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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石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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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剧饮佳酿 福祸依 人生初见

书籍名:《天石传奇》    作者:颜良


        声音洪亮,人已进入洞中,四下黝黑,看不见来人,听得有人道:“去”呼呼两声,有什么物事,蓬蓬飞出,撞向石壁,登时石屑飞溅,扬在了虞正身上,虞正不敢拍打,缓缓坐起身来,屏住呼吸,万分恍然,暗道:“此人这般神勇,的确是个高手。”虞正不动还好,一直身子,乱草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声音虽小,却听得浑浊苍老的声音惊道:“有外人?谁?出来!”颜公子以为说的是他,背贴着佛字缩的更紧了。

        忽然桌上红烛亮起,旁边赫然一人,此人身材微宽,魁伟雄武,头顶光亮无发,唯有九个香疤,一袭极为破旧的黄袍,靴子露着两个大脚趾,拨弄念珠,发出啪啪声响,回荡在石洞,更显寂静清幽。

        黄袍僧人瞧了二人眼,喝道:“你们是谁?怎么跑到我的山洞了?”虞正起身抱拳道:“我们路径此地,天色已晚,便循着小径找到这里了,未得大师应允私闯宝地,罪过罪过。”黄袍僧人咧嘴笑道:“你小子挺会说话,住就住吧,也省的我这里清静。”见到石桌上的坛子,不由脸色突变,勃然大怒,道:“你们偷吃了牛肉!”一晃身子,快如闪电,一把抓起了虞正,将他提在了半空,瞧他嘴角干燥,并无油脂,道:“你没有吃。”将他轻轻一推,蓬一声撞在了洞壁上。形如鬼魅,蓦地转身,掠向颜公子,颜公子早料到他会冲过来,早有躲闪之念,但尚未挪开丝毫,黄袍僧人已然贴了过来,快的当真匪夷所思。

        黄袍僧人看到颜公子背后的佛字,蓦然一顿,急忙向后退了几步,瞑着双眼,口中重复说道:“罪过罪过。”虞正、颜公子满腹狐疑,不知所以,对瞧了眼,起身便要逃出去,黄袍僧人道:“方才老衲无心之失,还望女施主海涵,但姑娘坐在佛玉石床上,当真有辱佛祖清誉。”虞正全身一震,瞧向颜公子,二人目光相对,颜公子脸上登时一片红晕,慌忙低下头,吞吐道:“你这老和尚一把年纪,眼睛自然不好使了,你看清些,我明明是男子。”黄袍僧人哈哈笑道:“老衲礼佛诵经,清淡五谷,与香味自是敏感之极,姑娘身上幽香虽淡,但对老衲来说,已经如满室盈香了。”虞正暗道:“看来我所料不错,她果然是女儿身。”

        颜公子神色慌张,指着桌上牛肉道:“你说你清淡五谷,可知佛门十戒,你食牛肉,饮佳酿,何谈清淡?”黄袍僧人笑道:“姑娘可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礼佛诵经,心中有佛,自与佛祖同在。”虞正暗道:“怪不得他隐居山洞,酒肉和尚寺中怎么会留他?”黄袍僧人仿佛能洞穿人的心思,转向虞正道:“施主所想甚是,老衲这等和尚,那座寺庙宝刹会容我?唯有在此修行了。”虞正心头凛然,拱手道:“大师佛法高深,晚辈佩服。”实则佩服的是他洞穿了自己所想。

        黄袍僧人道:“难得与二位有缘,老衲就取出数十载的陈酿老酒接待二位。”向着颜公子道:“姑娘还请下来。”颜公子恋恋不舍的起身下来道:“这叫佛玉石床啊?躺着挺舒服的。”黄袍僧人哈哈笑道:“躺在上面周身穴位被摁,血液疏通,能不舒服么?”颜公子想起他进洞时声响极大,便问道:“大师进来时,步声沉重,这是怎么回事?”黄袍僧人笑道:“老衲为练下盘功夫,出去时在脚上绑着两块大石。”虞正、颜公子对视眼道:“原来如此。”黄袍僧人道:“老衲去取酒。”转身到了洞壁一边挖将起来。

        虞正轻声道:“你是女儿身?”颜公子点点头道:“好了,你我倾盖如故,肝胆相照,我也不必隐瞒你了,我叫颜如霜是凤鸣山五艺门诸葛天的女儿。”虞正惊道:“诸葛天?你们姓氏怎么不一样?”颜如霜道:“我自幼跟娘亲长大,自然随娘姓了。”虞正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流落江湖?你爹岂不是很着急?”颜如霜面色暗淡,似乎想到了令她厌烦之事,低头不语,虞正赶忙岔开话题道:“亭亭少女,宛如冰霜,取名如霜,果真是好名字。”说着瞧向颜如霜,见她冰肌雪肤,容貌不俗,脱口道:“如霜,不知你穿成女儿装是什么样子?我想一定是美若天仙。”颜如霜心下羞怯,低着头浑然无觉一般。

        黄袍僧人抛挖细沙,盏茶工夫,旁边高高隆起,已有斗余。黄袍僧人站起身子,扎进僧袍,挽过衣袖,两手伸进凹坑,用力向上拔起,破土声起,哗的一声,细沙扬起尺高,散落下来,却见黄袍僧人怀抱起一尊大铜鼎,轰一声抛在了石桌前,青石龟裂,三足扎入寸余。

        颜如霜道:“大师这般神勇,不知出家何方宝刹?法号如何称呼?”黄袍僧人淡淡一笑道:“老衲出家伏虎寺,至于法号,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老衲衣衫褴褛,宛如老丐,倒喜欢江湖人给的绰号,你们也随他们叫老衲邋遢和尚吧。”颜如霜向虞正努努嘴,正是要让虞正拜他为师,虞正心下茫然,不去理睬,全然当作没看到。颜如霜气的一跺脚,道:“大师啊,你如此神勇,一身功夫,如今年过六旬,是否长恨香火不继啊?”

        黄袍僧人一听,便知她话中之意,仰天哈哈笑道:“老衲收徒有三个条件:其一,其人侠骨丹心,有情有义;其二,其人胸无城府,坦荡豪爽;其三,嘿嘿”说着拍了拍巨鼎腹部,道:“其三就是能喝三大碗鼎中之酒。”颜如霜满面欢色,拉过虞正道:“虞大哥,侠骨丹心,有情有义;胸无城府,坦荡豪爽,不正是最佳人选。”

        黄袍僧人瞧了虞正一眼,吟吟笑着不予回答,张手掀开巨鼎塞子,一股浓浓的醇香迎面扑来,道:“只怕他喝不够这个数。”伸出了三个指头。颜如霜蔑笑道:“大师未免小看人了我,区区三碗,有何不能?虞大哥喝够了大师可要收他为徒?”黄袍僧人笑道:“喝够三碗,老衲自然收他为徒。”颜如霜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一言既出。”黄袍僧人道:“驷马难追!”颜如霜道:“口说无凭,击掌为誓”说着伸出掌来,黄袍僧人道:“好说好说”伸手拍去,啪一声二人双掌相击,各自笑了起来。

        颜如霜道:“我倒要先看看是何等佳酿?大师竟会如此自信。”巨鼎极高,黄袍僧人比及二人高出了一头,掀开塞子尚举手完成,颜如霜站在地上自是看不到,当下取过石凳,跳将上去,虞正怕她落下来,赶忙奔过去,颜如霜向着他微微笑了笑,流露出了拳拳情意。

