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章 海舞寒愁
青烟缕缕，飘向湛蓝的海天，却被海风吹散。
草色烟光中，勤劳的海氏渔人正在劳作。这是一个爱海的氏族。从来没有任何人像他们这样的爱海，他们世世代代居住于此，以海为姓，以海为家。
在海氏渔人的眼中，大海永远都是最伟大最神圣的，它高于一切，强于一切，这不仅仅是因为大海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更是因为大海拥有一腔宽广博大的胸怀，因此，由大海养育出的海氏渔人，同他们的祖辈一样，质朴淳厚，并拥有着一颗善良的心灵。
海涛静，皎月飞光。一阵又一阵的歌声从海面升腾，盈盈的流向星空，那是丰收的欢歌。
在雪白的沙滩上，海氏渔人围着篝火击掌而歌，庆祝又一年的大丰收。俊朗的小伙子袒胸赤膊，敲打着古老的鱼皮鼓，那清脆的鼓点在夜幕中穿梭不息；美丽的姑娘们身着节日盛装，应和着闪烁的星光，翩翩起舞，如万红千翠，如垂杨芳草。
幸福是如此的简单，却又是如此的短暂……
忽然间，海面上红莲怒放，星影动摇，更伴有隐隐雷声不住的传来。海氏渔人凝神望去，只见海天之际急速驶来三艘巨大的战船，每艘战船上都悬挂着一面黑鲨霸王旗！
“是黑鲨海盗！”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茫然不知所措。
半晌，一名孩童“哇”的大哭了起来，“爸爸妈妈，我要回家！”
这个时候渔人们才如梦初醒，慌忙奔走，唯恐落后。
一时间，大人的呼唤声，孩童的啼哭声，酒器的磕碰声，凌乱的脚步声以及汹涌的海涛声，声声纠缠，令一个原本温馨恬静的夜晚在刹那间就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恐怖之夜。
黑鲨海盗，东海之滨最为凶残的海盗集团。他们以“黑鲨王”闻圣寿为首盘踞在黑鲨岛，更因拥有东海之上最快速的战船，最强劲的弓弩以及最贪婪的欲望而称霸一方。
东海传言，凡是黑鲨海盗所经之处，旦夕之间必成荒芜！
海风虬劲的卷过沙滩，扬起漫天白沙，更是将那邪恶的海盗推上了堤岸。
嗵！一声号炮轰然炸响，万千海盗闻令而出，如黑潮一般涌向灯火摇曳的海家村。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声高于一声的惨叫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那暴虐的海盗完全丧失了人性，他们淫笑着挥舞着手中的屠刀，毫无怜悯的砍向善良的海氏渔人。那一瀑又一瀑暴喷的鲜血，被海风呼卷，将村庄染红，将沙滩染红，将大海染红……
原本富庶的海家村，顷刻间就被洗劫一空，苍茫间，只有无尽悲风，翻卷呼啸。一支恶毒的火把将村庄点燃，在滚滚浓烟之中，劫难余生的海家村民被押到了巨大的战船之上，在那里，海盗们将会用一种残忍的酷刑来处置这些无辜的村民，然而这所有的一切，却只是为了庆祝这次掠夺的胜利！
人群中，一名俊俏的少妇不住地回首遥望，一扇黑色的雕花木门正在她的眼中逐渐变矮变小，最终化为一个黑点，她在心底默默祈愿：“孩子，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霜月夜凉，雨恨云愁，断魂无语，血泪哀肠。
半空中，一朵乌云遮住了月光，俄而，闪电交映，雷鸣不断，倾盆大雨直泻而下，如银汉落泊，如天河倒华。硕大的雨滴重重的砸在白色的沙滩上，惊起一茫悲凉的烟尘，弥漫在漆黑的海夜。
一双灵动的眼睛在黑色雕花木门后闪烁窥视，那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他唇红齿白，鼻头翘起，一头黑发熨帖得趴在额头上。小男孩将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仔细的倾听的外面的声响，在确定海盗已经全部离开之后，小男孩一把推开木门，疯狂的向海边奔跑，口中不住的呼喊：“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但是，回应他的却只有那海天之际隆隆的雷声。
小男孩十分不甘心，依旧站在空旷之中，大声的呼喊着，“爸爸，妈妈……”
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悲恸，直叫人泪如雨下。
风渐渐停了，雨渐渐消了，白色的海滩之上一片死寂。
小男孩喊倦了，他无力的躺在沙滩上，这里曾经是他最开心的乐园，但是，在此时此刻，这里却是显得那么的阴森，那么的恐怖。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夜晚他就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妈妈，失去了那个曾经幸福美满的家。泪水悄悄的滑落脸颊，流入红色的嘴唇，那是一种咸咸的，涩涩的味道。
忽然间一个声音淡淡的从他的身后传来：“你想报仇吗？”
“是谁？”小男孩浑身一个激灵。
空月幽幽，散射出凄冷的寒光，星星点点的滴洒在阴森的沙滩上，映亮了一道魔魅的身形。
小男孩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原来，那是一位老者。老者赤须红发，颧骨高凸，瘦削的身躯上包裹着猩红的麻布，远远望去，宛如一具干瘪的骷髅。
寒月下，红衣老人用他那一双摄人魂魄的暴睛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小男孩，发出了一个几近于嚎叫的声音：“你想报仇吗？”
