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闭关(1)
近年来我很少通过参加培训课程以自我成长，常见的借口有二：【1】很忙，时间刚好与我手头的事相冲突；【2】哦，这个东西，我知道。
而究其深层根源，其实有三：【1】自大--内心深处高傲，认为自己很厉害，不需听你那一套；【2】虚弱--内心深处胆怯，担心自己一旦遇见真正的高手，动摇了自信心，这样我可以活在虚构的一个自己很厉害的假象中；【3】面子--内心不好意思，担心培训现场遇见熟人和学生的面孔。
但最终的本质只有两个，那才是真正的原因：【1】并不认为我投入和付出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报；【2】同行相斥，我不斥人，人会斥我，我去参加某培训会兴许会被人利用说事。
在过去十六年的培训生涯中，因为得到过些赞誉和推崇，难免自高自大，在我参加其他课程的学习时总会以审视的角度去看，似乎这样更能彰显我的厉害与独特。这和很多演员看别人影视作品时的反应一样，他们常会情不自禁地用批判的眼光去看待编剧的合理顺畅、表演的真实自如，而缺乏了欣赏和投入的心态。当然，上面那样讲，我是指的大多数培训市场中的培训者，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用“我”假谦虚一下。在长年主持性格色彩研讨会后，纯技术层面的学习已无法满足我。我知道自己的软肋，也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只能通过功夫在画外的其他途径来进行自我丰满。
闭关，是2009年国庆我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
“闭关”起先是中国的佛教徒为悟道证果而闭门静坐的一种特有的修行方法。密宗闭关，往往都是普通的民众，他们要先得到修行法要，同时又已亲近知识一段时间，也有过不算短时间的修持，然后才来参加闭关，所以，关房内要建立坛城。一位密宗修行者，一生可多次闭关，有的则于闭关中解脱。而禅宗闭关最初来源于禁足，发展下去，佛门求静为定心性，遂远避嘈杂世事，一心一意于自室中坐禅，闭关修行就这样产生。除禅宗外，其他佛教宗派、道教、伊斯兰教，也常有闭关之举，各修所需。所住之处就称为“关房”。
闭关期间，“禁语”、“禁足”、“立功课”表这三项是闭关最起码的要求。不与外界发生任何接触，以不出关房为原则，念诵修持，阅藏研法，专修一门，依各人目标而有不同。在关房外，必有人护持饮食，守关人按约定时间送去食物，置于洞口，由其自行取用，称为护关。闭关少则几日，多则数年，不到预定时间，绝不可提前出关。闭关可增益修持功夫，备受重视。闭关的期限，有仅七日之短期方便关，有数月者，亦有数年者，还有的长达数十年，甚或不证悟则永不出关者。
我第一次听说闭关是在2002年，当时不记得是在什么杂志上看到说修行者经常为提升功力，将自己关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与世隔绝，然后过阵子以后就武功大增，当时就心生向往，【事实上，红色性格中有这样的想法者绝对占大多数，他们充满幻想和体验情结】。没过多久，我的几个朋友陆续告诉我说福建某地有个著名的闭关场所，乃上人清修之地，朝拜者众众。所以后来，我从2005年正式动笔写《色眼识人》开始，因为需要大量不被打扰的清净时间，便先后几次逃到某某荒岛或某某边城将自己紧闭造字，开始非正式“闭关”，我躲在房间里面，总是可以上网、偶尔打个电话、看报纸写字，也可出去打个牙祭，与真正的“闭关”相比有天壤之别。就这样，最近四年，这种非正式的闭关我也每年有两次，每次一个月，这样做的好处是让我起居无常食饮无节以妄做常的暴躁脾气可以稍微修正一下，不至于太出轨。
