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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影十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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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书籍名:《阙影十二剑》    作者:火鹤鸟




短暂的沉寂。

“锦毛鼠,俺先来会会你!”呼啦一声,一人虎虎生风地上了台。

众人看去,见是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提着一把粗重的九环大刀,横肉张裂,黑黝黝显出野蛮。有人便在下面偷笑:

“马老弟你看,小白脸儿对大老粗,这也太不衬了。”

“得了吧。什么衬不衬的,又有谁能和锦毛鼠衬得?”

来人将手一揖,也不等白玉堂问,自报了姓名:“俺是那虎头山的山大王莫山虎,朱雀剑,要定了!”提刀便砍。

庞佶忙缩了脖子躲得远远的。

白玉堂不慌不忙,直等他刀将及面门时,身形一动,无声地朝左边让出一尺,九环刀便砍了个空。待莫山虎回身再砍,白玉堂已飞起身来,往他后心一踹,山大王差点儿摔了个狗啃泥。好在他下盘还稳,踉跄两步稳住,不敢再轻视这小白脸儿,定了定心神,将刀舞得飞快,攻上前来。

白玉堂却仍不出剑,腾挪闪躲之中,瞅准一个空档,便在他刀锋略转,侧攻自己后腰之时,用剑鞘略略一带,莫山虎九环刀似要脱手,忙不迭地倾身加劲儿。就在此时,“咔”地一下,这莽汉痛得“啊唷”地叫,肘子被白玉堂卸了下来。

庞佶在一旁拍手叫好。白玉堂也不给这莫山虎面子,通地一下将他踢下了台。

旁边自有好事的,接过这凌空一脚的劲头,扶住山大王,免得他弄翻了庞老头的好酒好肉。金甲武士上前致歉,帮他接上关节。

喝彩声中,又有两人相继上台比试。先来的是个中年妇人,使双刀的,被画影绞了其中一把飞出去,赤着脸下台了;又来个年轻道人,手持判官笔,招招要点锦毛鼠身上大穴,三十回合后,白玉堂卖个破绽,将他探至左胸的判官笔握住,作势踢他下盘,道人拧着笔飞身回旋,躲开这一脚,背上却给来了一下,自己的穴道倒被封住了,甚是狼狈。

庞佶忙上来抚慰,道:“今天是好日子,求的是热闹吉利。爱婿与各位都要点到为止,千万不可伤了和气,伤了身子。凡上台比武的,不论胜败输赢,吉时一到,老夫另有筵席款待。”说着,让白玉堂解了他的穴,令人领着他去挑兵刃,又派人去唤刚才的莫山虎和中年妇人。

一时间,人群中沸沸扬扬,却没人再上来。

西北角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下姚英,前来领教。”

众人循声望去,一人已经无声地站在台上,身着褐色武生衣,乍看并不考究,然而白玉堂却知道,他这料子是燕地特有,蚕丝与葛藤纤维相混一,质地不光洁,穿在身上却舒适无比,普通人家是没有的。再看这人双目炯炯,龙眉带旋,神色中透着刚健勇猛,便知他不是寻常角色。

姚英揖了一揖,亮出兵刃,却是一柄尺余长的短剑。白玉堂道:“阁下使这短刃,白某却是长剑,不甚公平。当真要比,倒不如去了兵刃,你我在拳脚上交手,如何?”

这姚英面无表情,只念出两个字:“不必。”

台下一片哗然。虽说大家都能看出他身负绝艺,但是这冷傲态势,不仅胜过锦毛鼠,丝毫不给庞佶面子,那口气中甚至还有鄙夷的意思。看来今天有好戏看了。

白玉堂温和地笑了一笑:“既如此,便请罢!”

姚英也不客气,挺剑直刺白玉堂前胸,画影迎上,两个人斗在一处。

十余个回合之后,台下稍具经验的人便纷纷“咦”出声来。原来姚英所使,并不是短剑的剑法。短剑因长度有限,功守的圈子小,出剑方位及其重要,剑招也没发展到长剑那样繁复的程度,应以快速暴击取胜。可是这人身形腾挪中,明明是长剑的招式,以短击长,像是本来就使惯长剑的。

斗到近百合,白玉堂将剑一横,跃出圈子,道:“好剑法,白某输了。”

姚英收住攻势:“你我堪为敌手,斗得正酣,何来输赢?”

“阁下以短击长,尚游刃有余,在下当然输了。”

姚英也不再说话,似乎你自己说输,那便是输了。

台下众人愣了片刻,纷纷鼓起掌来。

庞佶哈哈大笑,对着姚英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总算见了真英雄,也不枉爱婿在此一番辛苦。”说着令金甲武士把朱雀剑奉上,又打量了姚英半晌,伸出大拇指:“真俊才也!比试也就到此为止了。稍后便是吉时,诸位尽可开怀畅饮,我与这位姚英雄更要好好交个朋友,请!”