        颜如霜向鼎中瞧去,但见泡沫咕咕冒出,酒水宛如煮沸一般,蓦然间泡沫翻起,硕大的青色物事浮出酒面,正是一只大青蟒,青蟒张着大口,露出尖锐锋利的毒牙,信子兀自伸着,极为狰狞,正当此际,酒水翻动,又一只青色大蟒霍然浮出,张着大口,宛如冲起咬向颜如霜,颜如霜尖叫一声,闪身躲开,却失了平衡,仰面跌落。

        虞正张手揽腰接住,楼在怀中,焦急的问道:“如霜怎么了?”颜如霜尖叫着,双手死死抱住虞正,叫喊道:“蛇,大蟒蛇!”虞正心神怡荡,颜如霜身子滑软,宛如海棠,他年纪虽小,但于男女之事,并非全然无知,此时二人抱作一团,颜如霜为青蟒吓到,男女之嫌,早抛诸脑后了,虞正脑中轰鸣,竟不忍推开。


        黄袍僧人转过身,合十道:“阿弥托佛”四字洪亮,旨在提醒,回荡耳畔,二人方回过神来,顿觉失礼之极,各自退开了数尺之远,颜如霜面色绯红,低垂着头道:“虞大哥,里面有两条大青蟒,好恐怖的,你千万别喝这酒。师父咱们也不拜了,快走吧。”颜如霜本就惧蛇,方才见到大青蟒吐着信浮出酒面,直吓得她六魂七魄俱不安宁,只愿早些离开,便也顾不得深夜不深夜了。

        黄袍僧人向着颜如霜道:“姑娘莫怕,里面共有三条巨头大青蟒,但都已经死了。老衲用它们泡的酒,喝一口可御蛇毒,强体魄,增功力,味道也好得很。”说着从石桌上取过瓷碗,舀了满满一碗,递向颜如霜,酒水泛绿,泡沫咕咕。颜如霜尖叫一声,跳将起来,躲在了虞正身后,心想:“酒水泛绿,一定是巨头青蟒皮肤上的青色素所致。”想到此时,惧骇至极,紧紧抓着虞正锦袍不敢松开丝毫。

        黄袍僧人道:“咱们击掌为誓,怎能反悔?人无信,连畜生都不如,今天你们必须得喝三碗。”虞正暗道:“大师所言甚是,人无信,不足以立足世间。”便道:“好,我们喝。”伸手接了过来,颜如霜一把抓住他手腕道:“虞大哥别喝。”虞正淡淡笑道:“大师说的对,人无信,连畜生都不如,人生初见,怎能失信大师?”说着挣开颜如霜,道:“请了”仰面咕咕饮下,喉结滚动,尽数吞入腹中。虞正将碗口朝地翻过,一滴也未落下,当真涓滴无存。

        虞正脸色微红,正是酒气上冲所致,颜如霜哪里知道?以为是中毒了,不由花容色变,焦急的说道:“虞大哥怎么样?都是我害得你。”向着黄袍僧人道:“臭和尚,给我一碗,我也喝。”虞正拉住她道:“如霜你个女孩子怎么能喝呢?这酒太烈,我怕你承受不了。”颜如霜一怔,心想:“酒水太烈?莫非酒水烈气上冲,致使他脸色发红?”口上问道:“你没中毒?”虞正摇摇头道:“这等玉露琼枝,陈年佳酿,只怕天上都没有,喝这酒是我的福气,如霜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黄袍僧人道:“你这小子可不厚道,杨露琼枝,人间佳酿,应当一起分享,怎么能让姑娘干瞧着呢?”当下舀了半碗,递了出去。

        颜如霜瞧向虞正,见他眼中情意无限,满是关怀之意,暗道:“人生得一知己如此,死而无憾。”伸手接过,虞正伸手拦住,道:“如霜不能喝完,酒气太烈,一口足矣。”黄袍僧人道:“所言甚是,小姑娘喝一口就行了。”颜如霜暗道:“哼,小瞧我女流之辈,什么一口足矣,我偏要喝完它。”当下仰面咕咚喝下了一大口,酒水入喉,烈气四溢,但觉口鼻辛辣,眼泪簌簌落下,喉头如灼,麻痛并用,也不知是麻是痛,流入腹中,略有烧灼之感,身子飘飘,如登极乐。虞正急忙抓住她手中瓷碗,道:“好了,别喝了。”颜如霜哪里肯听?一把夺过来凑到唇边,还未喝下,觉得腹中犹如火烧,全身如蒸,瞧向虞正见他容貌渐渐模糊,手上乏力,当啷一声,瓷碗坠落,被摔得粉碎开来。

        虞正扶住她急问道:“大师他这是怎么了?”黄袍僧人笑道:“无碍的,酒气上冲,她这是醉了,把她扶过去,睡一晚上就没事了。”虞正抱起颜如霜轻轻放在了乱草上,颜如霜口中乱叫道:“虞大哥,别喝、别喝、、”双手在空中挥动着,虞正缓缓的伸过手去,被她一把抓了过去,颜如霜口中喃喃着,突然一把退开虞正的手,模糊的喝道:“独孤胜你走开!”虞正一惊暗道:“独孤胜是何人?如霜好像很讨厌他似的。”

        黄袍僧人朗声道:“小子过来,咱们接着喝。”虞正见颜如霜兀自念着“独孤胜”三字慢慢的睡了下去,这才起身走开。黄袍僧人道:“你小子果然厉害,喝一大碗,竟然头脑清醒,毫无醉意,看来你功力亦非等闲。”虞正道:“这喝酒与功力何干?”黄袍僧人笑道:“关系大了,老衲这酒十年功力至多喝一碗,三碗喝下,若无三十年功力,周身如蒸,热气破体而死,老衲十岁练功,今年六十有二,已有五十年功力,至多可饮五碗。”

        虞正心弦一震,暗道:“难怪他这般自信,他看我不过十几岁,定然承受不了三碗烈酒,这才敢夸下海口的。那日在鹤壁山王顷城说我体能至少五十年功力,看来我喝上五碗也不会有事的。”当下道:“难得有此佳酿,晚辈与大师痛饮几碗如何?”黄袍僧人摇摇手道:“切不可再勉强,你年轻识浅,一碗已经是个奇迹,再不要喝了。这种酒适量有益,过量了蛇毒残积对身体极为不好,年轻人免不了血气方刚,为事冲动,不顾后果。”虞正道:“大师太小觑我们年轻人了,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黄袍僧人暗道:“他这般自信,就让他多喝一碗,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些年轻人吃些苦头,才能知道深浅。”口中道:“也好,老衲陪你喝几碗。”

        黄袍僧人舀出满满两大碗,放到石桌上,将牛肉分开一多半,推给了虞正,自己端起碗喝的涓滴无存,虞正腹中丝丝暖意,已无烧灼之感,只觉神采奕奕,精神暴涨,端过碗咕咕一饮而尽,将碗搁下,撕下牛肉若无其事的大吃起来,黄袍僧人吃了一惊,起身又斟了两碗,自己尚未饮下,虞正谈笑自若的端起碗喝了下去,将碗一搁道:“痛快、痛快”黄袍僧人见他依旧举止若定,不由惊的目瞪口呆,这一碗下去,已是三碗之数,问道:“看你不过二十岁,怎么能喝下三碗?你感觉怎么样?”虞正迟疑片刻道:“初时腹中灼痛,现在感觉甚是轻微,没事的喝上五碗也没事。”黄袍僧人兴致勃发,舀满两碗二人碰杯饮下。

