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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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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惩治豪强拿功臣开刀(3)

书籍名:《卑鄙的圣人:曹操8》    作者:王晓磊


  孔桂已吃了曹丕好处,哪肯走?赖着脸皮,背着手继续往前凑:“丞相切莫动怒,小的前来是有一宗宝贝进献给您,准保您老人家看了就高兴。”

  “什么东西?”孔桂跪倒在地,双手自背后伸出,恭恭敬敬捧着那东西——原来是一只四四方方的木头盒,空无一物没有盖子,做工也很粗糙,这算什么玩意?曹操差点儿气乐:“不伦不类的,还称得上宝贝?”孔桂

  笑呵呵道:“丞相有所不知,这是给您老人家浸头风用的啊!”原来自华佗被杀后,再无人能以针灸为曹操祛头风,而李珰之的汤药见效又慢。每当病情紧急发作,他常以冷水浸头缓解疼痛,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即便是在军戎之中也常备一盆清水。但铜盆被水浸泡久了会有一股铜臭味,不但刺鼻也影响治疗,于是改用银盆代替铜盆。曹操

  眼睛一亮,接过那只木盒仔细打量——木头要做成圆盆是不太可能(汉代制作工艺有限,尚未出现铁箍木板制盆的方法,故而此器具是方形的,此物见于曹操《内诫令》)的,故而只能是盒子,虽做工粗鄙,却很严密,似乎不会漏水。曹操立时转怒为喜:“也难为你如此用心,知我者唯叔林也!”这一刻他又产生了错觉,甚至搞不清眼前跪的究竟是孔桂还是郭嘉了。“丞相

  谬奖。”孔桂猛一扭头,做出副才看清曹丕的样子,“哟!原来是中郎将,小的失礼了。丞相有所不知,小的想出这法子,多亏中郎将提醒。”“

  哦?”曹操瞥了儿子一眼,半信半疑。孔桂

  嘴里似衔了蜜一样,美言道:“那日我与公子闲谈,说起您用银盆易铜盆之事。中郎将以为甚是不妥,这朝廷内外谁不知道您老人家勤谨持家,清如水明如镜?战乱未宁不可长奢靡之风,您老节俭朴素为士人之表率。虽说用个银盆实有内情,但好几斤的银子就在军帐里摆着,文武众将出来进去瞅见到底影响不好。人说知子莫若父,我看知父也莫若子。若非中郎将提醒,小的焉能想出这等物件?”曹丕

  望着这小人,心下暗暗吃惊——我身为丞相之子,揣摩父亲之心竟不及他。利用崇尚节俭之心献媚,亏他怎么想出这办法来的。孔桂

  说完这番话也不多留,起身笑道:“小的一介外臣,不打扰丞相父子说贴心话。小的告退。”说罢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

  曹操攥着这只木盒,呆呆伫立良久,渐渐长出一口气:“算了,我也看透了,有些事不是越明白越好。刘勋叔侄下狱,许多不可告人之事都翻了出来,搞得邺城上下议论纷纷,老夫脸上也不好看,杨沛动用刑罚拷死刘氏家奴门客三十余人,我看这一案不能再审了。即日起免除刘勋一切实权,只给他留个将军的空衔,他侄子刘威为虎作伥,罢免一切官职输作左校。至于你……”曹操顿了顿,“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若是还依旧爱财,觉得五官中郎将的俸禄不够多,老夫可以给你个侯爵,不过得把官位让出来!你自己掂量去吧,过几日为父再找你谈……”事情暂时过去了,但这番话依旧令曹丕心惊胆颤。

  回到自己府里,曹丕兀自心绪不宁。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而以利相交者利尽则散。孔桂在关键时刻帮了忙,但绝不是冲着曹丕的面子,而是冲着钱。今日因为钱能够帮助自己,明日为了钱也一样能帮助别人,这可让曹丕不大放心。反之他现在得宠,如果能拉他成为自己一党,便可以细水长流时而在父亲面前美言,弥补窦辅的位置。想至此曹丕决定再破费一些本钱把他拖下水。

  但小人得志胆子更大,不过数日光景朱铄已把曹丕交给他的所有金银财宝都“输给”孔桂,但这位骑都尉依旧只停留在道谢的程度,根本不能推心置腹。曹丕虽享有二千石俸禄,但偌大一个府邸,要钱的地方多了,也经不起这么花钱啊!眼看越来越填不饱孔桂的贪欲,曹丕又想起了那条父亲赏赐的廓洛带。

