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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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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书籍名:《冥婚》    作者:张一语




到了楼下,看着爸爸上了出租车,他在车里不断地向我挥手,慢慢地,车消失在了汹涌的人流中了。

站在炽热的阳光下,我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雕塑一般,金灿灿的发着亮光。我环顾着,想着是不是又可以看到那满脸是毒瘤的那个老人,我感觉他绝对不是随便问问我而已。周围仍是杂乱的人群,民工们有的堆积在一起打牌,有的则和雇主谈论。马路上的车来来往往,鸣笛声此起彼伏。

没有发现那个老人,正当我准备上楼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唱歌,具体的来说是在唱戏曲,那唱腔很尖锐,显得有很强的穿透力,并且是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怪怪地,给人一种很不好受的感觉。我忍不住回头去寻找这声音的来源,但眼前是这么的繁乱,这声音似乎就像凭空产生一样。突然我发现在故黄河黑黢黢的河道中站着一个人,应该是个女人,她穿的衣服很是花俏,但我看不到她的样子,因为距离有些远,而且她是背对着我的。

周围似乎在一瞬间凝结住了,她就这样的背对着我,一动也不动,跟个木桩子似的。我也感到自己的身子发僵,脚步也移动不起来了,就像没了知觉一样。慢慢地,她身上花俏的颜色竟开始褪去,一点一点的,最后全变成了白色,在黑黢黢的河道里很是显眼,紧接着,白色慢慢地变黑,很快便与河道的颜色融和了,她也就这样在我活生生地眼前消失了,而那歌声也消失不见了。

我感到自己又有知觉了,我的脚步忍不住向后退了退,河道里仍是那样黑黢黢地,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是幻觉,是幻觉!”我失魂落魄的大步踏在楼梯上,尽量把自己的脚步声放大。走在长廊里,我又不住地向窗外看,故黄河里依然像平时那样安静。

回到了座位上,重新拿起画板,手却抖得更厉害了,线条打得跟面条似的。我感觉河道里的那个女人就是照片中的那个女人,她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出现呢?

就这样我一边专心想着事,一边用铅笔在纸上蹭来蹭去,不知过了多久,冷不丁听到有人在我旁边说:“你看你的线条打的!跟蚯蚓似的!”这是谢老师的声音,我也闻到了他身上固有的烟味,他这一嗓子好悬没把我吓趴下。

我回头,抱怨着:“谢老师啊,你这样会吓死人的,来了也不说一声,就在我后面吼!”

谢老师顶不服气的说:“我怎么会吓到你啊!还是你不专心!专心会被吓到?专心会把线条打得跟蚯蚓似的?”他的手指顶着我画纸上的一些线条,“把这些东西擦了,重新打线条!”

我只得拿起橡皮,一点一点把这些失败的“蚯蚓”擦掉。

“你的型打得还是不错的!”谢老师说,声音放低了很多。

“这是我上午画的!”我不冷不热地说。

“对了,上午你去哪个学校报名的啊?”谢老师走到了旁边那个穿白色T恤的男生身边,眼睛盯着他的画。

“二中!”我仍不冷不热地说。

“二中!”谢老师的语气有些惊讶,“我就是二中的美术老师!”

我一听,“什么?你就是二中的美术老师?这么巧啊?”

“对!”

“那太好了,以后就跟着你混了!”我兴奋地说。

“行,你只要好好画,以后我保准让你上好大学,不过这文化课你得给我保证好了啊!”

我又想到了那个在大成殿里遇见的那个女人,“谢老师,咱学校有一个齐耳短发的老师吗?”

“齐耳短发?”谢老师仔细想了想,“不知道,我是没见过!”

我又将那女人的大体年龄和能想起的样貌描述了一下,谢老师仍是摇头。

说实话,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头到现在还是有些疼的。

“你也是二中的啊?”旁边那个穿白色T恤的男生微笑着对我说,“我也是的!我前天报的名”

我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也是二中的,暑假里几乎每天都可以在画室里见到他,“呵呵,真巧啊!”我道。

“我叫张一语,你呢?”他依旧微笑着说,“以后叫我一语就可以!”

“我叫宇缘,宇宙的宇,缘分的缘,”我也笑了,“一语,呵呵,‘一语中的’,嗯,不错的名字!”

“那你们以后都跟着我好好干,凭咱老谢的水平完全可以把你们送进好大学,但文化课你们一定要保证!”谢老师在一旁打气。

我想到了大成殿,“谢老师,关于咱学校那两个大殿你了解多少啊?”

“你是说大成门和大成殿?过去在那里是个讲学的地方,所以说嘛,咱二中办学怎么也有好几百年了!”

