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产生一种原来如此的失望感。必须改变这种认识,把士兵也视为普通的人。
的确,有些时候不允许报道那蚂蚁般的情形,但是也没有必要把所有士兵的一切都强制性地限制在那种军人观的老套子里来予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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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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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诊断之后,军医也只是说:脸色太不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太不可思议了!军医一筹莫展,真让人难以依赖。胃痛的受不了,军医也只是给一点健胃药,其余任何药也没给。 船上的米饭好像没有熟似的,硬喳喳的,没有一点米饭的喷香味儿。我犹如鸡一样,特别想吃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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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乙第117号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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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十四年七月三十日
长江的流速极快,在这汪洋般的江面上,急驶的流水让人丝毫看不到有任何秽物,虽然长江以极快的速度流动着,但感觉不到它是轰鸣般地流动着,还是静止的。落入长江的人是绝对没救的,这是因为江水湍急,同时在江面卷起漩涡。听说在前几天,三十八队有三名士兵不慎掉入江中,再也没能浮上来。
尽管长江流速极快,却没有发出轰鸣巨响,只是静静地向前流着。
月亮一天比一天更圆。
在那高高的桅杆、烟筒、吊车和整整齐齐地交错排挂着的鱼网之间,皎洁明亮的月亮,使人听到一种并非长江流水的声音。微风吹拂着甲板,我心不在焉地眺望着这一切,美丽的夜色与大平原的寂静同是一首优美的诗。
我那为疾病所折磨的虚弱躯体,沉浸在这诗一般的意境之中;感到一种清爽宜人的惬意,脑海中飞快地遐想着即将看到的故乡。
前几天,也就是近一个多星期前,本已极度虚弱的身体,又更进一步加剧。一点食欲也没有,皮肤泛出枯黄色,甚至出现了黄斑。这使我的意志大为沮丧,在战争的极度疲劳之后,或许有着死神在召唤的感觉,如果这样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的话,那就离死不远了。想到此,我无比畏惧。
经过诊断之后,军医也只是说:脸色太不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太不可思议了!军医一筹莫展,真让人难以依赖。胃痛的受不了,军医也只是给一点健胃药,其余任何药也没给。
船上的米饭好像没有熟似的,硬喳喳的,没有一点米饭的喷香味儿。我犹如鸡一样,特别想吃砂子。
今天,第二次接受医生的诊断。
军医说:“你现在这种身体状况,也许承受不了回内地的长途航海的颠簸。”我恳切地祈求道:“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以前从来没有住过一次医院,所以现在住院的话,实在太遗憾了,请您无论如何带我回内地吧!”听了我的祈求,军医绷着脸,点点头又说道:“请等一会儿”,然后就与正在这里的新野军医商量。
新野军医把听诊器放到耳朵上,又一次为我做了诊断。之后两位军医又经过商量,对我说:“乘船回到内地,需要整整一周的时间,你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我们总觉得很危险。万一航海中出事的话,我们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虽然想一起回去,但还请你留下,在南京住院治疗吧!”两位军医说到这种程度,我也无可奈何了,只能决定住院接受治疗了。
突然间,不知为什么,萌生成一股满含热泪的情感。
手忙脚乱地开始做下船准备,向中队军官打了招呼,战友们前来为我送行,我等待着联络船的到来。山添表现出格外的亲切,替我背起背囊。这艘御用船明善丸号是昨天下午停泊在南京港的。今日停留一天,明日凌晨六时起航。
我的弟弟也同乘这艘船,所以,同弟弟做了话别。今日早晨,在就地退伍的人们下船时,因我也曾申请过就地退伍,所以不禁想到“我也就地退伍吧!”这时,弟弟看我来了。
