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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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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书籍名:《十面埋伏》    作者:张平


罗维民尽管没有跟他一块儿去,但罗维民心里明白,肯定有人知道是他同赵中和一块儿去隔离室拿走了王国炎的日记和《犯罪心理学》。他肯定又一次被暴露了。

没有人会怀疑这些都是赵中和干的,要怀疑只能怀疑到他头上。他清楚这个,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对自己来说,时间也许真的不多了。因为暴露的次数越多,活动的空间也就越校

赵中和也确确实实是困了,连续好多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这又连着整整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而对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在他心底里并没有大多太大的想法和压力,也许仅仅是一时冲动,或者仅仅只是怀疑,所以才有了偷拍日记的想法。他真的很想睡。

他们下午6点40一块儿在食堂吃饭,7点零几分离开食堂。到了办公室后,赵中和问这些胶卷应该怎么办,是今天洗还是明天洗,是在单位里洗还是到外面去洗。罗维民说,当然只能到外面去洗,要是在单位里洗,万一让什么人发觉了,岂不是让人觉得咱们是在搞特务活动?还有,像这样的事情,应该越快越好。就像王国炎的日记,咱们一旦知道了其中的内容,那咱们就主动了。在不知道内容以前,就只能是被动的。

于是赵中和在7点20离开办公室,骑车赶到城里的一个照相馆里去加洗照片,而罗维民正好凑这个空出去跟史元杰和魏德华在一起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同时把自己的胶卷和记录下来的东西一块儿交给了他们。

然后又一起坐车到地区医院看了看妻子,妻子的情况很稳定,情绪也不错,但经医院检查,妻子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手术。

罗维民没有问手术费的多少,他知道那绝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史元杰和魏德华也没告诉他。

罗维民明白,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自己最大的努力,尽早把这个案子破获了,除此而外,他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选择。

离别时,妻子也没给他多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史元杰和魏德华在场,她不便说什么。她只是说她很好,孩子也很好,你要有事,只需打个电话就行了,不必要这么来来回回地跑。

他没有见到孩子,孩子在姥姥家。

离开病房的时候,才突然感到是那么想念女儿。

※※※他晚上11点多回到办公室,一直到午夜12点的时候赵中和才一脸倦容地赶了回来。

赵中和骂骂咧咧地把那些黑心老板骂了足有十分钟,因为是速洗,又是晚上,几乎多花了一倍的钱。将近一百元,差不多是他工资奖金的五分之一。罗维民想了想,拿出一张一百的票子来,说,你把单子给我吧,过几天我找科长报销。

赵中和说,得了你,单昆问你干什么了洗这么多照片你咋跟人家说?弄不好人家问你都洗了些啥东西,你拿什么给人家看,就那么点经费,他自个的东西还报不完呢,哪舍得让你这么乱踢腾。

罗维民说,不用你管,他要是不给报,我就找上面。实在不行了,我在外面还有个关系,不就一百块钱么,怎么着还不给报了。好了好了,别再争了,就这么着吧,要是真的都报不了,我再拿回来给你还不行?

赵中和像不认识地看了看罗维民说,几天不见,一下子就出息了?既是这样,那就谢谢啦。赵中和一边拿出报销单来,一边说,你瞧瞧,一共98块8毛6,我再找你1块2。

罗维民拿过单子看也没看便塞在了自己的口袋里,说,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我先在这儿翻着看看,你回家睡觉去。等我看完了,我再呼你。

赵中和说,那也好。你好好瞅着点,要是真有什么事情,就早点把我叫醒了。王国炎这个狗日的,肯定不会是个善茬,不出事则罢,要出事肯定是个要命的事。临走的时候赵中和突然瞅了瞅罗维民说,有奇$%^书*(网!&*$收集整理件事也不知该不该给你说。说了吧,怕你多心,不说吧,又觉得让你这么蒙在鼓里也不是个事。

罗维民有些发愣,然后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了你,咱们这号人,只有受苦受累的份,就算想搞点腐败什么的也不知道该过哪个坎,该人哪道门,在一起八九年了,你还看不出我是个啥样的人?

