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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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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书籍名:《霜月刀》    作者:柳残阳




    沉默了一会,展若尘叹了口气:“我发觉你和那老家伙一样难缠,只是运用的方式不同

而已,但不可讳言,你的方式却比较容易接受,还多少透着点人味……”

    少女祈盼的望着展若尘,声音里又有了轻微的颤抖:“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可笑,

但,你能放我走吗?不要逼我说什么,只是放我走……”

    展若尘搓着手,道:“的确,你的要求很可笑,我险些被人刺杀,到头来甚至连原因都

不知道,而意图刺杀我的人又曾受执于我手,尤其是,这人更曾流过我的血——”

    少女呐呐的道:“我……我抱歉,真的很抱歉……”

    神态间显示着无奈,也显示着困扰,展若尘来回走了几步,感喟的道:“这不是说一声

‘抱歉’便可了结的事,然则我又能怎么做呢?我原本不想要你的命,设若为了向你探询什

么而令你遭到更悲哀的结果,亦非我的本意……”

    挥挥手,他摇头道:“罢了,你去吧——就这么去,不必再回答我的问题,这一次,我

认了便是……”

    少女想不到展若尘如此轻易的便恕过了她;提出这个要求,她原本便未曾抱着什么希

望,她只是感到展若尘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隐隐然有一线生机在展现,而这一线生机竟

然变成了事实——骤然的喜悦及亢奋震撼着她,以至使她兴起了一阵晕眩,一阵激动,一阵

不知所措的愕然……展若尘道:“你还在等待什么?大路坦荡,任凭东西。”

    吁吁的喘息,少女窒噎着声:“我……我只是觉得太意外……我想不到……真想不

到……你会放我走,我以为除了升天之外,是永不可能的事了……”

    展若尘道:“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天下之大,尤少不可能的事,姑娘,你已得到了你

所祈求的,该走了,我劝你走得越快越好。”

    挣扎着站了起来,少女用左手捧着碎裂的右腕,移动之间,不禁露出痛苦之色,她咬着

牙、强挤出一抹凄惶的笑:“展若尘,我会记得你,你曾给予我甚少给予别人的东西——你

的宽恕;但愿我尚有报答你的机会,但愿……”

    微微一笑,展若尘道:“姑娘,显然你天良未泯,我纵使并不盼望你的报答,听了这几

句话,心头也很舒坦,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

    脚步踉跄的走出一小段路,少女又停了下来,转回头,表情极为复杂的迟疑了一会,方

才艰涩的道:“展若尘,你要多珍重。”

    展若尘颔首道:“多谢美意,姑娘,我也同样以此言回赠。”

    怔忡了顷刻,少女一拧头,转身去了,她没有循着大路走,却穿行向路旁的荒野之中。

    仁立在道旁,展若尘凝视着逐渐消散的雾氢,眉字间泛起一片淡淡的阴郁,他似是在思

量着什么,也好像在忧虑着什么……微微吁了口气,他迅速牵着坐骑离开现场,寻了一处幽

隐所在先将马儿拴好,然后,他循着那少女逸去的方向匆匆赶往。

    他奔掠得极快,尽他所能的快,而且,他在奔行中努力掩蔽着自己的身形一在那闪飞起

落的影像中,看上去便只是一抹淡淡的轻烟,一抹旋舞不定,隐现无常的轻烟。

    他希望还来得及。

    于是,他发现那少女了。

    少女似乎走得很困乏,也似是身上的创伤令她过度的虚软,展若尘看到她的时候,她已

经停止了前行,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息。

    少女的模样使人怜惜,她的秀发披拂双肩,垂于额前的几绺发丝却被汗水黏沾在额角

上,青白的脸蛋浮现着一缕病态的红晕;她仍然用左手托着右腕,而她的右腕业已乌肿透

紫,每一次轻轻的移动,俱皆引起她不可抑制的颤抖,她急迫的呼吸着,甚至可从她的呼吸

声里体会出她无告的痛苦与悲哀……隐伏在少女左侧那丛深密的杂草里,展若尘屏息注视少

女四周的动静,他并不担心少女如今的身体状况,他留意的是可能加诸于这少女身上更严重

的伤害。

    他并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有多大的或然率,他几乎认定了会是他预料中的那种演变——江

湖风云,波橘云诡,其阴毒寡绝之处尤为难言,鸟尽弓藏的把戏已是层出不穷,对于一个失

败者的待遇就更加残酷了,如果那个失败者在事先尚领取了报酬,他将会发觉,报酬的价值

会和他的生命同等!

