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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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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籍名:《军人大院》    作者:漫林


她说道:“快了,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还有一条河,是一条从西向东流的河。”这是朱丽莎说的,她说完一脸平静,还有一脸期待。

夏冰起先没什么感觉,停了一会儿,她觉得奇怪:“咦,你怎么知道有一条河?”

直到这时,朱丽莎才似乎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搪塞道:“怎么了?……我……我是听说的。”

汽车依然癫狂着向前,这一路的险情也够难为司机的了,坐车人都成了这样,开车的人就更累了。而汽车似乎已经进入一种癫狂状,只是匈着头喘着粗气往前拱。

汽车已经在下坡,这时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其实一五八已经进入了大家的视线,可是天已经黑了。戴天娇突然喊道:“到了,就在下面这个山凹里。”

“在哪里,看不见。”

的确看不见。车灯亮晃晃地闪着,只能看清路面。

终于,有星星一样的灯光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这时大家确信一五八已经到了。

8

第二天的早晨,阳光终于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爬了进来,亮堂堂地照了一屋子。屋子里有三张床,都靠墙放着,爬进屋子的第一缕阳光首先照到了窗户对面床上,阳光像一块金色的布一样,轻柔地盖在了夏冰的脸上,夏冰在睡梦中伸出一只手对空扬了一下,企图把那块阳光布掀开。她的手在空中划拉了两下,紧闭着的眼睛就懒洋洋地睁开,才开了一条缝,又猛地死死地闭住,整个脸就痛苦地收缩成了一团,片刻又舒展开来,眼睛也随着睁开了。

“哇,天都亮了。”她喊了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坐在床上还在想,这是什么地方呢?一眼看到对面的床上,空空的没人,只有一堆被子摊在床上,她甩了从头,又看到了右侧床上躺着的王萍平,这才想起,原来是在一五八医院的集体宿舍里。这才想起对面床上应该睡着戴天娇。

“咦,大清早的,戴天娇到哪去了?”夏冰心里嘀咕着。只是这样想了一下、没有再深想。夏冰下了床,走到对面窗户前,爬上了戴天娇的床,向窗外望去。一片绿色带着阳光的碎片轻轻地摇摆着,再向远处看就是一五八医院的围墙,红砖砌的。夏冰想了一会儿,辨别出这是靠围墙最近的那一栋单身宿舍楼,后面的那一片绿色,是一片花红树林,每年的4、5月份,花红就熟了,半红半绿的挂在树上,然后医院警卫班的战士就上到树上去采花红果,说不上那一片花红林能收多少公斤花红果,反正每一个科能分到两大筐,广播里通知领花红了,科里就派上几个能抬动东西的病号,在护士长的带领下去领果子了。

夏冰上学之前在一五八医院洗衣班,班长领回花红后,就让大家把挎包带来,每人装满满一挎包,欢欢喜喜口宿舍去了。那时,夏冰住的宿舍是十人一间的大房间,进门的左手边五张床,右手边五张床,对着门的是两张对在一起的三抽桌,开班务会的时候都各自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只有班长和两个男兵坐在桌子边上。分的花红果只能放在床底下,那样可以从表面上看内务卫生是可以的。吃得快的几天就没有了,有吃得慢的,也可能是舍不得一下子吃完,这样,开班务会的时候,就拿出来让大家吃。有男兵在大家就斯文了许多。洗衣班的两个男兵都是少数民族,一个是傣族,一个是哈尼族,汉话都说得不好。于是就总是笑,女兵们就故意找他们说话,并且学着他们的语音说话,奇怪的是他们都有一口洁白得发亮的牙齿,当然脸都很黑,像非洲人。男兵成了洗衣班的“少数民族”,不过是两个能干的“少数民族”,每天只要有他们俩人在,洗衣房里就是欢歌笑语。平时他们俩是站得多干得少,当然是漂衣服的时候,因为洗衣池就那么大,那一年分到洗衣班的女兵又特别多,一到漂衣服的时候,女兵们就把水池子围得满满的,两个男兵就只有站着的份,他们站在那里眯笑着说话,女兵们竟干劲十足。班长可从来不给她们女兵笑脸,他总是虎着脸进女兵的宿舍,说起来班长只是一个比这帮女兵大一两岁的小伙子,可是女兵们都怕他,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夏冰想到这儿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不知道班长现在还在医院吗?如果在他也是五年的老兵了。这样想着,夏冰的脑袋里就清晰地出现了班长的模样,个儿不高,但身体各个部位的比例很协调,脸是那种男人很刚毅的脸,依稀有胡茬能看见。夏冰之所以能记起这些来,是因为女兵们曾经在一起议论过班长的胡茬。多数女兵喜欢有胡子的男人,那时班长是洗衣班女兵心里的一个真正的男人,她们可以和那两个少数民族男兵逗趣,她们决不和班长闹,她们在班长的面前竭力让自己更像一个女人。夏冰就坐在床上想了这么多,回到眼前一看,除了每人一张床外,还每人一个床头柜,一个三人合用的综合柜,夏冰就想,现在到底是干部了。