        黄袍僧人道:“这是第五碗,老衲从未喝到过这个数,这里先干为敬。”咕咚饮尽,他面色微红,汗下如雨,起身盘坐在地上,运起功来,盏茶工夫,全身如蒸,雾气缭绕,僧袍湿了一大半。半晌黄袍僧人才缓缓呼气,一阵清雾自他口中徐徐喷出,吐纳多次,面色如常,竟无醉意,站起身道:“小子,这第五碗你就别喝了。”

        虞正对黄袍僧人以内力摧出酒气的神技极为折服,赞道:“大师能凭内力迫出酒气,如此神功,晚辈佩服,这第五碗大师喝了,晚辈又岂能食言?”当下喝了个精光。黄袍僧人瞧他仍无甚醉意,不由心头凛然,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喝五碗,仍不倒下,的确匪夷所思。”

        这时酒水在虞正体内翻转,烈气循着经脉窜动,仿佛要破体冲出,丹田热流四溢,周身燥热,犹如置身火炉之中,烈焰扑扑,烧得他全身疼痛,但听得他吼叫一声,仰面落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黄袍僧人暗吃一惊,起身去察看他的情状,突然间虞正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呼的一掌拍向黄袍僧人胸口,来势凶猛,令人防不胜防,掌风猎猎,呼啸而过,黄袍僧人情急之下挥掌迎出,用上了三分力道,蓬一声掌力交叠,来势竟如千涛万浪,登时将黄袍僧人震了出去。嗤嗤声响,后背撞上洞壁这才停下,惊道:“这小子掌力怎么这等浑厚?”

        黄袍僧人使出“擒龙功”正抓住了虞正手腕,但觉脉象混乱,忽快忽慢,偶尔竟然停止,而他身上忽冷忽热,亦是不定,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抵受不住酒劲,也不该出现这样的反应啊?”手上用力,将几分力道透入了他体内,突然臂膀一麻将他荡了开来,脚下踉跄,斜退两步,这才站稳,道:“他体内竟然有两股极为洪盛的力道,而且四下冲撞,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虞正头脑混乱,只觉体内燥热,两股极强的力道,在体内互相冲撞,激的脏腑,几欲破裂,利用师父传授的法门,既不能将外力导入丹田,又不能将它迫出体外,这就和如鲠在喉,欲吐不能,欲咽不可一样,令人难受之极。虞正此即手舞足蹈,发疯似的,但挥拳出掌之际,风雷声起,已有万钧力道,掌力落到石壁上,轰隆一声,石屑飞溅,赫然便是一个掌印。

        虞正呼的一掌,朝床头佛字拍去,黄袍僧人身形一晃,出手相拦,双掌相对,蓬一声反震力道迫的二人均向后滑出,黄袍僧人撞在了佛字上,停将下来。黄袍僧人怕他打烂佛字,用的力道极重,虞正被震得飞身撞在了洞壁上,轰隆一声,撞落下了一块大石,正滚到了颜如霜身边。颜如霜听得声响,悠悠醒来,见虞正神态异常,起身便要过去,黄袍僧人一个箭步掠过,抓起她退开丈远,颜如霜哭道:“虞大哥怎么了?怎么会这样?”黄袍僧人道:“也许是他饮酒太多,烈气上冲所致。”颜如霜一把抓住黄袍僧人道:“是你强行让虞大哥喝的,他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黄袍僧人叫道:“小心”右手一推,颜如霜倒落在了乱草中,风声呼啸,虞正一掌拍了过来,黄袍僧人一个筋斗翻了开来,虞正掌势结结实实落在了巨鼎之上,巨鼎晃了几晃,霍然向后滑去,三足在地上划出了三条深沟。

        蓬一声抵在了洞壁上,虞正暴喝一声,波一声闷响,巨鼎崩裂,满鼎酒水,哗然流出,三条巨蟒洒落下来,正滚到了颜如霜近前,颜如霜尖叫着贴在洞壁上,不敢挪动丝毫。黄袍僧人可惜的叹道:“完了,老衲封藏三十年的药酒,就这样完了。”。

        掌风迎面,黄袍僧人抬头时,虞正掌势已在咫尺开外,长袖一拂,石凳噌的飞了出去,虞正翻身让开,轰的一声,石凳撞在了石壁上。满地酒水,虞正脚一落地,嗤的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黄袍僧人伸手去点他穴道,岂知一指点去,但觉一股力道涌出,将他手指荡了开来,黄袍僧人暗吃一惊,出指又点他“昏睡穴”,刚触到穴位,登时又被荡了开来,连试多次,依然如此,赶忙翻身退在了一侧,他出指极快,虽试多处穴位,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颜如霜深知虞正所受苦痛,心下不忍,道:“大师,快制服他,让他昏睡过去。”黄袍僧人道:“他内力流窜,极为洪盛,周身穴位都被护住,一处穴道也点不了!”颜如霜焦急地说道:“那怎么办啊?”黄袍僧人沉吟片刻道:“只有一个办法了。”

        虞正挣扎着刚站稳身子,黄袍僧人抱起石凳,身法极快,闪到虞正近前,举手砸落,砰一声正砸在他后脑上,登时眼珠上挺,晃了几晃扑腾倒了下去。

        颜如霜听到声响,不知变故,但也顾及不得了,睁眼看时,虞正正躺在酒泊中,黄袍僧人将手中石凳抛开,颜如霜冲将过去,抱起虞正半个身子,瞪了黄袍僧人几眼,厉声道:“老和尚,亏你还是出家之人,怎么能用此手段?”黄袍僧人道:“老衲不能杀人,砸晕他老衲也是出于下下之策,若非如此,老衲当真不知如何制服他?”颜如霜轻哼一声道:“虞大哥才几年功力,你数十年修为,安能制服不了他?”黄袍僧人叹口气道:“小姑娘有所不知,酒中烈气上冲,使他五十年功力肆意流窜,老衲点不了他穴道,如何能制服?”颜如霜冷冷蔑笑道:“虞大哥年纪轻轻何来五十年功力,你这和尚连诳语也不会打。”黄袍僧人面色凝重道:“这也难怪你不相信,若非老衲亲眼相见,老衲自也不信。”黄袍僧人言语真切,实不像说谎之人,便不再多言。

        颜如霜抬头间,巨头青蟒映入眼瞭,啊的尖叫了声,黄袍僧人道:“姑娘莫怕,老衲清除掉它们。”当下双掌推出,掌风掠过,巨蟒跳动,翻滚着掉进了先前埋巨鼎的空洞中。旁边隆起的细沙翻动掩盖住了巨蟒。

        黄袍僧人替虞正把脉,脉象略为平稳,但洪盛的内劲依然,只是流窜速度,缓缓慢了下来,道:“姑娘不必担心,等他神智清醒,自然完好如初。”说着盘腿坐下,闭目入定,已然睡了。颜如霜半信半疑,但黄袍僧人入定睡着,不论她如何叫,总是无用,便守着虞正直到半夜时分,困意袭来,这才睡下。

        翌日清明,虞正悠悠转醒,但觉胸口发闷,脑袋沉重,周身酸麻,揉揉稀松睡眼,颜如霜春棠般的身躯正在他怀中,心弦一震,不知何为。正当此即,颜如霜身子一颤,转醒过来,瞧到虞正盯着自己,不由既欢喜又羞涩,起身闪在了一侧。