小男孩胆怯的后退了几步：“你……你是谁？”
“哈哈……”红衣老人发出一阵狂笑，“问得好，问得好，我是谁，我是谁？哈哈……我是谁……”
望着癫狂的红衣老人，小男孩恐惧了，他欲转身逃跑，可就在这时，他却诧异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无法动弹！
“我叫燧人，一个创造了天地却被天地所抛弃的可怜人。”老人缓缓地走到了小男孩的面前，露出了一个凄冷的笑容，“幸运的是，抛弃我的天地并没有收回浩宇赐予我的无穷神力，所以现在的我依然拥有神的力量！”老人的眼睛越睁越大，仿佛要将眼眶挤炸，“这神的力量可以帮助我实现任何心愿，任何心愿！哈哈……”笑声中，老人的身体忽然轰隆的一声的炸裂开来，继而便如同一只巨大的火球般，烈烈的燃烧了起来。滚滚赤焰，喷薄肆虐，凶猛的火舌在老人的身体中四下穿梭，可是，烈焰中的老人却依然满面笑容：“怎么样，你想借助我的力量为你的父母报仇吗？”
小男孩呆住了，此刻，天地间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已失去了色彩，惟有那一束耀眼的火光久久激荡。
父母的惨象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回映，每一次回映都好似一柄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刺割着小男孩那年幼的心灵：“我要报仇！”小男孩一声咆哮，“我要报仇！”
“好！”一声叱喝，耀眼的火焰瞬息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空幽的月色下，老人再度恢复了瘦削的身形，“那么，你是愿意依靠我的力量了吗？”
小男孩坚毅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你愿意将你所有的一切都依附于我，无论是身体、生命抑或是永恒的灵魂？”
“我愿意！”这一声铿锵的回答竟没有丝毫的迟疑。
燧人点点头，同时轻轻的握住了小男孩的双手。忽然间，在燧人的身后两条火龙倏的拔地而起，好似两道飞火流星，咆哮着一同没入了小男孩的身体。
初时，小男孩只觉得呼吸艰难，经脉暴涨，浑身燥热无比，可是转瞬之后，这痛苦的感觉便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无限的清爽与惬意。
燧人缓缓地掀起小男孩的衣袖，只见在他那瘦小的臂膊上赫然出现了两条血红的狂龙，“这是两仪赤龙，从今以后，你的命运之轮将会发生转动，而你也将走入那两仪之界，在那里你将拥有无穷的力量！只是……只是你的灵魂将永远被束缚在太乙赤龙中，永世不得解脱！”
小男孩撇了撇嘴：“无所谓！只要能为父母报仇，什么我都不在乎！”
“哈哈……有魄力，不愧是天命神将，哈哈……欢迎来到两仪之界”伴随着鬼嚎般的狂笑，燧人一点点地化作星星鬼火，随着海风慢慢的向天边升腾，飘转摇曳……
“等等……以后我该怎么做？”小男孩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可是，长空中除了呼啸的狂风外，便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的天空渐渐变成了白色。一夜未眠的小男孩呆呆的坐在沙滩之上，双眼死死的盯着初升的太阳。
那是一抹奇异的光芒，初时是一片血红，接着便成赤红，又变成橘红，再变成橘黄，不知不觉间，红色竟已渐渐褪去，当日上中天之时，已是接近白色。
小男孩就这样木然的躺着，他不愿起身，更不愿回头。因为他知道，在身后几尺的地方，就横躺着一具族人的尸首。
一阵海风拂面而过，带来阵阵寒意，小男孩一阵颤栗，随之而来的便是难耐的饥饿。他轻轻地摩挲着手臂上的两仪赤龙，希冀能够得到一些食物，可就在这时，小男孩却惊讶的发现，那臂膊上的两条赤龙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已消失不见，顿时，无限的懊恼与悔恨一起涌上头顶，令小男孩怒火中烧：“骗子，骗子！燧人，你是个大骗子！”
可是，骂过之后，饥饿仍在。衣着单薄的小男孩环抱双腿，将额头紧紧地贴在膝盖上，以此求得一丝温暖。他也强迫自己忘记饥饿，可是，他越是强迫却越是饥饿。
终于，小男孩熬不住了，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缓缓地向村庄走去，希望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些食物。
此刻，白色的沙滩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凌乱的尸首，到处都是破败的坍圮，就像被海水抛弃在沙滩上的废物一般，破落、溃散而又凄寂。
小男孩告诉自己不要去看那些丑陋的尸首，于是他默默的闭上眼睛，摸索着，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去。尽管如此，海滩上那恐怖的场面依然一个劲的往头脑中钻，更伴有阵阵的血腥扑面而来。
忽然，他感觉到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他睁开眼睛低头望去，顿时魂飞魄散。
在他脚下，赫然躺着一具尸体，严格的说来，这并不能算是“意”具尸体——这尸体的右面，竟然被人连肩带臂削去一半。而小男孩所踩到的，正是那半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