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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云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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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书籍名:《纤云肆卷》    作者:绿痕




掌门之位?许配给大师兄?她将要被恒久的困在这座幽暗的师门里?不能的,因为她知道,这样的生活很快就会令她枯萎,她无法承受这么深重的束缚。

她的心已经变了,她还不习惯,没有北堂傲的日子;她还不能适应,没有与他相依的黑夜。要她这名追逐者放下前尘往事,她万分做不到,要她放下多年来唯一追寻的方向,就等于是要她舍弃自己。

静搁在她房内桌上的簇红嫁裳,像是会刺目般的,一钉钉扎进她的心底。

她走上前,低首细看,是件平金刺锈制成的楼凤飞岐。

艳红的表面,以繁复的绣工绣出许多工整有序的花纹,没有一针误工、没有一个花纹是错置其位的,让她觉得,它连美丽都要循规蹈矩、按顺着沿袭已久的章法没有一丝变化,就像是这座师门长期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令她对制式化的规矩命令逐渐麻木,渐渐的,生活变成一滩不会流动的死水。

指尖缓缓滑过那最费工时所绣出的双喜彩凤,朝云微偏着蛲首,看那彩凤被丝丝的金线,一钉一缕的困绑在艳红的绸料上,不能动弹、不能远飞,终要变成一只凡鸟停搁在人间……在她见过湛蓝的天际之后,他们要怎么叫一朵不愿止歇的浮云停留在这里?

朝云忿忿的,用尽全力撕毁这精致美丽牢笼下的产物,奋力撕碎那些所有捆绑着她的牵系,将它撒了漫天满地,一地的凋零。

“师姐!”捧着其他嫁衣入室的暮霭,在那片片飘零落碎的碎衣中惊讶的低呼。

朝云一手抄起桌上的浮雾剑,伸手推开她疾步的往外头奔出去。

“师姐,你要去哪?”暮霭连忙放下手中的嫁衣,赶紧在她的身后跟上。

朝云飞快地奔跑着,像一支被疾射出弓弦的箭,直登至恒山顶上的问剑峰。

起风了,嘶啸的风声掠过她的耳际,站在北岳恒山的天顶至高处,寒意直朝她而来,她双腕间柔白色的水丝拂袖迎风翻飞,飒飒的,似是捡翅的音律,急速飞掠的浮雾窜过她的四周,几乎将她融入卷肆来袭的云海里。

站在风中云里,朝云低首看着手中的浮雾剑,冷青色的花翎剑柄上,细细镌刻着她的名,拔剑出鞘,云形雕纹的晶莹剑身在直指青云之际,反射在剑身上的银白流光,霎时逼退云朵流雾,在日暮的光曦里急急飘散退去。

但剑再好,她也是孤单;武艺再高,她所要的人也不会在她的身畔,用那双执着的眼眸再看着她……是不是只要她把仇恨放下、把剑放下,那么她就可以拿回她所失去的?

她就能再过着在山寨时的日子,只在北堂傲的身边做一个受他珍宠的云朵?

她不假思索地奋力将浮雾剑往天际一扔,将它扔下山崖里的缭绕云雾中,让来不及阻止的暮霭被她的举动吓白了脸庞。

目送着浮雾剑的坠落,在这向晚时分,西边的天际,缀满了艳丽炫人的浮光云彩,一波波的,在被染上了色泽的蓝天里滑动,眼看天地就要变色,逐渐回到那沉寂的夜色里,朝云忍不住想要挽留那最后一分的美丽,那最后徘徊在她耳际的誓言。

等我,我会去找你……

闭上眼,她仍可清清楚楚地,在她的心中勾绘出北堂傲扬眉瞠凝她时的模样,或是他冷肃着一双眼眸,什么也不顾忌地扬划着他手中卧龙刀的姿态,她记得,他总爱微微勾扬着嘴角,朝她露出她永远也不解其意的笑意;他俯身占有式地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畔流淌的沉沉气息……“师姐,你怎么了?”喘息方定的暮霭,怯怯地站在她的身旁抬首看着她,一点也不明白她这么反常的举止所为何来。

朝云酸楚地微笑,“我找不到我自己。”

“找不到自己?”

她伸出手,指向远浮在西边峰岭处的白云,指向那个有北堂傲存在的方向,晶莹的珠泪串串滴落她的面颊。

“我的心,遗落在云朵的那一端。”

“师姐,你……你别哭埃”暮霭六神无主地拉着她的衣裳,不知该拿这个从未掉过泪的师姐怎么办。

在温热的波水中,朝云发现,她不只会为北堂傲落泪,她的泪,只为他而流。

余日落得很快,北堂傲在酩红的云霞中,仰首远望北边的天际,在那片已染上了夜色的晚岚里,他见不着一缕云朵。

自他恢复了武功又重新握起卧龙刀后,整座山寨的山匪们,便陷入一阵滔天的恐惧里,人人自危地闪避兴师问罪的北堂傲。

把事情捅大而且惹毛了北堂傲的西门烈首当其冲,在没有人伸出援手的情况下,被迫与他缠斗了一个晌午,接着跑不掉的靳旋玑,又陪他打到天色昏茫的日暮时分,才让他捉回收前有武功时用劲使力的熟稔感觉,真正觉得以往的自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别看了,你的那朵云不在天上。”靳旋玑又喘又累地坐在一旁,边说边检查被这个不留情的弟弟给弄伤了多少伤处。