        黄袍僧人走过来,笑道:“你醒了。”虞正起身见四周蓬乱,巨鼎崩裂,满洞酒水,醇香盈室,不知何故,问道:“大师,这是怎么回事?”黄袍僧人游目四顾,殷殷笑道:“这都是拜你所赐啊。”虞正满头雾水,搔搔头皮,道:“我?”颜如霜向他点了点头,黄袍僧人道:“昨晚当真怪异,你发狂之际,体内力道浑厚,周身穴道都被护住,连老衲也点不了你的穴道。”说着指了指石壁上的掌印续道:“这都是你拍上去的。”

        虞正瞧着石壁上的掌印,暗吃一惊,洞壁坚实,自己竟能拍上掌印,当真匪夷所思,暗道:“对了,师父曾说我体内可能化有玄阴石,不过天石灵力尚被封储,莫不是昨夜饮酒太多,灵力被激发出来了?”当下呼的一掌拍向石壁,轰一声石屑飞溅,赫然一个掌印,黄袍僧人道:“这次你该相信了吧。”虞正满面欢色,道:“太好了,我体内封储的力量被激发出来了。”颜如霜笑颜如花,道:“虞大哥,你因祸得福,武功竟然这么厉害了。”黄袍僧人疑道:“小子,你说什么封储的力量?”虞正赶忙摇摇头道:“没,没什么。”

        黄袍僧人道:“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老衲随你们到城中吧。”虞正道:“不瞒大师,太平门、五艺门的人都在追杀我,我迫不得已才到山上的,现在他们都在城中,我去了等于自投罗网。”颜如霜道:“虞大哥你如今内力浑厚,恐怕王尊儒也已不是你的对手,还顾忌什么?”黄袍僧人道:“有老衲在,何人敢动你二人一根毫毛。”虞正暗道:“算了,躲得过十一,躲不过十五,我现在内力激发,或许真能打败王尊儒。”当下应了下来。

        三人谈笑着,便朝山下走去,刚走到乱石谷,却遥见前面草丛中有两个白色物事,在风中微微摆动,三人对视一眼,心扑扑直跳,发足奔了过去。

        奔到近前,原来是两个死尸,死尸身上都是一袭白衣,面孔朝地,虞正识得这身装束,惊叫道:“太平门的人!”当下俯身过去,将死尸翻转过来,不由心弦震颤,脸色刷的白了。颜如霜瞧到他的脸色,凑过去见到死尸容貌,不由惊叫道:“阿正!”虞正将那个死尸扳转过来,却是阿勇。死尸面色狰狞,死不瞑目,口角血迹未干,显然是刚死不久。

        黄袍僧人沉声道:“解开他二人上衣,看看胸前有无伤势?”虞正当下揭开了阿正的上衣,颜如霜女儿之身,自是不能看,赶忙将脸转了过去,虞正惊叫道:“二人胸口都有一个血红的掌印!”黄袍僧人惶急的说道:“正儿,仔细看看那个掌印!”虞正道:“这掌印很是怪异,竟然手心朝外,好像这一掌是从腹中透出来的!”黄袍僧人面色灰死,念珠转的极快,虞正发觉异常,暗道:“佛家讲求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大师五十年修行,定力固然惊人,何以会如此惊慌?莫非打死这二人之人,乃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黄袍僧人道:“正儿,这二人后背如何?”虞正扳起一瞧,赫然一个血红掌印,这个掌印手心朝里,正是着掌之处,而阿勇尸体亦是如此,虞正大吃一惊,道:“何人会有这等深厚的功力,一掌之力竟贯穿人的胸膛!大师久历江湖,见闻广博,可知这是什么功夫?”

        黄袍僧人凝望天空,眼神凄迷,道:“这种功夫叫做‘雪泥鸿爪功’,乃是名满天下的雪长风的成名绝技。”颜如霜道:“雪长风是何许人也?”黄袍僧人叹口气道:“五年前雪长风的妻儿被人用纯阳功力杀害,仅有一个十一岁的女儿侥幸逃难,雪长风发誓报仇,四下查探,至今已冤死了数十名成名豪杰,但仇人线索,依然飘渺。想不到他会在这里出现。”颜如霜道:“那他女儿今年正好十六岁了。”黄袍僧人道:“是啊”虞正道:“雪长风此来可是寻找凶手的了?”黄袍僧人沉声道:“多半如此。他妻儿被人以纯阳掌力震裂脏腑而死,多年来雪长风单挑各门各派,修习过阳刚掌力之人,目的正是为了查找凶手。”虞正受冤枉流落江湖,但已知真凶,并非全无线索,而雪长风妻儿惨死,却毫无眉目,查寻凶手,固然如大海捞针,不禁暗生了同情之心。

        虞正将阿正、阿勇衣衫穿好,便把起草来,颜如霜不知所以,问道:“虞大哥你拔草干什么?”虞正道:“阿正阿勇不能暴尸荒野,我用乱草遮住他们尸体,在放置些乱石,豺狼鸟雀就不会啄食二人尸体了。”颜如霜轻哂道:“当日他们差一点杀了你,你还管他们?”虞正道:“他们本性不坏,不过是受王尊儒教唆才来杀我。再说人已亡故,生前的恩恩怨怨也该忘记了,要不然他二人岂肯过奈何桥,忘却愧事?”颜如霜道:“不管你了。”起身站在了一边,黄袍僧人暗道:“想不到他竟有这般善心,能将恩怨二字理解的如此透彻,的确难能可贵。”

        半柱香时间,乱石隆起,已将二人尸体埋住,虞正默默祷祝几句,回过身道:“咱们走吧。”颜如霜见他满手鲜血,心下极为疼痛,抓着她的手哭了起来,虞正淡淡笑道:“都是小伤无碍的。”在溪水中洗了洗,三人就向城中走去。

        进得城中,依旧熙来攘往,颜如霜道:“大师我给你买件漂亮衣服吧?”黄袍僧人道:“你有这份心,老衲就心领了,这件黄袍缝缝补补,也已经好多年了,与老衲感情颇深,不忍丢弃啊。”颜如霜道:“买件新的,你把它带在身边也行啊。”黄袍僧人哈哈笑道:“出家之人,四大皆空,手不拿物,身不带银,老衲怎能拿着件旧袍衣呢?虞正道:“如霜,大师乃出家之人,怎么能穿俗人衣服?”颜如霜恍然大悟道:“哦,我差点忘了,大师有时间,我去给你弄几件僧袍,你喜欢那个寺里的僧袍?”黄袍僧人笑道:“老衲人称邋遢和尚,穿上新袍子,江湖上岂不无人识得了?”说着三人大笑起来。

        这时,三人到家名为“四海客栈”的门前,黄袍僧人道:“四海为家,随遇而安,我们就住这里吧。”几人便进去了,客栈老板赶忙迎上来,颜如霜付过银子,开了两间房,要了斤牛肉,几两好酒,三碗面要他送到房中,便向前走去。

        突然间客人中突兀站起三人,正是张劲松师兄弟。张劲松笑道:“原来师侄女和虞正这小子在一起啊,那我们也省的四下再找你了。”颜如霜怒道:“卑鄙小人,竟敢在此鼓唇弄舌。”张劲松一展折扇,笑道:“哎呦,如霜,这几天不见,找了个靠山,胆子大了啊,怎么独孤胜不合口味,换上这愣小子了?你也别把话说难听了,怎么着我也是你师叔。”虞正一听“独孤胜”三字心弦震颤,瞧向颜如霜,二人目光相遇,颜如霜极为惊慌,向着张劲松淬了口唾沫,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有你们这几个无耻的师叔呢?”

