,随后被称为“大希腊区”,包括现在的叙拉古和那不勒斯。在黑海沿岸也有为数不少的希腊殖民地,还有的在法国南部(比如马赛)、遥远的西班牙和利比亚。看来希腊人至少传播了两个他们自己身上的抗疟疾基因变异,一个是一种不同版本的β海洋性贫血,另一个是某种6—磷酸葡萄脱氢酶(G6PD)缺乏症。抗疟疾基因可能不是腓尼基人和希腊人传播的唯一一种适应性等位基因,它们只是被研究得最全面而已。近来的全染色体组研究显示,许多基因都在近期的选择压力下上升到高频率,显然是对农业带来的新生活方式的一种反应,而这其中的大量适应性等位基因很可能就是通过殖民地扩散开来的。

新的基因研究辨认出第三波重要的殖民,这次是从土耳其来的东部居民殖民意大利西北部,亦即埃特鲁里亚人。他们是一支谜样的民族,操一种我们尚未能完全解读的非印欧语系语言。埃特鲁里亚人对罗马艺术、建筑和宗教的影响巨大。关于埃特鲁里亚人的起源,一直以来众说纷纭,考古学家大多认为他们的文化起源于意大利,尽管有一些古代文献,例如希罗多德的记载,声称他们来自吕底亚,也就是土耳其西海岸的一个地区。最近的研究指出托斯卡尼(即埃特鲁里亚人在意大利的故土)的一些人群拥有近东的线粒体DNA[11],而一些本地特有的牛种也携带中东牛种独有的线粒体DNA[12],因此确定埃特鲁里亚人的小亚细亚起源。

埃特鲁里亚人给罗马的民族混合加进了一剂对农业生活适应良好的中东等位基因。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等位基因不仅影响了新陈代谢和抵抗力,也塑造了态度。它们有没有帮助罗马崛起?大有可能。





看得出,你去过阿富汗


军事行动也让优势等位基因跨越长距离和地理障碍。亚历山大大帝就提供了一个突出的例子。在光辉的戎马生涯中,他的铁骑东进直到现在的巴基斯坦,直至他突然染病身亡。

他让希腊人定居在中东幅员广阔的地域,还建立了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延续多年的希腊化王国。这些王国不仅仅影响了佛教艺术的发展,它们还传播了等位基因。今天,在阿富汗的主体民族普什图人身上,还存在着好些古希腊人的Y染色体。[13]同时,在普什图人蔑视的邻居哈扎拉人身上,我们发现成吉思汗本人传下来的Y染色体。[14]光靠本地通婚,基因绝对无法传播得这么快,但是成吉思汗和亚历山大的行为影响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如果区域性的Y染色体变异(就我们所知并没有特别的内在适应性优势)能够传播这么远,其他亚历山大时代在希腊普遍的有益突变必然也能做到。每个这样的等位基因都有足够的机会在今天的阿富汗广泛分布。那些蒙古等位基因则不一定,因为它们只传播了相当于亚历山大时代基因1/3的时间。在这些长距离传播的情况下,联系发生得越早就越重要。同样,大批的人口输送会比少量迁移有更大的效应。





失落的部族


有时,帝国政治在基因散布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尽管这些过程通常并不愉快。强制移民在战争时期是一种常用的战术手段,看看今天的前南斯拉夫和车臣,或者古代的亚述就知道了。公元前742年,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把大概3万人从今天的叙利亚北部流放到伊朗西部的扎格罗斯山脉;公元前707年,萨尔衮二世强制迁移了10万巴比伦人,辛那赫里布在公元前703年又流放了20.8万人。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强制移民发生在公元前722年,亚述帝国征服了北以色列王国,捣毁后者的首都并流放其子民。

这些人口迁徙不只是为了惩罚他们,还为了斩断本土精英和传统的联系,为军事占领的需要清空战略要地,以及为亚述帝国提供劳力和士兵。300多年的迁居政策估计造成超过400万人被迫背井离乡。这些行动引起大规模的民愤,或许反而加速了亚述帝国的崩溃,但它们无疑也在两河流域传播了等位基因。还有其他著名的强制迁居例子。公元前586年巴比伦帝国击败了以色列南部的犹太王国,把后者的部分居民迁到美索不达米亚。公元前538年波斯帝国取代了巴比伦之后,居鲁士大帝允许他们回乡。





