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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姜轻蔑地看了这人一眼,缓缓打开折扇,靠坐在椅子上面,把唇舌之争的事情完全交给余舟。
余舟轻笑了一下,故意提高了说话的声音,能来参加府试的人,谁不是十年寒窗苦读,落在兄台嘴里却变成了运气好而已,不知兄台是觉得真才实学不重要,还是认为父母官录取不公平。
能脱颖而出来参加府试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些自负,也肯定认为县试被录取是对自己过去的努力和学识的认同。
结果有人却说是运气好而已,即便不是说他们自己,也容易有被连坐的感觉。
因而余舟他们桌子周围的一圈书生,闻言全都怒目看了过来。
那瘦子说出运气好这种话,本来是觉得余舟是没读几年书的人,听到这话肯定会被刺激到。
却没想到余舟会高声把这话宣扬出去,一时心里恨极,瞪了眼余舟没有说话。
其实这个时候,他要是主动认错,此事说不定就过去了,但非要犟着,就只能被在座的所有书生们敌视。
余舟看他们二人的反应,也觉得很是无趣,挑事者的手段实在是太弱了,他都没发挥出水平呢。
所以在听到胖子挑衅地说:既然说不是凭运气被录取的,不如你二人比试一番如何?时,余舟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你说比,我就要跟你比?凭什么?
瘦子这时反应了过来,莫不是怕了不成?
不是怕,是不屑,余舟道,我学识如何,前面县试时,我县知县已经帮我证明过来,此次又恰逢府试,若是优异,自然还会再次被录取,又何须在尔等面前展露。
余兄说得有道理,余舟话刚说完,贺云旗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那两人道,才学这种东西,是用来丰富自身,造福百姓,报效朝廷的,甚至是用来跟好友切磋都可以,但若是用来跟你们这种人较量,作为一较高下的砝码,有辱圣贤。
从他出来,那胖子的气焰明显就短了一截。
贺云旗不知道是不是被余舟和陶姜感染多了,难得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而且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既然是冲着我来,提出比试不应该找我么,再不济我表弟也在旁边啊,冲着我好友去是什么道理。
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陶姜终于坐直了身子,摇着扇子道,没听过余兄的名声,就觉得余兄好欺负,殊不知余兄这是在给他留面子,他们还不知感激。
贺云旗提出冲他来的时候,那两人明显就怂了,结果陶姜还把这话坦白了说出来,引得旁边看热闹的书生们频频嗤笑。
甚至有人起哄道:是啊,既然是冲着人家贺兄去的,不应该找贺兄比试才是吗?
胖子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瘦子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看着贺云旗道:你才学再好,也不过是个贪图富贵的俗人罢了。
第七十九章 府试放榜
贺云旗闻言动作一滞, 离得远的人,只看到他一时没有接话。
余舟和陶姜就在旁边,可以清楚看到他嘴角小幅度地抽动了一下, 余舟倒还好, 这种事情, 如果贺云旗自己还没做出反应, 他作为朋友先站出来反驳, 肯定不合适。
陶姜却不同, 他从小就跟贺云旗亲近,又清楚地知道这人为何要这么说自家表哥, 且府试公布名次在即,这么多读书人围观的情况下,他怎么能让人如此污了自己表哥的声名。
因而折扇一收,表情瞬间变得冷漠, 声音也像是夹杂了冰渣子似的, 我外家世代读书,从祖上到现在, 出过的进士跟举人不甚枚举,但凡为官者,无不以清廉著称。表哥因身体的缘故,今年才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 虽一举夺得县案首, 仍旧离为官尚远, 你却出言就是污他贪恋富贵,也不知道贪的是哪门子的富贵, 又或者说贪了你家的富贵不成?
来挑事的两人,除了身材一胖一瘦之外, 穿着打扮也相差甚远,若说那胖子的打扮是怕别人看不出他家有钱,瘦子则截然相反,身上的长衫都洗得有些发白。
所以陶姜那句贪了他家的富贵一出口,旁边不少人都发出了哄笑声。
瘦子也像是被戳中了软肋,垂在身侧的双手瞬间就捏成了拳头,脸色也变得阴郁。
不过这个神态也就是一瞬间,他很快就转变了表情,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把自家的身世说一通,再对着我贬低一番,就能掩去他贪恋富贵的事实吗?
陶姜还想再说什么,已经回过神来的贺云旗给了他使了个眼色,以余舟他们的默契,知道这是不用帮忙了的暗示。
接着贺云旗转身认真看向那瘦子,依旧是最常见的,君子端方的模样,这位兄台既然说我贪恋富贵,还请拿出证据比较好。
你夫郎不就是证据吗?瘦子扬了扬下巴道,你们自诩书香世家,不贪恋富贵的话,为什么要娶人家周家的哥儿。
余舟之前就猜到了估计是跟这事有关,觉得无语的同时,甚至还有些想笑,但没想到这人居然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就这么说了出来。
不过显然跟他一样觉得没问题的人并不多,旁边有书生听到后,就小声地问:可是那个周家?
在得到瘦子肯定地点头后,不少人看向贺云旗的目光就有些变了,毕竟现今社会,哥儿的地位终究要比女子低一些,以贺家的门第,想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并非难事,可贺云旗却偏偏娶了个哥儿,还是在他们整个府城都是以有钱出名的周家的人。
这不得不让人生出点别的想法。
贺云旗面色却是丝毫未变,甚至还轻笑了一下,那敢问兄台一句话,以我的身份,如果不是你口中那样贪图富贵的话,应该娶一个怎样的哥儿或者女子?
那瘦子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一时有些愣住,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做出一副诚恳的表情道:正常人择亲,自当以门当户对的女子为主。
这样吗?贺云旗微微垂眸,可我与我夫郎自启蒙时便在同一书院,两人从小认识,我对他的倾慕也是自那时便开始的,却要因为他家行商,而我家出仕,就必须隐藏自己的爱慕,选择其他门当户对的女子结亲吗?
顿了一下,他又像是自问般低声道:且不说我跟他,这样对另一个女子公平吗?
大炎国士子风流,读书人们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做到只跟自己倾心的人成亲,但大多人内心都是赞同别人这么做的。
因而听到贺云旗的话后,周围人都露出了理解的表情,纷纷道: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余舟察颜观色,适时接道:当然不公平,若我有姊妹,肯定不会愿意她嫁与一个倾慕他人的人。
有那些门第稍微不错一些的,能够跟贺云旗家称得上门当户对的,听到余舟这话,便不自觉开始想,若是自己家里的姊妹,找了这么一个夫君。
光一想象,他们就觉得火都冒到了脑门。
从而更加认定,贺云旗的选择是正确的,甚至有那口直心快的,忍不住脱口道:我辈读书人,若是现在因为身份原因,就能放弃倾心的人,等考取功名或者是做了官,谁知道又会不会因为身份放弃其他。
余舟更贺云旗这么一唱一和,已经把局面给扳了回来。
但都被这么挑衅了,贺云旗并不打算把局面扳回来就罢休,他不解地看着那瘦子,把刚才旁边人未言明的话问了出来,兄台只谈身份,却不说感情,贺某实在疑惑,以你这种理论,等你考取功名后,原先糟糠时期所娶的妻子,肯定无法跟那时的你门当户对,难道你就要停妻另娶?
飞黄腾达后停妻另娶的行为在大炎国虽未明令禁止,但却受所有人鄙夷,如果是官员的话,甚至很有可能会丢了乌纱帽。
因而那瘦子听到贺云旗这么说,立马就急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贺云旗不疾不徐,淡淡地道:既然兄台自己都觉得不耻的事情,为何偏要贺某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