        方昆荣凌空过来,风雷声响,铁锤落向颜如霜头顶,不待虞正出手,黄袍僧人身形一晃,已然挡在了颜如霜身前,方昆荣喝道:“找死!”黄袍僧人袍袖轻挥,一掌拍落在了铁锤之上,方昆荣蓦然间已觉力道充盈,快如闪电般袭来,不待他翻身躲开,蓬的一声已摔落出去,将一张桌子砸地粉碎开来。张劲松、贺元昭二人对视一眼,站着不敢出手。

        却听得楼上啪啪响起击掌声音,几人不约而同的向楼上瞧去,但见一人倚着护栏击掌,此人胡须过寸,瓜子脸型,一袭青袍,约有四十来岁,向着黄袍僧人笑道:“好功夫,好功夫,在下技痒,想来请教几招。”客栈客人一听要打架,匆忙起身向外逃窜,人流拥挤,不断传出哀痛叫骂的声音,客栈老板哪里敢阻拦?俯身躲在了柜台桌下,片刻工夫,客栈中只剩下了虞正三人,张劲松师兄弟和楼上的青袍汉子。

        张劲松轻声道:“一会青袍汉子和这和尚交手时,咱们就去抓虞正、如霜二人。”三人闪在一边,死死盯着虞正二人,虞正小声道:“他们要追,咱们就往楼上跑。”颜如霜点了点头。

        青袍汉子翻身越过护栏,形如鬼魅,一掌拍出,黄袍僧人拔身而起,蓬一声掌力交叠,二人均是一惊,各自翻身跃了开来。黄袍僧人脸色凝重,道:“原来是雪长风雪大侠。”对掌时黄袍僧人试出了此人所用功夫正是雪泥鸿爪功,便猜想他就是雪长风,果不其然。虞正、颜如霜心下一惊,暗道:“原来他就是雪长风。”雪长风仰天哈哈笑道:“雪某失敬了,阁下原来是人称邋遢和尚的绝尘大师。”黄袍僧人合十道:“正是老衲。”,虞正二人瞧向黄袍僧人,暗道:“大师原来法号绝尘,但他为何要隐瞒呢?”雪长风道:“江湖久传,绝尘大师已经坐化,原来还在人世。莫非大师不怕碧螺仙子再来次打闹伏虎寺?”绝尘大师一听“碧螺仙子”四字,身子一震,脸色暗淡,沉吟片刻凄然笑道:“既然大错铸成,老衲躲躲藏藏,又有何用?此事也该有个结果了。”雪长风道:“大师心如止水,万物佛心,雪某佩服。素闻伏虎寺神功绝技,久无机会请教,今日机会难得,还望大师不吝赐教几招。”绝尘大师道:“雪大侠的雪泥鸿爪,老衲亦是慕名久矣。”

        雪长风道:“大师小心。”话音方起,凌空一掌拍落,掌势浩大,内劲激荡,桌上酒杯中的酒水,涟漪顿起,几人见掌势如此,无不佩服,绝尘大师一挥袍袖,扬掌迎出,二人两股内劲激荡而出,啪啪声响,酒杯尽碎,余人但觉胸口沉闷,心潮澎湃,正是抵受不住二人内力的冲击,纷纷向后退开。

        贺元昭冷眼瞧了虞正一眼,道:“看你往那跑?”挥刀劈去,当日在蜀山他被虞正冷嘲热讽,心中极为恼怒,此即迫不及待的扬刀砍来,只愿能将他劈为两段,以泄心头之愤。虞正飞脚踢起一张桌子,喀嚓一声,已被碎为靡粉,头顶寒风肃然,正是方昆荣砸烂桌子,锤势不减,朝虞正头顶砸落,颜如霜拉过虞正便朝楼上奔去。

        绝尘大师侧眸瞧到,震开雪长风,袍袖一展,噌的飞出去了两张桌子,正朝向三人后背,张劲松几人已觉后背风声呼呼,翻身出掌,岂知桌上绵拙之力并用,一着掌均被反震开来。

        雪长风身子突兀,掌势连环,绝尘大师叫苦不迭,自是无暇顾忌虞正二人了,高手过招,最忌分心,他心系虞正二人安危,侧目回眸都注意这二人,心神俱散,所发力道,固然弱了几分,此即雪长风力道凌厉,直透过来,但觉血气涌动,心潮澎湃,喀的一声,绝尘大师足踝已没入地板。

        绝尘大师运起“玄天诀”玄天功力霍然挥出,万钧力道瞬间冲起,绕是雪长风武功高强,亦镇压不住,身子霍的向后飞出,不由赞道:“绝尘大师年老岁暮,仍有这等功力,当真令人佩服。”踉跄退了数尺,才站定身子,雪长风两臂一顿,内力激荡,近旁桌子受到激荡,霍的跃起翻转着迫向绝尘大师。绝尘大师双掌挥动,内劲呼出,数十张桌子,蓦然间固在了半空,停留少许,听得绝尘大师喝的一声叫喊,喀喀声响络绎不绝,桌子崩碎,空舞半空,宛如彩蝶。

        雪长风愕然嗟叹,道:“好深厚的功力!”提身腾起,宛如苍鹰,掌势连环,前掌掌力未消,后掌接踵而至,掌势交叠,犹如一道金汤般的城池。绝尘大师晓知厉害,纵身丈高,跃到了雪长风身后,力道空落地上,四五张桌子,倏然飞起,撞在墙壁上,登时碎裂,余势浩盛,激的地板哗然跳起,翻飞半空。

        绝尘大师尚未站稳,雪长风凌空一个转身,掌势疾落,绝尘大师晃身闪避,噗一声力道落在擎柱上,掌力登时贯穿过去,赫然一个掌洞!绝尘大师心头凛然,暗道:“这等掌力,落到胸口,定然透到后背,雪长风的雪泥鸿爪,果然不同凡响。”

        虞正挟着颜如霜奔到了楼上,发足正跑之际,前方板门推开,正走出一人,虞正急忙松开颜如霜向着那人道:“小心!”但收势不住,二人撞了个满怀,竟将那人撞倒在地,虞正爬落在那人怀中,只觉香气盈盈,叫声稚柔,赫然是个少女!虞正脑袋轰的炸响,心下茫然,但已觉大为失礼,慌忙站起身来,口中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但见那女子一袭淡绿色长衫,花容绯红,满脸怒色,长得却美艳之极,起身朝着虞正伸手起落,啪的一声重重落在了虞正脸颊上,登时便是一个掌印。

        颜如霜轻推那少女一把,哂道:“虞大哥已经说了对不起,你还打他干什么?你怎么这么泼辣?”颜如霜一身男装,那少女被她一推,正推在了胸口,先是一惊,不由勃然大怒,喝道:“你敢调、、”“戏”字只是轻轻发出音,却并未道出声来,伸手拔出佩剑便刺向颜如霜,虞正转身挡在颜如霜身前,道:“姑娘别误会。”长剑已在毫厘之间,惶急下伸手接住,不自觉内劲摧出,长剑龙吟,那少女蓦然受到激荡,身子一震,两臂酥麻,拿捏不住长剑,嘤的叫了声,向后退开了三步之多。