“那它们就是文物喽?”我问。

“嘁,什么文物啊,不知道翻修过多少次呢!都是现在的东西,”一语在旁边笑着说,“今天换个底儿,明天换个盖儿,现在咱徐州哪还有什么文物能保存得很好啊!”

谢老师在一旁说,“但那地基还是存在的,很多古迹还是真实存在的!”

屋子里有同学叫谢老师,他嘱咐我们好好画便过去了。

“你中考考多少分啊?”一语的铅笔在画纸上来回磨擦,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

“七百多,正好能上二中,第一志没考上!”我懒懒地回答,又用力握住了铅笔,希望赶紧把这画画好。

“哦!我也是的,中考数学没考好,唉!”他笑着叹气。

“我哪一门都没考好!”我有些违心的说,其实我的成绩一直都是平平淡淡地,想着中考是不是可以超长发挥一下,可还是老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画算是终于搞定了,线条把画纸给填充的满满当当地,我的手上也没能幸免的沾了很多笔铅。我把画拿给谢老师看,他点着头说行,并且要求我把画贴在墙上。我们画好画后一般都会贴在墙上的,这样可以和其他的同学进行对比,以发现自己的不足。

我拿着几颗图钉,喀喀地将画给贴到了墙上。我盯着这双眼睛,感觉它也在盯着我。接下来在画室的时间都用于听谢老师讲解水粉画的内容了,这让我很高兴,听上去很带劲,别的事可以不去想,不去刻意的想。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是黄昏了,徐州夏天的黄昏很美,今天也不例外。亮堂堂一片一片的,整个世界像是被镶了一层金子。

看了看手表,已经到离开的时候了,很多同学开始收拾自己的画具。一语这小子特积极,早早的把画具收拾个干净利索,手也洗得很干净,就等着谢老师这边说可以走了。我斜视着他,他对着我讪笑。

独自走到楼下的时候,我的目光又放到了眼前那黑黢黢的河道里了,忽然有种感觉,感觉它就像一条血管,流着黑色血液。这四周的农民工还有很多聚集于此,仍是乱哄哄地。

就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到马路对面人群有些骚乱,他们很多人纷纷跑到故黄河边,对这河道里指手画脚,有的人还大喊:“快来人啊,这河里淹死人了!”

“淹死人了?”我很是狐疑,因为这这河里压根就没有什么水,怎么可能淹死人啊。我忽然想到下午时曾在这里看到了照片中的那个女人,我微微考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穿过了街道,来到了铜牛前,站在了一个比较好的观望点。果然,在那可怜得只有两米来宽的河水里有一个趴在水里的人,其实我不知道这只有两米来宽的水有多深,但我估计一定不是很深。

这期间已经很多人跑到了河道中,两个农民工正把那人往岸上拽,旁边还有人在喊,“看还能救活不?要不要打120?”

突然,我发现脚边几团抱在一起黑褐色的东西,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老人脸上的毒瘤嘛,怎么会在这里?我顿时感到万分的恶心加心悸。忙移开步子,离那东西远些。河中的那个人被几个民工七手八脚的拽了上来。我看到那人身上满是黑色的淤泥,他的头耷拉着,似乎只有脖子还没有僵住。是他,就是那个老人,他脸上的毒瘤不见了,还可以看得出是穿肥大的裤子和蓝色的汗衫,随着农民工脚步的移动,他僵直的身子一晃一晃的,很多淤泥顺势往下落,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一股股难闻的气味也冲了过来。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他眼睛还没有闭上,睁得大大的,里面还有一些黑色淤泥,看上去很是恐怖。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死人,对于这样的画面只得在电视里见过,我感到心在发僵,就像是瞬间凝结住了。

很多人围了过来,铜牛边顿时围上了一层一层的人。而我正是属于第一层,看到他最清楚。

民工们把他轻轻地放在了地上,使他仰面朝天,一个民工把手指放到了他的鼻子前,道:“死了!”

“他什么时候落进的水里!”有人问。

“这不是整天都在这段河边溜达的那个老头嘛,他脸上的瘤子呢?现在怎么都没了?”有人说。

我又看了一眼脚边那黑褐色的毒瘤,它显得干巴巴的,就像是失了水一样。身边这具尸体实在太恐怖了,我想穿过这人群,尽快的离开这里,但发现此时的人墙密得几乎不透风了,且范围在不断的缩小。我心里直叫苦。

“打120了吗?”

“报警了吗?”

“这是谁家的人,能找到他家里人不?”

“找点水来,把他身上给弄干净点!”

“他什么时候跳下这河里的?”

“河水这么窄这么浅,他怎么会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