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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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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籍名:《蒋经国传》    作者:江南


据说这就是当年苏武牧羊北海时栖身的所在。除此可供留恶之外,其它实无可观。

伊尔库次克以西,东方色彩,亦逐渐淡薄而趋于消失。这城是西伯利亚的首府,为既往总督驻节地。其规模之大,工业之盛,在当时的西伯利亚区,实首屈一指。这从车站建筑之宏伟及工厂烟囱之林立情况下,亦可窥知一二。但时势推移,不久之后,这种优势,又为其它新兴城市所取代了。苏境内有几座大桥,其中以伏尔加(旧称涅瓦河)大桥为最长。桥的两瑞及中间桥墩上,都站有士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甚为严密。火车过桥,必将窗门关闭,不准窥视,仅可从时间上推知其长度而已,漫长的旅程,终于在一天的下午.到达终点——莫斯科。若自广州出发之日算起,沿途连行带住,大约是一个月光景。”

孙逸仙大学,位莫斯科阿罗罕街,坐东朝西,是一座平庸的方形建筑物、正面有个花园,当中是甬道,两旁栽了些花木。隔着马路.座落着一所大教堂,建筑甚别致,中间突出一个大圆顶,四面环绕着四个圆顶,成莲花形,据称规模仅次于罗马大教堂,居世界寺院第二位教堂四周的广场,即是“孙大”学生早操、散步、溜冰运动的场所。

苏联平民,差不多没有人知道这个学校的存在,[15]保密反正是共产党人的习惯。学校的建筑规模,比想象中差得多,它的外表象个党政机关,而不象个生动活泼的大学。经国对一这些都不介意,到革命的摇篮里,读书求知,并不是他万里迢迢的目的。

当他跨进“孙大”的大门,等迎着的是一群自京、津先期到达的同学,问长问短,亲切热情。事务长博古列也夫,早做好充分的准备,从饭票、理发票、电车票、寝具到日用品如梳子、鞋油等,井井有条,一应俱全。经国感到特别有兴趣的是,学校方面为每一个人准备好奇怪的俄罗斯名字。尼古拉同志,从此长期替代建丰和经国。听起来怪别扭,感觉却很新鲜。

学校采小班制上课,经国和其它二十一位同学,“恰好编作一个教授班”,教室宽大,每人大桌子一张,上课、自修、开会、休息都在此。

课程计有俄文、历史(中国革命运动史、社会史、东方革命运动史、西方革命运动史)、哲学(唯物论、辩证法、政治经济资本论)、经济地理、列宁主义、军事科学。

一天八小时课程,“其余一半时间”,毛以亨说“学生都在开会,讨论问题做结论。[16]

王觉源也说“孙大”是以学术做幌子,没有念书求知这回事,它的口号是‘开会第一,上课第二;行动第一,理论第二”,在规定的作息时间内有会,清早有会,午夜有会,会不完,不准去上课,上课的是“学院派”、“个人主义”:会不停,不许吃饭。吃饭的,就是“小资产阶级”和“自私主义”。

这种训练,极其机械刻板,他们为它定了名字—“行动学习”,包括下列四种:(1)自我批评,各人要从家世、出身、经历、志愿,彻底的予以坦白交待,自我检讨,自我批评。(2)连环监视,参加组织的细胞,思想行动,随时随地都有人秘密监视,而且连环式的互不脱竹,脱节就要受到严厉的批评和处罚。(3)限交日记,日常生活、思想、行动,要逐一详细记载,上级随时予以检查。(4)参加工作,要写讲义,负责油印校对,出壁报,编新闻等等。

不幸,这样的训练方式.后来经国把它移植到中国,台湾北投的复兴岗就是成功的“孙大”翻版。校长王升没有去过苏联,却学会拉狄克、米夫的本事,且弄得维妙维肖。

名义上,“孙大”为纪念孙逸仙而设,目的为中国革命培养革命干部。全部课程中,没有半个钟点涉猎到三民主义造就的干部,亦以训练共产党人为目标。

后来,成为著名共产党领袖的,计有邓小平、廖承志、林祖涵、乌兰夫等。乌兰夫和蒋经国且是坐同一张凳子的“孙大”同学。[17]

早期中国留学生,上课靠翻译做桥梁,日本如此,苏联亦不例外。但经国苦学俄语,他的俄文,即此时奠下的基础。一九四五年,中苏友好条约谈判和签汀时,他是成员之一,以后担任外交部东北外交特派员,协助熊式辉和苏联人办交涉,也都借重他的俄文和旅苏经验。马林科夫偏说他讲的俄语听不懂,则是故意奚落的成分居多了。开学之后的第三个星期,始举行开学典礼。那天,