        雪长风侧眸正瞧到颜如霜推在那少女胸口,不由勃然大怒喝道:“臭小子,敢欺负我女儿。”原来那少女正是雪长风的之女雪玲珑。绝尘大师听到刚要说颜如霜是女儿身,雪长风纵身上楼,一掌拍出,用的正是雪泥鸿爪功,他正自愤怒,用的力道固然重了些,绝尘大师救之不及,高声道:“雪大侠,手下留情!”雪长风暗道:“绝尘大师武艺高强,我犯不着和他结怨,既然是他带来的人何必非要去他性命,教训下他就是了。”当下用上了三分力道。虞正横身站出,双掌迎上,正与雪长风掌力交叠,蓬一声顿觉胸口巨震,手心隐隐血迹,反震力道传到雪长风掌缘,却阴寒至极,雪长风急忙默运玄功化解开来,但着实大吃了一惊。雪泥鸿爪功何等厉害,莫说三分力道,便是一份力道,落到磐石之上,登时就会崩裂,想不到虞正竟能接住,而且反震力道竟能反噬到自己,自是万分惊讶,暗道:“这少年不一般,小小年纪竟有这等功力,看来前途无量。”当下内劲摧出,将他震得向后滑出。颜如霜赶忙上前扶住他,道:“虞大哥怎么样?还好吧?”虞正道:“还好还好”觉得口角温热伸手一擦就是鲜血。颜如霜惶急的说道:“虞大哥你流血了。”绝尘大师探他脉门,只觉脉象平稳,血气正常,确然无内伤之兆,不由惊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雪大侠的雪泥鸿爪何等厉害,你竟然毫发无伤!”

        张劲松几人本以为虞正必死无疑,岂知他完好无事,均是倍感愕然,对瞧了眼,急忙跃楼而下,径直奔去。

        虞正当时被外力迫的脏腑欲裂,本以为必死无疑,岂知蓦然间丹田温热,好似有什么力道迫出外力,(正是这股力道使雪长风被力反噬)护住了周身,不由暗道:“莫非我体内真的化有玄阴石?”雪长风心下惊叹,早将调戏之事,抛诸脑后了,向前几步,道:“这少年年纪轻轻,何以会有这般功力?”虞正道:“其实晚辈也不知道缘何。”顿了顿道:“雪大侠千万别误会,我并非存心、、”他以为雪长风瞧到他撞到了那少女,才会这般愤怒,岂知那时情状,雪长风全然没看到。

        不提还罢,一提雪长风怒火高涨,拨开虞正一把抓过颜如霜怒道:“雪某方才明明看到他欺负我女儿,那还能有错。”绝尘大师怕他伤到颜如霜,一把拿住雪长风臂膀道:“雪大侠误会了,她怎么能欺负你女儿呢,她是女儿身。”雪长风一惊,瞧着颜如霜,见她面容jiaoyan,冰肌雪肤,粉颈无喉结,胸膛高隆,全然是个亭亭少女,赶忙松开道:“对不起,雪某鲁莽冲撞了姑娘,得罪之处,还望海涵。”颜如霜见他一方大侠,武功奇高,竟然向一个少女哈要道歉,怒气全消,便道:“雪大侠严重了,一场误会。”

        雪长风哈哈笑道:“是啊,一场误会。这也幸亏有这位少侠接了雪某这一掌,不然酿成大祸,雪某真的要魁安一生了。今天早上进城时,两个白衣小子,竟想欺负我女儿,被雪某打死了,他们当真死的不怨。”虞正几人对视一眼,心下雪亮,雪长风所说的白衣小子定是指阿正、阿勇二人了。

        雪长风拉过那绿衫少女,道:“这是雪某的女儿玲珑,平日娇惯,还望诸位海涵。”虞正沉吟道:“玲珑美玉,名满天下,取名玲珑,果然是好名字。”说着偷偷瞧向玲珑,但见雪玲珑眼中颇有怒色,道:“油嘴滑舌,定然不是什么好人。”雪长风厉声道:“珑儿怎么说话呢?这位少侠又没得罪你。”雪玲珑自幼无母亲关爱,雪长风对他宠爱有加,何时何曾历言指责过,这时却为了欺负过自己的无名小卒,对自己言声厉色,顿时如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泪水在眼中打转,向着雪长风道:“他,他、、、”刚要说虞正撞在她怀中之事,但话到咽喉,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花容涨得通红,一跺脚哭着跑回了房间。

        雪长风叫了几声,雪玲珑全然不理,径直进了房间,虞正深为自责,道:“雪大侠这件事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刚要将实情说出,雪长风叹口气打断他道:“这怎么能怪你?你不过夸她一句,她竟然就发脾气,怎么怪也怪不到你。这要怪只能怪雪某教女无方,平时太娇惯了。”虞正心下羞愧,低头不语。

        颜如霜小声道:“虞大哥看来你在玲珑姑娘心中的形象,永远好不了了。”虞正道:“你也是女孩子,如果你是玲珑,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颜如霜沉吟片刻,道:“亲手杀了你,就没事了。”虞正心头一震,惊道:“没,没那么严重吧?”颜如霜严肃的说道:“怎么没有?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冰清玉洁,你们这些臭男人怎么会懂?”虞正呆然无语,心下惶然,竟不知所措。

        雪长风拱手道:“雪某去看看小女,先失陪了。”绝尘大师合十道:“雪大侠若无他事,今晚痛饮三杯如何?”雪长风笑道:“久闻绝尘大师,酒量惊人,今晚雪某当舍命相陪。”拱手离去。

        盏茶工夫,雪长风神色慌张的跑出来,道:“珑儿不见了!”几人一听,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奔入房中,但见雪玲珑闺房窗户开着,雪长风满脸焦容,走来踱去,自责道:“都怪雪某教女无方,以至于她一点委屈也受不了,但雪某自知她脾气,还说她不然她也不会负气出门,现在如何是好?”

        绝尘大师在地上瞧了多时,用手摸起一片泥土,捻了捻沉声道:“雪大侠,玲珑并非负气出门,而是被人挟持而去的。”雪长风一听之下,怒火旺炽,扬手拍落,喀嚓声响,一张桌子碎在了地上,怒道:“何人如此大胆,敢挟持雪某的女儿?”虞正道:“大师何以见得?”绝尘大师指指地上道:“玲珑姑娘勤劳爱净,室中毫无尘土,偏偏这里有泥土,显然有人穿窗而入,脚上带的泥土掉落在了地上。”说着又指了指床头佩剑,道:“玲珑姑娘负气外出,江湖险恶,她岂能不知?佩剑又怎会丢在这了?”众人以为然,绝尘大师续道:“时间仓促,挟持玲珑姑娘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就将人带走,看来武功的确不简单,现在那人定未走远,大家分头去找,或许还能追到。”

        当下几人出了客栈,分头寻找,几人事前商定,寻到后以烟花为号,若日暮时分,依然找不到,就回客栈。

        虞正正自走着,迎面走来一个尘头垢面的小丐问道:“你是虞正虞少侠么?”虞正心弦一震,暗道:“我初入江湖,无甚名气,何以这小丐识得我的姓名,看来是有人教唆,我须得我万分小心。”便道:“我便是,不知小兄弟有何指教?”小丐道:“有位漂亮的姐姐,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红漆封口,并未拆阅,递给虞正,扭身消失在了人群中。虞正捧着信暗道:“漂亮姐姐?莫非是玲珑!她误会与我,又岂会引我过去?大师说她是被人挟持的,莫非挟持玲珑的人引我过去,若是这样,那挟持之人一定是王尊儒了,我一旦去了,当真劫数难逃,要不要叫上大师、雪大侠他们。”想到此时,伸手入怀,摸了半天,也未摸到烟花炮仗,不禁大吃一惊,道:“莫非被方才的小丐,顺手牵羊偷走了?”游目四顾,哪里还有小丐的身影?暗道:“他偷走烟花炮竹,定是不希望旁人去,若然不是我单身前往,只怕那暗中之人不会见我,听天由命,我还是自己去吧。”