一则亚述王的传奇


撒马提亚人是来自乌克兰南部的草原游牧民族,说一种伊朗语。古典时代的历史家卡西乌斯·狄奥说:“撒马提亚人是一个未开化的野蛮民族……本性好战,因喜欢在身体上彩绘以使自己在战场上更令人生畏而闻名。他们非常放荡……他们一般住在山上,居无定所,睡在马车里……他们依靠劫掠生活,以马奶混合马血做主食。”[15]

他们的重装步兵远近闻名,装备长矛、长剑和弓箭作战。罗马人在公元92年曾与其交手,领教过他们的厉害。公元175年,马可·奥勒留雇用8000名撒马提亚人为罗马作战,派遣其中5500人前往不列颠北部。起初他们隶属于当地其中一个罗马兵团,罗马第六胜利军团(Legio  VI  Victrix),但当他们的合约期满后,他们就在兰开郡一处军事殖民地定居下来。他们明显不曾归乡,因为几乎250年后,该殖民地仍被提及。

想象一下,我们在人类基因组单体型图(HapMap)上看到的那些等位基因之一起源于不列颠岛东边的远方——可能远至哈萨克斯坦——数千年之前的群体,有可能属于安德罗诺沃文化。假设该等位基因具有重大的选择优势,且在撒马提亚人为罗马作战时,它已经在操伊朗语的人群中间变得普遍。马背上游牧民族高度的流动性使基因扩散变得容易,然而当时这一等位基因还没有抵达西欧。如果光靠邻家女孩帮忙传播基因,它要抵达不列颠至少还得花几千年。

相比之下,撒马提亚人的军事殖民地可以一下子把几千份这种假设的等位基因拷贝带进兰开郡。撒马提亚骑士们待遇应该不错,因此理应至少跟不列颠人生育平均起来一样多的后代。从公元175年在英格兰0.1%的基因频率开始,这一假设的等位基因到今天很可能已经高频出现于英格兰的人口。贸易和战争确保新等位基因在整个不列颠岛迅速传播,而这两者,尤其是战争,在不列颠无疑从不匮乏。

撒马提亚人也传播了新观念。他们有一些十分有趣的宗教信仰和传说,部分仍保存在他们的后裔、住在高加索山地的奥塞梯人那里。好些传说听起来分外熟悉——特别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垂死的武士要求他的挚友把他的剑丢进湖里,以免它被敌人缴获。他的挚友不忍心把这样一口宝剑抛弃,两次假装已经按要求去做,但剑的主人一听回报就知道他没有做到。第三次他终于把剑扔向湖水,却突然有一只女人的手从水中伸出,抓住宝剑。

这么说来,撒马提亚人也许引进了亚述王传说的关键情节,数百年来一直作为书本、诗歌和电影的主题流传。一个好故事能跨越重洋,一个好等位基因也行。它们之间有相似之处:一次简单的接触就能传递观念,如果它落在一块沃土的话,也就是说,人们喜爱这个观念并重复它。同样,一次早已湮没于历史的罗马军队调动可能在不列颠的基因史上扮演了关键角色。只要时间充足,几份有益等位基因的拷贝能迅猛增殖:英国人平均下来只有一星半点儿的撒马提亚血统,但就某个关键基因看来,他们大部分都是撒马提亚人。





蓝眼睛


一个强大的国家会在内部通过贸易、自由流动或者有时强制迁移维持基因的流动。另一方面,它又倾向于限制外部基因流入,尤其当它以军事力量巩固边界。一旦这样一个国家分崩离析,就会有大规模的人口流动,部分是由于没有人再去戍卫边界,但更多的是因为在帝国长期的和平统治之后,人们丧失了他们的军事习惯。在古典时代,没有围墙的城市就是国内相对安稳局势的显著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