  事情真有些滑稽,那条嵌满宝石的廓洛带本就是曹操赏孔桂的,孔桂为了献媚又转送给曹丕。那会儿的曹丕正在春风得意之际,竟没拿它当好东西,南皮之游一时高兴又赠给了刘桢。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曹丕用孔桂的时候了,他又想起了那条宝带。其价值且放一边,若能把它送还给孔桂,其意义就非同小可——父亲能给你的富贵,我曹丕一样能给你!想必彼此间的距离能拉近不少吧。

  曹丕知道刘桢是个生性洒脱不计较钱财之人,一条廓洛带应该不会放在心上,故而有意收回馈赠。不过堂堂丞相公子、朝廷命官张口往回要东西,情何以堪?他脑筋一转,既然是会文之友,索性用文章来表达吧。曹丕亲自修书一封,向刘桢讨要宝带。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哪知时隔两日,刘桢没把宝带还来,反而回书一封:

  桢闻荆山之璞,曜元后之宝;随侯之珠,烛众士之好;南垠之金,登窈窕之首;鼲貂之尾,缀侍臣之帻:此四宝者,伏朽石之下,潜汙泥之中,而扬光千载之上,发彩畴昔之外,亦皆未能初自接于至尊也。夫尊者所服,卑者所修也;贵者所御,贱者所先也。故夏屋初成而大匠先立其下,嘉禾始熟而农夫先尝其粒。恨桢所带,无他妙饰,若实殊异,尚可纳也。

  曹丕读着这封强词夺理的文章,又好气又好笑。“夫尊者所服,卑者所修也;夫贵者所御,贱者所先。”刘桢言道自己身份低微,公子身份高贵,任何高贵者享用的东西都先要由低贱者享用,待其价值倍增之后再贡献于高贵者。看来这条带子到了他手里就别指望还了。

  曹丕也拿刘桢这不羁文人没办法,只能手捧书信不住苦笑。眼瞅府里已没什么特别的财货,还能拿什么去结好孔桂呢?正烦心之际,家里也不安生,曹丕的侧室任氏容貌秀美性格豪放,却是个出了名的妒妇。甄氏既是正妻,又生性温和,她俩相处倒也罢了。自从郭女王入府,曹丕颇加宠幸,任氏醋意大发,又仗着族兄任福的靠山,自视高人一等,时而吵闹生事。

  这会儿后堂一阵大乱,任氏又吵吵闹闹跑到他面前:“那狐媚子不在府里,又不知跑去何处了?夫君也不管管,似她这样侍女出身的皆是水性杨花之辈。三天两头往外跑,成什么样子!还不知勾搭什么人去了……”

  “你闭嘴!”曹丕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但今天心里烦躁,也把持不住了。

  任氏毕竟是任福族妹,曹家同乡近人,哪受过这等委屈?她初始一愣,竟然坐倒在地,哭了个梨花带雨:“天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

  “不想过就别过!”曹丕也豁出去了,冲外面大呼,“叫任福来,把这醋坛子给我接走!”

  甄氏闻听动静赶紧跑来劝,费尽唇舌连搀带劝才把任氏哄回房。曹丕的气兀自不消:“整日吵闹不得安宁,还是早早把她休了的好!父亲尚且休妻,我又有何做不得?”

  甄氏揉着他的肩膀:“我们女人家都有一点小心眼,谁又不是爱你?何必与她置气呢。她毕竟是任家的人,你把她休了,面子上好看吗?同乡之人又会说什么?”

  曹丕叹了口气,妻子的话有道理,如今的日子够难的,再把同乡近人得罪了,老头子那边更不高兴。夫妻二人执手相偎正无可奈何,又听环佩叮当——郭氏回来了。这位侍女出身的夫人如今粉黛钗裙,越发显得雍容华贵。但见她怀里抱个包袱,二话不说摊在丈夫面前;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各色的琮、瑶、璜、璧,还有金钗、宝石、珍珠滚落出来。

  “这、这是从何而来?”曹丕瞪大了眼睛。

  郭氏嫣然一笑:“我回了趟幕府,这都是王夫人的东西。丞相尚俭,故而从来未戴过,只留着防备万一。我跟了王夫人这么久,她没有子女,娘家也没人,拿我当个姊妹。只要我张口,她绝无不帮之理。”

  曹丕激动不已,抱着这些财宝不知该说什么。郭氏坐到他身边:“夫君放心,王夫人是知书达礼谨慎之人,断不会走漏半点儿消息。再者有她在府里帮忙,也更周全些。我知你急着用钱,这些东西只管拿去用。以后你若……”她说到这里停住了,却转而道,“我们这些女人家又何愁没有富贵?”

  曹丕目光炯炯望着妩媚动人的郭氏,又看看楚楚婀娜的甄氏,把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搂到怀里,顿觉心里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