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朔日

乐读窝 > 武侠小说 > 朔日

第5章

书籍名:《朔日》    作者:绿痕




无愁募地甜笑一收,美目一瞠,暗藏的刀枪剑律全都刮向对面那个不敢面对她的男人。

“身为刑部的龙头,你的齿舌不是很伶俐吗?方才在堂上你不是很威风八面吗?怎么一下了堂后你的舌头就打结了?”公堂之上的老大呢?那个既公正又廉明,还想对她用刑的大牌王爷呢?

风淮低声在嘴边咕哝,“以前我又没遇过找上门来讨债的债主……”真冤,既没走过夜路,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这种报应来得实在是好没道理。

‘你说什么?“压得低低的纤嗓迅雷不及掩耳地朝他杀过去。

估算了她语气里的气焰逐渐攀升后,风淮叹口气,只好无奈地再度以无言来表示忏悔。

下了公堂后,此时位于富商巨贾翁庆余的大宅内,正在上演另一出活生生的公堂对簿现形录,只是主审官和受审者的身份则有了微妙的不同,而先前在一旁等着受审着大小人犯,则成了蹲在门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地主。

负责出借地盘,好让他们两人去私底下协商,免得他们的私事在公堂之上闹大而难堪的翁庆余,提心吊胆地与其他同犯无声地窝在厅门旁,不时地观察着厅里的那两人哪一方的气势孰弱孰强,并在心底默默地祈祷,希望这名唆使他儿子当偷儿的官家大小姐,她的气势最好是能够继续保持下去并且压过那条强龙,以期让风淮在忏悔之余,没空去想先前的那桩盗印的事最后最好是再来个不了了之。

照目前风淮破天荒一路挨打的局势来看,他想,美梦成真的机率应当很大才是。

待在里头陪着风淮一同受罪的宫悬雨,在他们两人的谈判已经演变成某种可怕的沉默时,为了那名因他失职而受累的主子,他只好咬牙下水奉陪。

“那个……”他试着奉上酒媚的笑脸,“郡主,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喝碗茶解解渴吧?”

无愁淡淡瞥了身为同伙的他一眼,调过臻首再将重心放在风淮身上。

“盗印信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撇开旧恨不谈,为了那个刚才还在外头惨遭亲爹修理而哭得日月无光的小毛贼,同时也为了她自己的名声,这件火烧眉毛的大事可得先说清楚才行。

“王爷,家丑不可外扔。”宫悬雨赶在他开口前先呈上良谏。

无愁可不满了,“你说我是他的家丑?”听听,那是什么话?

风淮也不同意地斜睨着他,“我又没和她成过亲。”就算她要当家丑,那也太早了。

“但你总得和她成亲啊,圣上的圣意又不能忘了就算是不是?”巴不得天下太平的官悬雨,不死心地鼓起三寸不烂之舌,“我看,咱们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当是误会一场如何?”真要用刑的话,看他往后要怎么去向圣上解释他的新娘少了一双手?

他有百般的不同意,“误会”‘她偷印信这件事可是罪证确凿,放着她不办,这岂不是破了他的规矩和失了他的威信?

宫悬雨冷冷在他耳边加上一句。

“别忘了你理亏在先,这是你欠她的。”说来说去,还不全是他的记性惹的祸?

又是他的错?可他甚至不记得他到底是错在哪里!

风淮挫败地梳着额际的发。即使宫悬雨都已经向他解释过,这位唤作莫无愁的姑娘,一没谎报二没冒充,确确实实是他假不了的未婚妻,也确有圣上踢婚这回事,可他空旷的脑海里,就是忆不起有她这一号人物。

不知不觉地迎上她带着怨嗔的水眸后,他发现自公堂上就开始犯疼的两际,又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疼了起来。无论是有名未过门的妻子,还是接受控诉的眼眸对待,这可都是他生平头一遭的经验,而这等棘手的问题,又不似公事般,可随随便便做个决断打发了事,但若是要还她一个公道,他又不知该怎么对件没有记忆的过往负责。

唯分之计,还是识实务先顺了她的心意算了,谁教他“听说”很理亏?

“下不为例。”他不甘地对宫悬雨低吐。

“幸好幸好。。”厅外随即传来一片抚掌庆贺声。

“我们之间的事呢?你又打算怎么解决?”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后,无愁并没有忘了她专程来找他的目的。

风淮觉得脑壳又再度传来阵阵刺痛。

望着他左右为难的神情,原本还尚有一丝期待的无愁,心头顿时凉了一截。

“继续把它忘了?”她压下腹内所有的风涛平静地询问,雅致的秀容上不带一丝表情。

风淮搔搔发,“我正在考虑。”真能这样就好了。

原本搁在桌上用来款客的茶碗,下一刻立即飞跃过桌面直抵他的面门,没料到她会这么做的风淮,情急地闪过那只会砸上他鼻梁的凶器,并在茶碗落地传来清脆的响声时。瞪大了眼。

“你动粗?”看她外表挺秀气柔弱的,没想到说翻脸就翻脸?难道就不能先理喻一下吗?