2009年5月，有机缘在山中学了些道家入门养生筑基功法，而周围三山五岳的同修们则纷纷参加了一些养生班、易经班，女人和女孩们则趋之若鹜地涌向女子太阴养生驻颜班，快速成为天山童姥的超级粉丝。国庆节前，偶然得知山中有7日闭关，遂前往。
入关时间为2009年10月2日下午18：00，出关时间为2009年10月9日晚上23：00，就这样，开始了我一生中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体验“什么都不做”的生活状态，体验牢狱生活的机会，开始了七天不能说话，不可与任何人有眼神交流，没有手机，没有任何设备，没书没纸没笔，万物皆空的生活。
为了真实地记录这种体验，我还是付出了一些修行上的代价，虽然没有咬破指头写血书，但每天利用抄经文的时间，用笔在纸片上记录一些关键文字，强行记忆了思维碎片，如今整理出来，作为闭关史的回顾。
闭关记【2】闭关食谱=监狱食谱
我对吃向来没感觉也没需求，所以在台湾游荡时，逢甲夜市的无数小吃对我毫无吸引力，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大一号的上海吴江路。对饕餮者而言，这样的人生自然失去了很多乐趣，然而正因我很少思考关于吃的问题，这回对于闭关中“吃”的感受才弥足珍贵。
上一次我详细记录菜谱，应是在几年前为了帮胖胖减肥，吃了一个月的素菜，那时需要靠巨大的意志力来支撑和告诫自己；而现在，在下山之后的几天，我却是本能地对于荤菜有排斥，倒并非有规矩不能吃荤，在山上的伙食中也偶尔有肉末可享用，但重点是我对荤的不热衷是自发自愿自觉的，与先前迥然相异。
闭关每日三餐的时间固定在早晨7：30，中餐12：00，晚餐17：30。与辟谷必须在长达十五天以上且任何食物均不可摄入不同，闭关的吃饭犹如平时，只是在量上少一些，其中晚餐到早餐的过程最难熬，因为当中需十四个小时不吃任何食物。
在本文最后，我详细记录了这七天中二十一餐的食谱【除了当中有三餐遗忘】。如果单看食谱，可能无法体会闭关的修行者对于食物的渴求，结束那晚，来自北京的蓝色性格阿革说，自己对食物开始有发自内心的珍惜感，这种对于每粒米和每口水的情感是如何建立的呢，其实与游戏规则有关。
■所有你看到的稀饭或者米饭都只有一小碗，如果你自己打饭的时候多打了一勺，监管师兄的眼光或周围同修者鄙视的眼光会让你无地自容。
■当你看见薏米粥或者玉米粥出现时，请不要激动，一碗粥中薏米或者玉米出现的比例最多不超过千分之二。
■比如说炒青菜或者木耳炒方肉，所有的菜只有一勺，因此假如你拿一个中等的碗过去，里面盛上两勺饭，各加上两种一勺的菜，饭碗还能空一半；另外一个碗，里面会给你盛两勺汤，帮你把碗的底部给盖平。
■凡是出现肉包子和馒头的地方均非按照北方标准，规格基本上比上海的小笼包会大上两圈。
■有一次早餐的榨菜我精心数了一下，发现，每顿早餐配发的榨菜平均不超过九条。
以上是关于提供食物量的情况，吃饭时的法则按照养生功法的要求，必须做到每口三十六下细嚼慢咽，所谓的每口不是指咬不动的食物，而是所有的入口食物皆嚼三十六下，也就是说连喝进去的汤也要咀嚼三十六下，以达到唾液酶和食物充分消化且锻炼咀嚼肌的综合作用。我清楚地记得，在第三天咬香蕉的时候总共分成十一口来吃，其中每口嚼四十五下，一直到口中充满牛奶的味道方才咽下，所以你下回可以尝试一下香蕉变成牛奶的奇妙过程。在闭关过程中，我清楚地看见自己是如何将饭碗旁边的每粒米用舌尖慢慢卷入口中。除了规定的三十六口之外，吃饭的时间规定早餐、晚餐必须半个小时，中餐四十五分钟，因此你就是快速地吃完了，也必须坐在那里没事干等着。与其如此，还不如慢节奏生活，慢到咬萝卜干的嘎崩声此起彼伏地混合在一起，很有节奏感和韵味感。