        虞正拆开信封,抽出信阀,上书:独自一人来城西天字一号房间。别无它言,书法飘逸,遒劲有力,显然非女子所书。虞正收起信函,便折向城西走去,心中忐忑不安,种种可能在脑中不断浮现。

        半柱香时间,已到了城西,西门敞开,来往之人数不胜数,喧闹不已,虞正四下游目,目光锁在了“王记茶楼”四字之上,这家店看着很破旧,但客人来来往往,倒也热闹,虞正迟疑多时,信步进去。柜台上茶楼老板瞧了虞正一眼,慌忙迎上问道:“少侠可是虞正虞少侠?”虞正缓缓点了点头道:“正是。”柜台老板叫喊道:“小二,贵客到了。”嘿的一声,从内堂奔出一个年轻汉子,径直停在虞正身前,柜台老板道:“带这位少侠去天字一号雅间。”小二躬身应了声,便向着虞正道:“少侠随我来。”说着腾腾腾向楼上奔去。虞正提高警惕,缓步跟着上了楼。小二停在一间房前,回过身道:“少侠,这里就是了,有事请吩咐。”当下转身向楼下走去。

        虞正站在门前,一颗心怦怦直跳,刚要敲门,却听得里面道:“怎么?来了也不敢进门?”声音稚柔,宛如莺啼,正是雪玲珑。虞正心中大喜,推门而入,正见雪玲珑独自一个人面门坐着,桌上茶壶中升起屡屡热气,雪玲珑端着杯浅酌细饮,虞正进来浑然不看上一眼。虞正走到桌前道:“玲珑姑娘,我们都以为你被挟持了,正四处寻你呢?雪大侠甚为着急,咱们快回去吧。”雪玲珑淡然一笑,并不说话,拎起茶壶,在旁边杯中到了满满茶水,热气腾腾,茶香四溢,道:“既然来了,何不坐下来喝上一杯呢?”

        虞正此即正觉口干舌燥,也不推辞,端起来仰面咕咚喝尽,放下茶杯,道:“玲珑姑娘,你要还生气,我这就向你道歉,我并非有意、、”一语甫毕,雪玲珑霍的跃身而起,扬掌向虞正天灵盖拍落,虞正已觉掌势已在毫厘,却不避不闪,雪玲珑心下一软掌固在半空,始终拍落不下去。

        突然间听得房梁上有声音道:“姑娘下不了手,我替你解决他。”破风声起,一团清影凌空落下,虞正仰面挥掌拍出,他体内五十年的功力已被激发出来,自能应用自如,这一掌出去,挟了万钧力道,自是非同寻常。两人掌力一交,蓬的一声,将那团清影震了开来,虞正瞧他容貌,暗吃了一惊,此人正是张劲松。张劲松面色愕然,惊道:“几日不见,你小子功力这般厉害了。难怪能接得住雪长风一掌。”

        虞正道:“玲珑姑娘快走,他们是坏人。”张劲松一展折扇,笑道:“你欺负这位姑娘,我们正是替她报仇的。”虞正心弦一颤,瞧向雪玲珑,见她面色微红,眼神迷茫,似在踌躇抉择。原来当时,雪玲珑负气回房,正自哭泣之际,张劲松三人跃窗进入,俱说替她报仇之意,雪玲珑心下气愤,便应了下来,就以计将他带到了这里。

        雪玲珑指着旁边一个紫砂茶壶道:“这里面的茶水有毒,你敢和吗?”虞正心下凄楚,原以为玲珑秀外慧中,亲善可人,岂知竟会与张劲松几人联合加害自己,不由心灰意冷,道:“人固有一死,有何敢与不敢?姑娘若要在下一死,又有何难?”当下斟满一杯,咕咚一饮而尽。雪玲珑瞧他动作连贯,毫无犹豫之色,不由一怔,暗道:“他果真是个血性男儿,铁骨铮铮,令人肃然起敬。”


        张劲松笑道:“这是我给玲珑姑娘的一包名为闪电阎罗的剧毒,一旦吞入腹中,连大罗神仙也就不了你。”虞正心下悲愤,那关毒能不能解,雪玲珑道:“你我恩怨,一笔勾消,走吧。”虞正一怔:“走?我身中剧毒,能往哪里走?”张劲松一横折扇,挡在雪玲珑身前,雪玲珑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劲松收回折扇,笑道:“没什么,替张某向尊父问声好。”雪玲珑从腰间取出一块纸包,抛给张劲松道:“这是你那包闪电阎罗,还给你。”张劲松伸手接过,包装完好,哪有拆封过的痕迹?不由怒道:“你没有下毒?”雪玲珑道:“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亏你还是一派掌门,竟出此手段。”张劲松心中盛怒,猿臂一伸,向雪玲珑咽喉抓落,狠狠说道:“你找死。”

        虞正一听雪玲珑并未下毒,不由悲喜交加,瞧到雪玲珑被抓住咽喉,惶急道:“张劲松,你要抓的人是我,与他何干?你放开她,我跟你们走。”张劲松喝道:“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雪玲珑道:“你难道不怕我爹找你报仇?”张劲松仰天哈哈笑道:“你们两个顷刻就死,连个尸骨都留不下,雪长风找谁报仇?”

        虞正伸手抓落在雪玲珑肩头,张劲松全身一震,急忙用力捏去,但觉一股阴寒的力道透将过来,蓬的将他的手荡了开来,虞正一把拉过雪玲珑,便向门外奔去。

        突然间嘭的一声,门板破开,跃进一人,舞动双锤,径直砸来,来人正是方昆荣。虞正将雪玲珑向旁边一推,双掌拍出,正中铁锤,方昆荣已觉掌势汹汹,非比寻常,自不敢小觑,使出浑身解数,将内劲透了出去,虞正顿觉胸口沉闷,双掌猛推,翻身退开,方昆荣万钧力道落空,双锤便朝地疾落,轰的一声,地板龟裂,哗然扬起一阵尘雾。

        虞正挽过雪玲珑纵身冲出,翻身跃过护栏,飘落到了楼下,二人相携径直奔出茶楼,刚到街上,迎面四人走来,正是王尊儒、贺元昭、雷宇、徐臣良。原来张劲松几人以为此计必会杀死虞正,便让方昆荣、贺元昭去通知王尊儒三人赶来,方昆荣脚力快了些,先到了房中,而贺元昭几人正走到街口。几人迎面撞上,均是顿觉愕然,贺元昭三人呼的如潮般涌出,招招逼向虞正二人,身后喊声震天,张劲松二人追将出来。