    展若尘就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他不认为利用这少女的那些人会如此宽大的恕有这个少

女,他很清楚,在某些惯于讲求“目的”效果的狠辣人物而言,“失败”这个名词,与“死

亡”乃是无甚分别的。

    他也曾犹豫过——犹豫是不是该来救援这个女人,实际上他对这少女已经仁尽义至,少

女往后的遭遇,可谓与他毫无关连,但是,他却觉得不甘又不忍。不甘的是从他手上放出的

一条生命眼看着又被那些人予以剥夺,不忍的是他无法预见死亡而无动于衷,另外一个下意

识的原因:他总希望这少女能活着,或许可从少女身上多少探悉一点什么,以眼前的形势来

说,这少女乃是一条最佳的线索……隐伏在深草丛中,他如同这堆野草的一部分,掩饰得完

密而自然,他的精神与力量皆已贯注聚集,他将不容这少女遭至伤害——少女的这条命,可

是由他这里超脱的呢!

    坐在石头上的那位姑娘,似已稍稍缓过气来,她向附近的环境茫然望了望,十分艰辛的

站起,拖动着脚步,继续吃力的朝前走——就在这时,正对少女前方三丈多的一棵树上,突

然闪起了六点寒星,那六点寒星的来势快不可言,几乎光芒甫映,便已到了少女身前!

    少女猛然间愣了,她来不及躲避,甚至来不及呼叫,只骤而张嘴,发出一声惊恐又绝望

的“啊啊”音调,她凸瞪着双眼,无助的等待着那六枚暗器钉透进她的身体——斜刺里,时

间拿捏得巧到不能再巧,一阵淬起的劲力宛如一阵平地卷扬的狂陇,兜扫之下,把那少女推

撞到五步之外!

    “砰,’“砰”连响中,少女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经并排插嵌着六枚铜钱大小的“八角
飞星”——那种泛映蓝光,淬有剧毒的“八角飞星”!

    是的,当然是展若尘解救了那个少女,但他却安排得十分自然,出手的现示与时机的配

合,全都那等天衣无缝,仿佛是那少女本能的反应一样。

    但少女本人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知道有人救了她,只是,她尚不知道救了她的那个

人又是展若尘罢了……仆跌在地下的少女惊魂未定,她惶怵又愤怒的向那棵枝叶茂密的大树

上搜视着,而树上枝叶分扬,两条人影大鸟般飞掠过来。那是两个瘦削黝黑的人物,都在叩

旬上下,一式的黑衣黑中,一式的成对三尺银枪,更是一式的表情冷漠,形色寡绝。

    看样子,少女也不认识这两个人,她在刹时怔忡之后,不禁气愤的叫嚷起来:“你们是

什么人?我和你们素不相识,彼此无怨无仇,怎的尚未朝面,便用喂毒暗青子算计人?”

    两个黑衣人缓步走上前来,右边的那个半点笑味不带的笑了笑,语声阴冷的道:“你是

徐小霞,‘兰指穿心”徐小霞?”

    少女爬起身来咬着牙道:“我是徐小霞,怎么样?”

    黑衣人生硬的道:”不怎么样,徐姑娘,只是验明正身罢了。”

    徐小霞的神色先是一愣,但她立即想通了这是怎么回事——气得全身发抖,她悲愤的

道:“我明白了,是‘李老斧头’叫你们来杀我灭口的。”

    黑衣人嘿嘿笑道:“是不是‘李老斧头’的交代你不用管,徐姑娘,干这种买卖的规矩

你也晓得,说起来,我们还算同行呢,问题是你不该把事情办砸了还向对方泄了秘密,这么

一来,你就只好认命啦。”徐小霞尖声道:“胡说,我没有向姓展的吐露片言只字,我甚至

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告诉他,事情办砸了我承认,但我已尽了全力,并不是故意敷衍,‘李

老斧头’如果觉得不值,我可以把收受他的两千两银子退还给他——”

    摇摇头,黑衣人道:“你也是行家,徐姑娘,怎的内行人偏说外行话?干我们这行,担

下事拿了钱,就等于全身抹上一层剥皮胶,事办妥了,无牵无挂,出了岔子,想囫囵着朝外

退可就难了,何况你还露了底,泄了密!”

    徐小霞激愤又委屈的申辩着:“我没有露底泄密,我真的没有,我要怎么向你们说你们

才相信?”

    黑衣人寒森森的道:“徐姑娘,你怎么说也没有用,我们是拿人钱财,予人消灾,替谁

办事听谁的;你也不想想,你是和‘皱皮狼,卓晖两个人搭档上场的,结果老卓晖挨了刀挺

了尸,你却好端端的留下性命来,其中缘由,不想可知,一定是老卓晖在失手之后不肯向对

方招供内情,方才遭了毒手,反过来,你包管出卖了当事的主儿,对方才容你活着,任你生

了一百张嘴,怕也辩不清这个恶嫌了!”

    面容因为过度的激愤而扯得歪扭了,徐小霞噎着气道:“你们……岂能只以一已的猜

测……而否定事实的真相!这……简直是横暴!”

    目光是狠酷得不泛丝毫人味的,黑衣人道:“怨来怨去,你只能怨自己机灵不足,本事

太差,上阵失风却又苟活下来;我们照规矩行事,徐姑娘,你好歹也就成全了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