因为禁语和禁止任何性质的眼神交流，所以除了低头看自己的碗，哪都不能看，这会强迫你训练出专注地看食物是如何被自己慢慢咀嚼下咽的全过程，所有急性子的人在此处都会让你坠入十八层地狱，有时头低得实在难过，我就转过脸去看墙壁上贴着的黄帝内经，把那些上古圣贤的教诲翻来覆去地默念，心里想着如果上面贴的是《侠客行》中石破天参透的武林秘籍，恐怕待一年下来，自己也可混个江湖的二流角色。
从开始对食物如此少得可怜的惊讶感，坚持到第六天中午，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想要把碗中的肉和蛋分给隔壁的大椿。大椿和我同房，为减肥而来，功效显著，他的故事我后面专门叙述，这种从开始觉得不够，到后面食物越来越少反而感觉不到饥饿，与所练的养生功法有关，我在功法篇中来说说这一现象。
关于吃饭，特别好玩之处在于，现在我与某些有宗教信仰的人一起吃饭再也不会自卑了。我之前看到神圣的基督徒饭前做祷告，总感觉有仪式的人真高级，像我们这种没仪式的人好像很亵渎食物啊，现在不然。山中规定饭前饭后均念结斋咒“五星之气，六甲之精，三真天仓，青云常吟，黄父赤子，守中无倾”。其实俺到现在也没搞懂啥意思，每天护法师兄一敲钟，众人均点头念咒，将此作为尊重食物的方式，好不壮观。
第一日
早饭：两个小糖糕+1个咸蛋+稀饭
中餐：米饭+芹菜炒胡萝卜+炒豆角
晚餐：枸杞子粥+炒黄瓜+豆角肉末+月饼
第二日
早餐：面条+小菇4条+几根黄瓜条+葱
中餐：海带排骨芋奶汤+豇豆+炒青菜
晚餐：薏米粥+萝卜干+少许炒白菜
第三日
早饭：稀饭+榨菜+1个煮鸡蛋+1个肉包
中餐：丝瓜汤+莲藕炒橙子皮+木耳方肉炒百合
晚上：稀饭+萝卜干+南瓜+1根香蕉
第四日
早餐：未记录
中餐：米饭+黄瓜炒鸡肉+卷心菜+西红柿蛋汤
晚餐：薏米粥+1个苹果+炒茭白+炒青菜
第五日
早餐：稀饭+白煮鸡蛋+两个白馒头+榨菜
中餐：米饭+西兰花炒胡萝卜+素肉丸子炒黑木耳+白菜汤
晚餐：玉米稀饭+炒豆角
第六日
早餐：稀饭+1个馒头+1个煮鸡蛋+榨菜
中餐：米饭+西红柿蛋汤+炒土豆片+黑木耳肉丝
晚餐：稀饭+炒青菜+1个梨
第七日
早餐：苞米茬子稀饭+榨菜+1个馒头+1个煮鸡蛋
中餐：未记录
晚餐：未记录
闭关记【3】我问过的愚蠢问题
因为禁语，所以练功时出现的问题，每晚安排了三个名额、每人五分钟可向沙师兄个别请教，其他众人门外等候。需要说明的是在山上，所有同修无论先来后到、男女老少，均称为“师兄”，也就是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到山上治病的十七岁的小姑娘，我要称她为“师兄”；一个已经在道观里住了多年的六十岁长者也会称呼我为“师兄”，反正遍地师兄，没有师弟，也没有师姐，更不要提师妹了。沙师兄乃一修炼得外表极为平静的女子，举手作揖之中遍体仙气，那身从不变换始终如一的服饰，与喧嚣世界花花绿绿的女士们相比，自有修行人的内秀，我一直琢磨着到哪去搞一双她那种布鞋，可省掉穿西装的麻烦，可门口法物流通处的师兄说，这是道长专用鞋，要有级别的，花钱也没地方买。