无愁恨恨地眯细了美眸。动粗?她岂止想动粗?她还想把他给捆了,亲自伺候他天年十大酷刑!

“怎么愈瞄愈准?”当接二连三飞来的茶碗都险些命中他时,风淮忙站起身来闪避飞来物。

满怀不甘忿恨的无愁在扔光了桌上的物品后,索性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双白细的小手也摸上翁庆余珍藏的古董花瓶。

“够了……”风淮赶在她再度行凶前,将一双大掌紧紧范握住她的柔荑,“我说够了!”

‘冷静冷静。“宫悬雨心惊胆跳地看着那只碎在他们两人脚边,同时也令翁庆余心头淌血的价值连城古花瓶。

“不想娶我为什么你要答应这件婚事?”无愁激切地喊,用力想将被牢牢捉住的小手扯回来。

“危险危险……”当她的莲足差点踩至那片尖锐碎片时,宫暴雨吓白了一张脸。

风淮试着在混乱中捉好不让她妄动,“我说过我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就算要他认罪,最起码也该先让他想起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呀。

“小心小心…。。”换成风淮就快踏上残瓶之时,宫雨觉得他的心脏好象就快不跳了。

‘啪!“室内所有的纷乱忽地止于清清亮亮的巴掌声中。

耳际心跳声轰隆隆的风难,怔怔地捂着遭袭的面颊。

“啊。”宫悬雨错愕地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在无愁的杏眸里,凝聚了盈睫的水亮泪花。

“你、你……我……”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泪水过于震惊,风淮的发育顿时变得结结巴巴。

“把我六年的青春还给我!”无愁幽咽地朝他喊出心底最深处的伤痛,在掩不住的泪珠颗颗坠地时,转身奔离这个令她难堪又心碎的男人。

恍如立定生根般,风淮抚着兀自麻烫的脸颊,看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厅门外的黑暗里。

“六年?”他不解地望向没把内情全部道出的富悬雨,“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怎又蹦出个什么六年?

宫悬雨以指拧紧眉心,“你闯大祸了。”

六年,被人整整遗忘了六年。

无愁失魂落魄地凝视着火盆里跳跃曼舞的火花,方沐浴过的她,披散了丰厚的青丝,坐在火盆前将还沾着水珠的长发烘干,寂静的客房里,木柴燃烧所发出的嘛啪声响,是雪夜里唯一仍未睡去的音韵。

风淮错愕的脸庞,地再地在她心版上徘徊,扬高的剑眉、难以置信而瞠大了的明澈黑眸,像个会烙痛人的心版印子,在她的心底深深扎根后,再缓缓地释放出被他勾引出的疼痛。

六年来,为了今日的重逢,她曾在事前做过无数次的心底排演,辗转思忖着在见到他时,她该怎么启口才好。她也想象过他在见着她时将会有何反应,在她的种种想象中,她曾以为,他可能会有惊喜万分、歉疚满怀,或是恍然忆起等等的神情,可是,他没有,以上的反应他都没有,有的,只是仿佛她从不曾存在过的意外。

她并不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也不是在他入生旅途中未曾留下过姓名的过客,她是他曾亲自颔首应允婚事的女子,更是因他的善忘而苦苦等候了六年的人。

但这些他都不曾知晓,或许在他的心坎里,她根本就不曾留下过一丝痕迹。

在盆内的火苗渐形黯然樵怀之际,无愁随手再扔落些许薪柴,定看着重新耀眼的灿烂火光,映照在乌黑柔软的发丝上,闪烁出流金似的光彩,照亮了往昔的回忆。

她还记得,初识他的那年冬季,漫天的雪花执意掩覆了大地,他的那张脸庞,是在佛前的烛光下遇见的。

那个冬日,雪花所带来的寒意格外冷冽,离府上庙进香的她,当她在佛前抖瑟着双手,几乎握不牢手中的香枝时,在她身旁有双讶然的眼眸,直瞅着她因畏寒而未梳上的长发。

他是为了他的皇兄弟们来上香的,但他的双眼却不受控制地离开了座前的佛,一再在她的发上流连不去,她记得,他的嘴角曾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看着她的眼眸带着迷漾的感意,笑意浅浅地说她比座上佛还易迷惑苍生。

或许他只是无心的一句赞美,可他不晓得,情窦初开的她,当时是多么地为他而心动,为他翩翩的风采,和那张正直刚毅的面孔所流露出来的馨宁温柔,为他的笑,她无法阻止自己驿动的芳心。

那日之后,她无法阻止自己惦念不忘的思念,更无法阻止他的身影在心中盘根扎踞,茶不思饭不想的,一日日地为他消受为他相思,爱女心切的阿爹不忍她如此,逐有有意成全她。

在一次皇族贵亲皆出席的冬宴上,遭律滔强行自刑部架来参宴的风难,才一出现在宴上,阿爹便当下咬住了这个机会,托律滔趁此良机提起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