这时,我对他说:“看样子我很可能要住院治疗。”他盯问道:“是你想要住院吧?”“不!已经来到这里,我还想一起乘船回去。”“是啊,还是不住院好,如果现在住院的话人们就会这个那个的说三道四,说一些难听的闲话。”人们就会这个那个——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弟弟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吗?“哎,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问道,但是弟弟却没有回答,他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认为我患了花柳病,因此被拒绝回国呢?还是认为我因为没混上个一官半职的,因此不愿同战友们一起凯旋归国,却懦弱地住院躲避呢?虽不明白弟弟所言之意,但弟弟的这些话,却不由地铭记在我的心里。而且,从弟弟说的话里,看得出弟弟对所谓社会舆论的顾忌,也就是说,自己的自由意识被社会这些庸俗的舆论紧紧地束缚着。但依我看,如果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话,即使在百万人面前,也应从容不迫地去走自己的路。一切的毁誉褒贬,那些庸俗的社会舆论,都想把它,不!就是把它当做耳旁风。
虽然鼓起了勇气,却缺少想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走下去的理性,比如即使自己是正确的,自己也没有任何感到耻辱的地方。但在社会舆论误解自己的时候,自己的价值并不能显示出成正比的形态。如果感情脆弱的话,那么往往会为社会舆论所左右。
我同弟弟倚靠在船舷上,感受着切肤的骨肉亲情,聊着天。弟弟虽寡言少语,也尽量随声附和着我,在弟弟的脸上,分明地充满着对我这个兄长的关心和亲情。我说:“请代向父亲问好!”弟弟说:“住院的话,需要花钱吧?”说罢就要转身回去取钱,我赶忙拦住他说:“我有钱!”我和弟弟分开手,我特别爱惜地看着弟弟。
等了很长时间,还不见联络船来。
这时,船员开始用手旗打着旗语,招呼着联络船开过来。松田一直帮我背着背囊,走到联络船前,我与战友们挥手告别,大队长也乘上这艘联络船,大概是去南京城观赏街景吧?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隐约听见我的后面,大队长正向军医询问着我的病情。下关在我们原来撤离南京时,到处都漂浮着支那兵的死尸。除了士兵们,没有任何人的踪影,极为凄凉。时值今日,我感到下关完全复苏了,到处充满勃勃生机,下关终于踏入文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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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乙第117号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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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长关切地问我的名字,显得很关心我。与驻守军司令部接洽后,我们搭乘上卡车,赶往设在原军政部旧址的广医院。
这条路,我印象很深。那是在某一天清晨,我被抽去执行使役,把满地的慰问袋堆放好,肩负着几乎能扯断胳膊的、沉重的背囊,去参加修复码头。这就是那时经过的那条路。途中,道路中间有一座带有地方风格的亭楼,啊,在其地板下修建的碉堡还完好无损。在亭楼里面,站着一个好像是支那巡警的男人,穿着土黄色军服。来到军政部楼前,大队长上前询问哨兵,打听广医院的情况,大队长问完后,连说:“太好了,广是三十八联队的军医,很熟悉,一定得好好拜托他。”他又问哨兵:“广在吗?”哨兵回答:“现正在官邸。”于是,大队长拿出名片,在上面刷刷地写了几句什么,然后递给哨兵,说:“请转交院长!”
他大概也写了我的事吧?接受了医院军医的诊断,住进医院内院第三病楼。
七月三十一日
白衣佳人们满含着慈爱和亲切的微笑,忙碌着跑来跑去。
不过,好像没见到什么美人。我给父亲、母亲邮出航空信,另外,还给现在镇江的仙四郎、桥本君邮了信。
早晨,从不知任性是何物的我正在睡得迷迷糊糊时,护士进来说:“你能下地走路,从明天起,请自己过来注射吧。”说毕为我注射了营养液。
收音机响起了音乐。
现在收音机可真少见啊!它使人想到是一种珍奇感,有一种宛如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得到了一件旷世珍品的那种感觉。
这些文化类的东西,几乎见不着,我有一种从未开化的时代,一步跨过几个世纪,又进入昭和文明的感觉。
像我们这些,生活在山野、河川、未开化的荒僻村落,在凄惨的炮声和野蛮虐杀中战斗的军人,这种感觉,尤为深刻。现在这个环境,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说起支那音乐,是乱糟糟的、吱吱喳喳的,只能使人有一种喧闹无比、莫明其妙的感觉。不过,与日本那种和洋合奏也很相似,听到支那音乐和西洋音乐的合奏真有点出乎意料。
总的说来,我并不喜欢日本那种和洋合奏,但在支那听到支洋合奏,还是可以听下去的。
播放音乐节目,原以为仅是茨查伊亚式原意德文,不详的内容,但不知为何,却反复播放新原义汇式的曲子,其曲调还算优美。
但是演剧的台词,总感到像是徒劳地亵渎神圣而已,使人没有丝毫的兴趣,真是糟糕透顶。
一个女人啊——啊——的尖叫声,嘶哑着高喊着,嗡—嗡—地震荡着我的耳膜。八月一日
住院以来,每日的生活很单调。
早晨,六时起床,上午注射“鲁及劳”一种营养液。这种注射液听说是营养液。
午饭后,洗澡,晚九时就寝,每三天接受一次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