        此时,前面一位富豪公子跨着马,正自神气自在的游逛,虞正携着雪玲珑腾身纵起,将他踢下马来,二人共骑向西门奔去,那管那富豪公子的叫骂。

        坦途千里,马驰如飞,转眼间奔出了数十余里,身后烟尘滚滚,哪里还有张劲松几人的身影。奔逃之际,虞正早将男女之嫌,抛诸脑后了,这时想起,不由觉得甚为失礼。但香气盈盈,冲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心下亦是一片茫然,环臂搂着雪玲珑娇如垂柳般的身躯,始终不忍松开。马蹄阵阵,惊得树上鸦雀,哗然飞起,啼叫不停,尖声入耳,虞正全身一震,急忙勒马停住,翻身跃下,道:“方才实属无奈,玲珑姑娘莫怪。”虞正挺身相救,全然不顾自己安危,使雪玲珑甚为感动,瞧他这等恍然表情,忍不住窃笑道:“愿意为你和那些骄奢放荡的富家公子一般,今天一见,你有情有义,尤以胆识惊人,当真令人钦佩。”虞正暗自高兴,不知怎的听到她夸耀自己,觉得全身飘飘,心神怡荡,如登极乐一般,但他却不表现出丝毫,淡淡一笑道:“玲珑姑娘过奖了,只要姑娘不误会在下就行了。”雪玲珑笑道:“以后叫我玲珑就行,别总姑娘姑娘的叫了,听着怪不舒服的。”虞正道:“是,玲珑姑、、”“娘”字尚未说出,赶忙道:“是,玲珑”雪玲珑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人又奔了数里,停了下来,二人坐在树底下的巨石上纳凉,雪玲珑道:“张劲松几人为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虞正蓦然想起师娘,忍不住泪水潸然落下,便将前事,略说一遍。母亲被杀后,雪玲珑跟着父亲长大,也是久未饱尝过母爱,对于母亲这个词极为憧憬,听得虞正话语,不由凄意突生,泪水婆娑道:“你我身世相似,好在有你师娘给你喂药盛饭,这种感觉我已久违多年了,这几年中时常梦到娘亲为我梳头,带我游山玩水,但每到清晨梦醒如初,就倍感凄凉痛苦,有时真的好想让娘亲为我梳次头,可惜、、”泪下如雨,竟未说下去。虞正深知这种心境,便安慰了几句,道:“师娘待我亲善,却冤枉于我,这种痛苦,当真比凌迟之痛尤甚,我曾发誓,一定要让王尊儒血债血偿。”雪玲珑道:“”不错,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我支持你。虞正见雪玲珑眼中情意无限,心下怦怦直跳,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虞正此时腹中辘辘,远处炊烟渺渺,不由喜道:“那边有人家,我们去讨碗饭吃。”雪玲珑也觉肚肠饥饿,便应了下来。虞正道:“玲珑,你骑着马,我走着去就行。”雪玲珑远眺过去,炊烟尚远,便道:“少也有十余里路,咱们骑一匹马前去吧,况且你我亲同兄妹,共骑有何不可?”虞正心中一怔:或许她一直把我当作哥哥,也罢,兄妹便兄妹,只要她不误会我,过得开心就行了。当下笑道:“好,那我就不推辞了。”说着跳上马背,共骑奔去。

        穿出树林,远远眺去,小丘山脚,一间茅屋,正自冒出缕缕白烟,腾向半空,被风吹散开来。奔了十余里,到了茅草屋前,刚翻下马来,却听得脚步声起,奔出一人,来人粗布麻衣,上唇一抹胡须,极为强壮,冷冷说道:“你们是谁?来此作甚?”虞正二人心下一证,对瞧了眼,一般农家之人,极为热情好客,见有来人路过,定会出门相迎,邀入屋中歇息,何以此人会如此冷清?虞正吞吞吐吐道:“我们兄妹走累了,想在此讨碗饭吃。”那粗布汉子不耐烦地说道:“没有,没有,到别处要吧。”

        话音未落,吱的一声,柴门打开,走出一名中年美妇,看似四十余龄,哂道:“二弟,怎么说话呢?来者是客,怎么能赶他们走呢?”那粗布汉子抢到中年美妇身前,小声道:“姐,行路之人,怎么共乘一骑。他二人这般拘泥,哪里像是兄妹?咱们还是小心些吧。”中年美妇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扫视了虞正二人眼道:“或许他们是逃命的鸳鸯?”这句话声音大了些,几人自是听得极为清楚,虞正偷偷瞧向雪玲珑,二人目光相遇,雪玲珑满面绯红,赶忙垂下了头。中年美妇瞧在眼里,露出了几丝笑容,暗道:“他二人听了我这一席话,若毫无反应,定是来者不善,如过二人都有好羞之意,定然是逃命鸳鸯了,看来还真是如此。”,当下敞开柴门道:“来二位请进。”

        那粗布汉子欲加阻拦,却被中年美妇推开。二人进入草屋,当真是别有洞天,室中空气清新,麝香弥漫,桌案摆放,井井有序,墙壁上挂满书画,最为惹人注意的,便是一幅上书“卧薪尝胆”的大字。

        这时,内堂门吱的声开启,走出一人,但见此人胡须悠长,一袭长袍,气势非凡,极为神武,哪有农家人的半分相貌?他关门之际,虞正趁机向里扫视,却见内堂罗列着许多灵位,不由暗吃了一惊。长袍汉子瞧到外人,面色沉重,道:“而为何人?”中年美妇道:“他们是过路的。”长袍汉子捋须笑道:“二位请坐。”说着取过茶杯,斟满茶水,放在二人近前,坐定后道:“我落脚此处,九年之久,从未有外人来过,二位当属稀客,家舍敝寒,二位切莫嫌弃。”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极有大将风度。虞正、雪玲珑二人满腹狐疑,对视瞧了一眼。

        虞正拱手道:“大伯过谦了,麝香盈盈,空气清新,满室书香之气。”指着北面条幅大字续道:“尤以‘卧薪尝胆’四字,发人深思,如此图而上进,令人顿生龙争虎斗之心,何来敝寒之意?”长袍汉子听到说起“卧薪尝胆”四字时,不由全身一震,手中茶杯,险些坠落,脸色微变。

        虞正二人早已察觉,心下大骇,雪玲珑赶忙转换话题,道:“大伯,不知这小丘山叫什么名字?”长袍汉子淡然笑道:“名唤小泉山。”虞正沉吟道:“小泉泠泠,山谷盈香。人间绝境,小泉山庄。”前两句称赞小泉山景色宜人,后两句小泉山庄,正是指此间茅屋,高度夸赞此处是人间绝境,天上仙境。

        长袍汉子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道:“少侠好文采,不知何许人也?”虞正拱手道:“储龙镇人士。”长袍汉子一怔,道:“储龙镇人杰地灵,皆是浅海蛟龙,昔年曹操有言,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升则腾云驾雾,吞吐日月,包藏万机;隐则潜没波涛,隐介藏形,纵四海而无觅处。”

        虞正笑道:“大伯,吞则日月无光,吐则世间万象,在下深为佩服。”长袍汉子冷冷笑道:“少侠过谦了。以少侠之才,出则王侯将相,入则浅海蛟龙。”

        此即听得门板砰砰响起,嗖一声寒风阵阵,蓝光烁烁,一柄长枪已抵在了虞正咽喉,再进毫厘,登时便将他刺死,持枪之人正是粗布汉子。雪玲珑惶然道:“你们干什么?别伤害、、、”一语甫毕,身子扭曲,倒落下去,正是被中年美妇点了昏睡穴。

        遭此变故,虞正心下一片茫然,当初二人进来时,已察觉异常,始终提高警惕,未敢松弛。只因方才板门响起,二人心神涣散,被那粗布汉子制住了,但粗布汉子出手极快,也容不得虞正招架。虞正面不改色,问道:“人生初见,不知大伯这是何意?”

        粗布汉子厉声道:“人生初见,莫非你不知道何意?”虞正道:“既然是人生初见,在下又岂会知道何意?”

        这时,板门被拍的更响了,长袍汉子冷冷说道:“将他二人先捆起来,关进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