夏冰有些兴奋,可是看了看床上的王萍平仍然没有醒的意思,她觉得有一肚子话要说,她想用手指着窗户外面告诉王萍平“我当年……”她是爱一五八的,可是已经有许多人不爱一五八了,他们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夏冰不想,夏冰甚至想永远就在这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有一个或者两个可爱的孩子,最好能找个医生做丈夫,那样多好。夏冰这样想是有缘由的,还在洗衣班当战士的时候,她就极羡慕一五八的一对夫妇,女的是检验科的,漂亮得不得了,有人说她是院花,男的是外科的,英俊魁梧又不失儒雅风度。那时夏冰就想,这两个人仿佛就是到一五八这个地老天荒的地方,来结这么一段地老天荒的情的。每次看着他们双双出入,夏冰都羡慕死了。

夏冰正在床上发着呆,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噼噼啪啪一阵乱敲,夏冰就知道是谁了,她想除了隔壁的朱丽莎还会有谁,这家伙初到一个地方一定会激动的,本来就是一个爱激动的人。夏冰下了床,趿拉着鞋,一瘸一拐地朝门走去,她本想大吼一声的,又一想王萍平还在睡觉,就不吭声了。

夏冰一拉开门,一看不是什么朱丽莎,倒是平时文质彬彬的任歌,就嘟囔了一句;

“就同居一夜,怎么就传染上了?”边说着边又一瘸一拐地向自己的床走去。

任歌自顾朝戴天娇的床走去,接着就脱鞋上了床,问了一句:“她呢?”

“不知道,我一睁开眼睛就不见人影。”夏冰懒做地答道。

“嘿,怪了,一五八这个地方真是神了。”

夏冰看着任歌,一副不解的样子。

“朱丽莎也不在了,一大早就不见了,放着懒觉也不睡了。”任歌用双手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她把下巴颏放在膝盖上,齐耳的短发从两边搭拉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的大部。

“朱丽莎也起来了?”夏冰问道。夏冰这样问的时候,脑子里就想起了昨天来的路上的事,她在心里嘀咕着,朱丽莎决不是第一次到一五八来,可是她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我看朱丽莎也就三分钟热气,典型的喜新。昨天晚上都那么晚了,她居然要到外面走走,说是要看看一五八的夜景。真是神经病。”任歌还是把下巴额放在膝盖上,所以她一说话脑袋就像鸡叨食一样,一点一点的。

“她去了?”夏冰说道。

“去了。我看她劲头很大,就强忍着巨大的困,说是陪她一起去。还好她饶了我,不让我陪她。可是我又不放心了,谁知道一五八这里安不安全。大山沟里,没准还能遇到狼。我就说,还是我陪你去吧。她看我一副蔫不卿卿的样,硬没让我去。这家伙胆子够大的。”

“那她什么时候口来的呢?”夏冰很关切地问道。

任歌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直着一双眼睛看着夏冰,夏冰扭了一下头,把脸扭到了另一侧,任歌只能看到她的脸的剪影,冲着太阳的这一半,白得厉害,连凸凹都看不出来了。任歌这时却想到了,就这样画一副素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给人一种现代派的感觉。这样顺着思维下来,任歌想到了她带来的那一盒素描笔,金星牌的。任歌突然特别特别想去摸摸她的笔,还有能染黑手的炭精条。夏冰在任歌的目光下,又把脸转了回来,她用眼睛看任歌,她奇怪任歌怎么没有回答她的话,那是她最想知道的。她看到了任歌那一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尽管任歌的脸背光,几乎是黑色的,可是夏冰还是看到了任歌那闪闪发光的眼睛。

“我问你她回来没有?”夏冰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从朱丽莎报名到一五八,夏冰就觉得她与一五八一定有什么说不清的联系,在她的印象里,朱丽莎这样的人是根本不会自愿到一五八这种地方来的,城市的繁华似乎更能吸引她。

任歌似乎被她唤醒,直了直身子,说:“看你问的,怎么能不回来?当然回来了。”

夏冰的身子软了下来,就像一只吹胀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戴天娇呢?她去哪啦?”任歌边说边用目光扫射着她坐的那一张床。

“我不知道。她本来就不爱睡懒觉。”

任歌没有再问,把头转向后,看着窗外。

“哎,那是什么树?你知道吗?”夏冰说着从床上跳了下来,趿着鞋一瘸一拐地向戴天娇的床跑来。接着就脱鞋上了床。

任歌也爬到了窗户边,把双肘杵在窗台上,和夏冰身子挤着身子,头挤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