能看到锦毛鼠的风采,又亲见高手对敌,在场群雄也都觉得没白来。既然人家请客,乐得痛快吃喝,所以此时又是一番高潮。人声鼎沸中,金甲武士退去,换上二十名红衣婢女,各执红绸,将刚才的武场粉饰得一片祥和。另有家奴忙里忙外,搬得些交椅上台,淮阳知府、庞佶等人坐在上首,另有地方绅士一字儿居左,上台比武的姚英、莫山虎等人居右,纷纷坐定。

待至乐声再起时,锦毛鼠已经换了崭新的新郎服饰,那红色比起方才的似乎又深了一层。虽然他早亮过相,此时出来,仍有人叫好,仿佛看戏一般。

早有司仪出来主持大礼。

“乾坤交泰——阴阳好和——连理既结——鸾凤从龙——”

一对新人双双上前。

“一拜天地——”

二人正要跪拜,忽听一声长啸,众人正发愣间,台上已多了一人。

一时间,天仁街鸦雀无声。甚至对面酒楼招子被风掀动的声音,都骤然停了。

这位,又是怎样的人物呢?

浓浓剑眉,朗朗星目,铮铮铁骨,飒飒英气,肃肃松风,孑孑鹤立,遍身素服,在丛丛红绢中清冽得如同一只白莲。

“马老弟,你刚才还说没人能和锦毛鼠相衬,这会儿就来了一位!”

“你还真别说,若是早一日见到他,我恐怕会以为这才是锦毛鼠!”


这二人的话,其实代表了台下很多人的心思。面前这人的气质令人心折。当今江湖上以白衣为标志的年轻男子,也就白玉堂一人了。然而此人往这里一站,人们的第一反应竟都是“还有一位锦毛鼠吗?”

不过这种误会只是一瞬之事。日光下众人看得非常清楚,上来这人头上扎了白布,虽未披麻,却是孝服。

刚要拜天地的白玉堂看到这人,竟不由自主地向前站了半步,把新娘落在身后。

庞佶却认得来人。他清了清嗓,上前道:“展护卫,今日是小女与白大侠喜结良缘的日子。你是稀客,老夫本是欢迎的。可是你这身衣服……太不吉利,莫如下场换过再……”

“不必。”这语气,倒和那个姚英像极了。

淮阳知府上前:“呃……展护卫,你为人向来极有分寸。今日既是逢喜,你又不办案,在下的薄面,总该看看吧?”

展昭对着知府一拱:“大人出面,自然好说。不过展某是来取朱雀剑的。”

庞佶把手大大摊开:“这怎么行?比试早就结束了啊。你早不上来,这边儿都拜堂了,朱雀剑也已经有了主人——”说着指向姚英。

展昭哼了一声:“中原神兵,怎可落入辽人之手。”有人听得这句,才恍然大悟,刚才就觉得这姚英面相特别,原来他是辽人?

“既如此,姚某再向展大人请教罢了。”姚英挺身上前,却被白玉堂拦住:“今天是白某大婚。谁要生事,白玉堂第一个不放过他。”

含晴偷偷掀起盖头,见台上气氛已剑拔弩张,心下着急。自己虽然用了化骨散,但那只能保证白玉堂对庞佶忠心,却不能随时操控。庞佶也是火起,他的确想借这门亲事在江湖树威,广结人缘,牵制开封府,然而前提是得顺利拜堂啊。如今展昭来得不早不晚,明明是搅局的。于是上来拦在二人中间:“谁也不许打!哪有这种事,哪有这种事!展昭,你穿成这个样子,你是存心来搅和!”

“岂敢。”他声音亦是清冽,“展某只怕,今日新人并非两情相悦,那朱雀剑,也尚未得遇其主。”

庞佶气得说不出话:“你……你……”

白玉堂看到展昭的第一眼,心里已是沉甸甸一片茫然,“猫儿”一词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生生吞进肚里。此时他拦下姚英,对庞佶道:“岳父还是让开吧。此人天性执着顽固,他既要打,小婿和他打就是。”

展昭看着他,冷冷地道:“不是和你打。”指着姚英,“我与他比试。”

凡是和展昭打架的事,白玉堂这辈子还从来没让过别人。他索性拉开庞佶,从下人手中取过画影,指着展昭:“你能打得赢我,才能与他相斗。”说着把手一挥,示意所有人下台。

这种情景,台上诸人虽是不愿,台下却早已一片沸腾了。猫鼠大战,江湖人谁没听说过?可是能够亲眼得见的却很少。能在淮阳看到这样精彩的好戏,那些没来的人肯定得羡慕死。只是展昭平日所穿四品武官服是红色,白玉堂则向来穿白,此时台上持剑相对的二人……真是红白颠倒!

交椅红绸尽皆撤下,台上只留下一白一红,默然相对。

庞佶看白玉堂穿的仍是吉服,本想叫他下来换了短装再打,可台上这氛围却让人心里发毛,张了两次嘴,都没叫出声。反正白玉堂平日里轻纱雪氅穿惯了,宽袍大袖他也照打不误的。

“展昭……”白玉堂深吸一口气,“你我也算相交一场。今日我大婚,全城皆知,你不来随喜也就罢了,却如何穿了这样衣服,生生破我的吉利?”

对面这人一声苦笑:“违天,违地,不可违心。