“她何时出阁?”心情较为平定的北堂傲,在昏乱的脑中找回了理智,开始在心中计划着他该怎么去实现他给朝云的诺言。

“盟主大会的前一日。”觉得天色愈来愈暗,也逐渐变得寒冷,靳旋玑在回答完他后就准备进去屋子里取暖歇息。

卧龙刀在眨间之际,已劝劝地搁在他的脖子上头,不疾不徐地拉回他的脚步。

北堂傲沉声的命令,“教我漩玑剑法。”现在能够帮上忙的,也只有这个刚认的哥哥了。

靳旋玑不敢苟同地看着脖子上的刀子,“北堂弟弟,你向来都是这么请人教你剑法的吗?”哪有人这样强迫人家上梁山的?

“你教不教?”他微转着刀柄,以不容拒绝的眼神瞪着他。

“教你是可以……”靳旋玑叹息连天的提出疑问,“可是你不是使刀的吗?你会用剑?”

他坦白地承认,“不会。”

“不会你要我怎么教?”靳旋玑怪异地扬高了两眉,觉得有点狗急跳墙的他,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理智。

“我可以从头学起。”北堂傲却是对自己信心十足,并且已经为自己拟定了目标,“我要在盟主大会开始的前一日学成。”

靳旋玑直摇着头,“不可能的,就算你的天资再怎么聪颖,要学这套剑法,最少也要……”这又不是什么能速成的事,不要说别人,光是他这个内行人,就已经花了十多年在钻研这套剑法上,这哪是他这个外行人想学就立刻学得成的事?

“别废话了。”北堂傲不耐地打断他,并且朝他伸出一掌,“把旋门赋给我,我可以先练心法。”

“呃……”一提到旋门赋,靳旋玑的表情就显得很心虚。

“快点拿出来。”他又是一阵催促。

靳旋玑犹豫了很久,在考虑到北堂傲的脾气之后,一把将怀里的旋门赋交给他,就马上转身心惊胆战的想先走一步。

“慢——着。”将旋门赋翻没几页的北堂傲,在他想要落跑之前冷冷的出声。

“不、不要这样嘛……”靳旋玑害怕地回过身来,看他脸上的表情果然如预料般变得很可怕。

“你耍我?”北堂傲危险地眯细了双目,把手中那本人人抢破头的天书拎到他的面前。

他很用力地摇着头,“没有埃”怎么每个弟弟在一看到这本天书时都说一样的话?

他真的没有欺骗他们的感情埃“没有?”北堂傲气岔地将书册掷到他的脸上,“这是什么玩意?”

“价值十万两黄金、五岳各门各派都抢着想练、你之前拼命想要得到的旋门赋剑语。”靳旋玑慢条斯理的把脸上的书给扒下来,并为他介绍起这本被用来扔人的书是有多么抢手热门。

北堂傲还是很怀疑,“你没撒谎?”怎么传闻和现实的落差这么大?那本破破烂烂的天书,真的是他之前一心想得到的旋门赋?

他无辜地点点头,“千真万确,这真的是老爹亲手写的旋门赋。”

“这种东西你自个儿留着看。”北堂傲不再指望能靠那本天书摸索出什么漩玑剑法,不耻地把那本到手的旋门赋又送回原主的身上。

“那你是不是不学了?”靳旋玑兴高采烈地挨在他的身边问,很希望他也顺便打消之前的那个念头。

“没有那本书也无妨,由你来教我。”很可惜北堂傲却是坚决无比,不但依旧要学,而且还要他来亲自指导。

“我不是说过……”

他定定的开口,“我只要学七成。”

靳旋玑纳闷地皱紧眉头,“七成?”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愿意只学这么一点而不学完的。

“七成就足以打败她了。”他并不需要那一整套天下第一的剑法,此刻也没有时间去苦练那么多,他只要能够胜过一人就行了。

靳旋玑略有所悟地问:“你想要打败韩姑娘?”

“这些年来我想要得到旋门赋,就是要她输得心服口服。”北堂傲坦然地道出他追逐这套剑法的起始原由。

“你们又变回仇人了?”不是才依依不舍的互道别离吗?他们两人怎么又要刀剑相向了?

“不。”北堂傲紧握着拳,“我只是要得到她对我的认同,我要得到她。”他才不要照着西门烈的说法,就这样上恒山去抢亲,他宁可在有了万全的准备的把握后,去恒山赢得她的心让她自己跟他走。

“该不会……”靳旋玑讶愕地张大嘴,恍然大悟地问:“你们打了这么多年,就只是因为你想得到她?”难道,这个才是他们年年打、时时斗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