赵中和说,谁说不是,我琢磨了好半天了,怎么也琢磨不出个道道来。刚才在街上洗相片时,有人打电话把我叫过去说了一大堆你的不是。说什么孩子病了是件大事,原本也不想这么急着把你催回来。主要是马上就要大检查了,侦查科是重点,你也是组织上一直考虑提拔的对象。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也不算太年轻了,再往后推,可就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这一茬一茬的不知道耽误到哪年哪月去了。再说,跟你一起的还有个罗维民呢,你这次要是被落下来,那可轮也该轮到人家罗维民上了。你这两天不在,罗维民在你分管的几个中队里,可没少找了你的毛病和问题。今天跟这个谈话,明天找那个调查,把你们谈话室里的记录几乎翻遍了,一条一条的都记在了小本本上。然后借这个机会,一个一个地找领导反映。说你工作马马虎虎,大大咧咧,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从来也没安心过。特别是还说你监管的一些重要犯人,有重大余罪的嫌疑你都没有发现,完全是严重的失职行为。这还不算,居然还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随意夸大,偷偷地告诉市公安局,让市公安局的人来查证这些问题。之所以要这么做,无非是想压低别人,抬高自己。还要我一定要小心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别让人家把你偷偷卖了,你还傻乎乎地帮人家点钱……

罗维民越听心里越发毛,听到后来,竟然止不住地冒了一头虚汗。

说这种话的人,用心实在是太可怕,太恶毒,太阴险,太卑劣了!他真不明白这种人怎么能把这些下作的言行举止和心理状态全都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但反过来,如果自己这些大的言行举止真的让赵中和知道了的话,那么赵中和听到这番话后又将会作何感想?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如果被别的什么目的和动机偷梁换柱了的话,那你所做的这一切立刻就会变得一钱不值,以至会变成无耻小人,狼心狗行!

如果真到了这份上,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末了,罗维民只问了一句,小赵,能不能告诉我推跟你这么说的?

赵中和在罗维民的脸上看了一阵子说,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找到人家头上去。你这人,脾气一上来,就什么也不顾了。再说,这也不是哪个个人的行为,人家一再给我说,这确实不是他个人的意思,是组织的意思,他是代表组织在给我谈话。你要是传出去,古城监狱我可是没法呆了。

罗维民说,你看你,我又没得神经病,那不是害人害己么,要那样了,我以后还活不活了?我这人有那么黑么?要真那么黑,你还会给我说这些?

赵中和说,那是,要是信不过你,我岂不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然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轻轻地说了几个字:

咱们科长,单昆。

※※※单昆!

罗维民一下子被惊呆在了那里。以致赵中和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几乎都没有察觉。

怎么会是他!两天来,古城监狱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让他想遍了,他都没想到单昆头上。他就是自己科里的科长呀,几乎每天都在跟自己打交道,尤其是骂起监狱里的一些让人看不惯的事情,骂起像王国炎这样的人来,几乎是咬牙切齿,愤恨之至。说实话,几天来,最让人感到怀疑的一直是狱政科科长冯于奎。因为只有狱政科才有对犯人进行操行评定,定期考查,核准并呈报对犯人的减刑,保释,保外就医以及获释等等一系列的职能和权力,因此也只有狱政科才有可能让王国炎这样的犯人堂而皇之地从监狱的大门里走出去。

侦查科没有这方面的职能,所以他也就没有这个权力。

但侦查科具有侦查和识破犯人表现真假好坏的职能,如果一个犯人的表现极差,甚至在监狱里抗拒改造,不思悔改,预谋逃跑,组织破坏,甚至有敌对行为和重大余罪嫌疑的行为,一经立案或组织专案侦查,那这个犯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即使有通天的关系,若再想减刑,保释,那也只能是枉费心机,白费力气了。

除非是这两个科室的人串通起来,合伙作案,才有可能把一个有着重大嫌疑的犯人从监狱里保释出去。

但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原来具有狱政、狱侦两项职能和权力的狱政科,才在几年前改为狱政科和侦查科两个独立的科室。为的就是防止权力过于集中,以利于相互监督。

但眼下出现这种情况,会不会是由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和动机,又使得两个科室的负责人悄然走到了一起?

单昆又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变化了的?

仅仅就在两天以前,单昆的表现似乎还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迹象,骂这个,骂那个,骂得那么露骨而又毫不留情。罗维民记得清清楚楚,单昆骂起那个王国炎来,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个家伙给枪毙了。他当时毫不忌讳地说,我早就看出来了,王国炎纯粹就不是一个好东西,根本就不该给他减刑。看得出来,他的不满和牢骚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给一个下级说这样的话,尽管有些过分,但也至少可以表明他当时还是干净和但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