咨询，是为了使修行者不至于因禁语导致走火入魔，故而设置的一个透气口，得不到机会的可用留纸条的方式，等到次日，住持师兄会以同样的条子回复给你后，塞在蒲团下面。这样就提供给大家一个任意发问的机会，但最重要的规矩是不可以问与练功无关的问题。比如，我如果想斗胆请教，请问师兄练功以后会不会导致性欲降低啊，会不会练到一定境界我就绝欲了啊，听说女子养阴班中有传授素女如何搞定黄帝，那么可不可以教我们几招黄帝如何搞定素女啊，道长们见多识广，一定不会认为我很淫荡，但必定会面红耳赤地怒斥“无关问题概不回答”。
对于我这样功力粗浅又天性喜欢提问且胆小怕死的人而言，各种现象的出现都能引发我的关注和思考，并且又急迫地想知道答案，因此“问与答”是每天闭关中不能说话但是很享受的一个学习过程。一般情况下，功力高深的前辈通过录音带回答了常见问题，然后沙师兄整合条子后回答一部分，另外大多问题都是个人研读自己的条子就可以了。我不知道别人问了多少，至少我前后七天提了估计有二十个技术性问题，能够记得的只有以下一些问题了：
1.我同室的六个兄弟至少一半以上鼾声震天，基本上我夜夜无法入睡，有没有什么妙法传授可以让我在此种状态中修行？或者我应在心态上把这种经历当成一个难得的、绝佳的修行机缘？
2.静坐时如果双盘，我过去长期习惯左下右上而很少右下左上，是否每天静坐时应有意识对调，保持两腿功力的平衡？
3.双盘时总是上面的一条腿悬空，还无法接触到地面，是否正常？
4.是否晚上用睡仙功可以完全代替睡眠？
5.要克服盘腿时的痛楚，根本没有办法顾及调息和调气，是否合理？果真如此，是否意味着调息与调气时周身无痛之后才可能开始？
6.结手印时两大拇指有麻木感，但是两手当中没有气流感，是否正常？
7.我右膝盖十八年前因外伤有撞击性骨质增生，现已膨胀为半个乒乓球；左膝半年前莫名其妙增生肿块，无论是静功还是桩功都会有强烈胀痛感，并且两腿骨节嘎嘣作响，请问胀痛时骨头有冲出感，是否应继续强行坚持？有何方法可将膝盖的孽障消除？
8.如果散盘可以坚持一小时，双盘只可以坚持三十分钟，请问我应该选择哪种，如果规定时间为九十分钟，我提前结束应该怎么办？
9.练习桩功时，对于膝盖的弯曲程度有什么说法？角度和功法精进的关系是什么？
10.我来山中闭关前几个月修炼桩功时，明显感觉手指相拉有强烈气感，为何现在却没有了？难道有了功力以后反而会消失？
11.桩功双手抬起抱气，肩膀巨酸，这是正常反应吗？与静坐时的两腿剧痛是相同性质还是不同性质？
12.如果病区在后面，那么自由功时如何用太阳的光或者月亮的光意念照射呢？
13.为何我在练习桩功时，除了偶尔手指有拉气之外没有任何颤抖感，其他同修的颤抖从何而来？
14.只要微微提肛必然会身体紧张，这样必定无法完全放松，这样不放松如何入静，那么如何和身体放松的关系保持平衡呢？
15.连续两日早晨静坐到二十分钟时，头晕得不行，完全不能把持，似乎像强烈的晕车感，天旋地转，这时必须要平躺五分钟才可以缓解，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应该怎么办？
16.为何从第三天开始天庭、人中和鼻子正中均有强大的压迫感，并且心生恐惧？
17.疼痛克服、我身不动、万念归一这三者的重要次序如何排列？
这些问题中的80%从前辈修行者处我很快得到了答案，而另外一些则是在练功过程中自行解决的。事实上我得到的答案最多的只有一句话，“不用管，正常，继续练”。这似乎成了大多数时候对大多数人的标准回答。修行中的问题五花八门，什么打嗝和放屁的关系了，什么我怎么坐在摇篮上了，对于生命的探索真是无止境啊。
闭关记【4】关了七天的总体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