“红军之父”托洛茨基亲临主持,[18]地点假工会的大厦举行,礼堂正中,孙中山、列宁的画像并列。托洛茨基能言善道,手舞足蹈,他那富煽动性的言辞,打动台下无数听众。经国的感觉,与众不同。蒋先生一九二三年访苏,遇到的正是这位军事天才,他对托的衷心折服,和他日后变成托洛茨基的追随者,可能由此开其端。

革命后的苏联,物质生活,非常艰难,对中国的留学生,则出奇的慷慨。刚开始,一日五餐,后改三餐,面包黑自兼备,取之不尽。牛奶肉类,绰有余裕。生活津贴,每月二十卢布,一般多花在烟、酒和“中国饭”上。

男女关系,本着“性解放”的风气,十分随便,交往对象,先是自己人,再向外发展“向俄罗斯女孩进攻”。精力正旺的经国,“不弹此调,有空看书,悉心钻研马克思理论。”[19]

反映经国当时对赤都的印象,可借助部的他写的日记。

“这就是我的早饭。’我看了非常自愧。我是外国人,不花一个钱,在他们国内吃得这样好,而他们自己的大学生,却这样吃苦,他又说:‘你们是中国的革命青年,我们对你们唯一的希望,是能够很快的把中国民族解放。’从前能够读书的,只是富家子孙,现在每个劳动者,都有读书的机会。当然的,现在我们的国家还很穷,所以,我们还很苦。但是人人都知道我们国家有光明的前途,亦都是非常乐观。现在我们莫斯科大学中的学生百分之八十九是工人,这都是将来为人民创造幸福的人们,我今天虽然很苦,但将来是幸福的……。

有位铁匠出身的国家商店店员,因为算错了帐,受到讥讽,但却表示他的信心说:我是一个铁匠,从来没有做过生意,我们工厂的党部就派我来此学习,只要能吃苦,有恒心,令天算得虽慢,明天就会快起来的;今天国家虽弱,明天就会强起来的。最要紧的,是不要把国家的总算盘算错了。革命以前这都是莫斯科资本家大商人的避署处。现在都归国有,给劳动者享福!这是我们俄国革命者流血的结果。从前在这许多房屋中,这样好的风景区内,只有三、四十个有钱的剥削者,可以过快乐的生活,现在所内有八百个工人休养。”[20]

字里行间,尼古拉同志,对他未来的“祖国”,从心底里赞美、钦佩,以致毫无保留地认同。中国的希望,进而人类的希望,全靠苏联做救星。共产主义、列宁、托洛茨基,将为黑暗的世界,带来希望的光芒。

革命后的新生事物,很多都是真实的,布尔乔维亚们,朝气蓬勃,的确胸怀大志,以解救人类为己任,配合巧妙的宣传,伟大的空话,在世界各地的青年心目中震荡,包括约翰·里德,[21]那位美国作家在内。

不幸地,很多虚假的东西,乌托邦式的理想,经国缺少透视的能力。一方面,他知识有限,思想真空;一方面,他对主义信仰的狂热,把理智泯灭了,这是青年人的通病,非独经国为然。
正因为信仰坚定,“孙大”党组织,于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他抵达赤都的第八个星期,以火箭速度,批准他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的要求。[22]

很多老资格的中共党员,到了莫斯科后,降为后补,经国轻易地纳入组织,第三国际东方部的特殊青睐,拆开来看,别有用心。

办“孙大”,在国民党身上下注,苏联当局,既非办慈善事业,它的目的明显不过;经济投资,为政治服务。把国民党人,改变为共产党员。经国是国民党要员的子弟,他能走在群众前面,对“中国国民党旅莫左派”的游离派,其诱导和示范作用,会有非凡的功效。

由共青团,后来升为预备党员,等于开过戒的出家人,很多同学之类钦羡不已。但是,到他回国前夕,苏联当局实际上已停止他的党权,卸下袈裟,毅然还俗,一九七0年,“台独”公开指责他未脱离党(共产)籍,其实是不明真相,或借题发挥。

注释:

[1]Ytteh  Shedg  .Sun  Yat-Sen  Universityin  Moscow  and  the  Chinese  Revolution,f1  Personal  Account,Center  For  East  Asian  Studies.  The  University  of  Kansas.  P.  9盛岳,留苏六年,为二十八个布尔什维克的成员之一。在国府驻乌拉圭大使任后退休,现居伯拉奥托市。

[2]加拉罕付代理人民外交理事长,后任驻中国大使(北洋政府)。

[3]中国国民党党章,鲍罗延根据苏联共产党党章,译成英文,廖仲恺改译为中文,延用迄今。

[4]同[1]。

[5]王觉源著《留苏回忆录》,一九六九年九月,台北三民书局出版。王觉源和经国等二十二人,第一批留苏学生,前住东联,曾任国防大学教授,观已退休。

[6]同[1]。盛岳和王觉源的数字,相差二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